16 故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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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老是謝巡大學時論文答辯時選擇的導師。
謝巡學的是表演系,原本和嚴老扯不上什麽關系,但表演裏有戲劇,戲劇裏有歌劇,嚴老被學校重金聘請而來,隸屬于表演學院,開創了一門專業課一門選修課,謝巡便是在選修課上認識的嚴老。
一開始大家聽說上課的是位小老頭,都不感興趣,選修課人數寥寥無幾,差點開不了班,後來上了專業課的人興沖沖地在學校表白牆上喊:快去上嚴儒清小老頭的課!入股不虧!!!
大部分以為這些人是在開玩笑,畢竟正兒八經報考歌劇專業的學生很少,但不久後那些選了選修課也在牆上大喊:絕了,真的絕了!
于是不信邪的吃瓜人士抱着試試看的心态去蹭了一節課,之後嚴儒清的課節節爆滿,都是來蹭課的人。
任何學科理論化都是枯燥無味的,但嚴儒清活了這麽多年,人生經歷經過歲月沉澱,再經由當事人口中講出又有不一般的風味。
學生們沉浸在他帶來的故事中,一節課結束的時候,他會說:“我們學藝術的,切忌浮躁。講好一個故事,帶給觀衆最好的享受,才是我們應該做的。”
嚴老是謝巡的良師,也是他步入這一行的引路人。
醫生叮囑嚴老要好好休息,助理隔半小時就要來提醒一聲,三位年輕人不便久留,又閑扯幾句便準備離開。
臨走前,謝巡問嚴老怎麽會突然住院了。
嚴老回答得很是淡然:“人年紀大了,身體總會出點毛病。”
他受聘教書時已經過了退休年齡,但還是回到了課堂,因為他喜歡年輕人的朝氣活力。
現在他快要八十歲,垂垂老矣,所幸他的學生都還記得他,沒有離開他。
那就這般離去,也沒什麽可遺憾的。
三人走後病房更空了,病房外來探望的學生也都走了,聞栎在關門前回頭望了一眼,看見嚴老的助理将床搖下去,床上的老人盯着天花板,忽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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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栎這時終于意識到為什麽他總覺得缺少了什麽:“怎麽沒看見嚴老的家人?”他問。
似乎除了學生、朋友,就只有身邊的助理了。
程默生說:“嚴老早年和兒子斷絕了關系,後來唯一的女兒生病逝世,留下的孩子被男方帶走,便只剩他孤身一人。”
聞栎唏噓一聲。
“即使斷絕關系,父親生病,也不回來看一眼嗎?”
程默生搖頭:“具體的情況我也不了解,這些事都發生在我出生以前,我知道的還是聽我媽講的。”
“不過,好在他還有很多學生。”程默生又道,“或許對嚴老來說,學生們就像他的孩子一樣。”
聞栎看向謝巡,他正在和經紀人打電話,據理力争,說要請滿半天假,明天再複工。
“我老師生病了,剛剛還偶遇了位好久沒聯系同學,我們關系可鐵的,這也不能請假?資本家們要不要這麽無情啊!評了影帝也不能有自由的假期嗎,那我要這影帝有何用?!”
經紀人不知說了些什麽,總之謝巡滿面笑容地挂了電話,朝聞栎這邊走來。
“時間還早,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他問。
說着目光又停留在聞栎左手的戒指上——戒指聞栎一直都沒摘下來,“上次我就想問了,你結婚了?什麽時候結的,怎麽不請我去喝喜酒?哦也對,你那時應該還沒我聯系方式。”
謝巡自問自答,聞栎甚至插不上話。
“你老婆誰?漂亮嗎?和我們班當初的班花比怎麽樣?不會是你身邊這位吧!”不愧是學表演的,臺詞功底夠強,說起話來叭叭的,完全不給聞栎留說話的機會。
所以最後聞栎只應了他最後一句:“是的。”
而謝巡會這麽說,是因為程默生故意露出了手上的戒指,謝巡只要一看他,就會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和聞栎的是一對的。
“咳。”謝巡上下打量一眼程默生,“不提班花,那也是沒班草帥的。”
聞栎翻了個白眼,“拉倒吧你。”
謝巡又問:“結婚多久了,還可以補喝喜酒嗎?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很不錯。”
聞栎無話可說。
倒是程默生開口了:“要喝酒嗎?那我請客。”
聞栎走前本想再去看一眼姚文瀾,但是張阿姨說姚文瀾剛睡着,他便沒去打擾她,而是和另外兩人奔着酒館去了。
喝酒一事謝巡叫嚷地最兇,醉得最快,喝了兩杯威士忌,就有些神志不清。
拉着聞栎的手說要解數學題,哭嚎着高中的班花嫁人了,他的初戀無疾而終,一直暗戀的娛樂圈小花也有了男朋友,又道聞栎結婚竟然比他早,真不愧是爸爸的好大兒。
聞栎适時地捂住了他的嘴,怕他越說越糟,萬一有狗仔潛伏在周圍,明天的微博頭條就是#謝巡酒後吐真言#。
“他還清醒着嗎?”程默生表示擔憂。
“看這模樣也不像清醒的樣子。”聞栎說。“我們要不先帶他回去吧。”
聞栎和謝巡十幾年未聯系,他也不知道這人酒量這麽差還敢出來喝酒。若是醉了也就醉了,嘴上還沒個把門,啥話都往外倒,随便哪個狗仔一拍,營銷號這個月的業績都有了。
謝巡也真是沒有身為影帝的自覺,聞栎突然開始心疼起影帝的經紀人來。
程默生說:“擡着他回去難免不會惹人注意,我認識這酒館的老板,樓上有休息的地方,他喝得也不算多,要不扶他上樓等他酒醒吧。”
聞栎點點頭,算作認同。
謝巡被架着送到休息室後,自己鬧騰一會便睡着了。酒館老板和程默生是多年的朋友了,沒多久他也來到了吧臺處,說要請他們喝酒,今天的單就免了。
“那我可撿着便宜了。”程默生笑着說。
“得了吧,你一大少爺也不在乎我這點酒錢。”老板說着拿出一份紅包來,“你結婚的時候我有事沒去,這是份子錢,補上,你收着。”
“既然你提到了,那我就收着了。”
“收着吧,客氣什麽,沒多少錢。”
程默生拿了紅包,遞給一旁的聞栎,讓他收好。
“喲,”老板看着程默生的動作,打趣道,“這麽快就上交財産了,不給自己留點?”
程默生:“少貧。”
鑒于聞栎在婚禮上也喝醉過,開了兩瓶啤酒後,程默生問他感覺怎樣,還能繼續喝嗎。
聞栎拍拍胸脯:“可以,還能再喝兩瓶二鍋頭!”
程默生不置可否,他認為這話裏水分含量很大。
果不其然,聞栎只比謝巡多喝了兩杯啤酒,同樣醉得不省人事。
不過相比謝巡,聞栎的酒品可要好太多了,安安靜靜地趴在吧臺上,直接睡着了。
“你要不要抱他去樓上睡?”老板問。
“樓上不是只有一間房?”
這裏是家小酒館,沒有配備多餘的休息室,唯一的一間是老板平日用來小睡的。
“前幾日新添了張床,你剛剛上去不是瞧見了嗎?”
程默生卻是搖頭。
老板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挑眉笑道:“怎麽,不放心?要我說那位一看就是鐵直的直男,上樓的時候我還聽見他念叨着個女生的名字呢。哎,我不說了。”瞧着程默生的臉色,老板舉手投降,“我拿個枕頭來,墊着睡也舒服些。”
生意人講究人脈,其中不少愛聽八卦的,酒館老板顯然屬于愛八卦的一類。他從樓上拿了個枕頭下來,看着程默生将枕頭塞到聞栎手裏,給自己倒了杯酒,笑着:“我從別人那聽說,你們是相親認識的,一見鐘情吶。”
這是程默生應付程母的話術,老板會知道,估計又是從哪位富二代嘴中傳出來的。
但程默生也沒反駁。
老板年近四十卻一直未婚,原因在于他看人太過透徹,導致提不起結婚的欲.望。
他有着生意人的圓滑,說話從來不得罪人,結交的朋友也衆多,此時卻提了句煞風景的話:“你真的喜歡他嗎?”
程默生轉着手中透明的玻璃杯:“為什麽這麽問?”
老板:“覺得不像。”
程默生:“嗯?”
老板:“不像是新婚的人。”
程默生沉默一瞬:“是你感覺錯了。”
老板笑笑,聳聳肩:“我也希望如此。”
謝巡在兩小時後從床上醒來,感覺頭有點暈,再看手機,來自經紀人的十幾個未接電話,以及99+條微信。
[你喝酒了沒?]
[謝巡,我和你講,你要是因為喝酒說胡話上了熱搜我饒不了你!]
[謝巡!你不會真喝酒了吧?!]
[完蛋了,求求你是在一個鳥不拉屎荒無人煙的地方喝的酒,我的祖宗,囑咐你十八遍了都不聽。]
謝巡回想兩小時前自己有沒有說什麽胡話。
很可惜,什麽都沒想起來。
他開門出去,下樓,樓下客人不少,酒館老板優哉游哉地在吧臺調酒,見他下來,沖他招招手:“你醒了?你的朋友也醉了,他老公送他回去了,讓你醒了自己回去,如果打車的話他報銷。”
謝巡:?
他環顧四周,确實不見了聞栎和程默生。
不是吧,這對夫夫就把他一人丢在了個陌生的小酒館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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