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時間慢慢的過去,冰藍色的眸子睜開,薄薄的嘴唇阖動着,似乎想要說着什麽,卻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出來,只是艱難的撐起身子,看着他的兄長,維森·法瑞爾,問:“剛剛,他出來了是嗎?”

“想好解釋吧,弟弟,如果你要繼續做這種可笑的事情。”男人冷酷地說道,他站了起來,高大的個子幾乎讓陰影壓下了他的兄弟,後者瑟縮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壓迫感,但還是倔強的反駁,直視他的兄長,“如果當初你沒有該死的救我,我完全不需要這樣做。”

“所以,現在我成為了罪人?就因為一個人類?”維森動了動嘴唇露出一個叽笑,他眼底的嘲諷刺激到了薩姆,人魚怒視着對方。

“那不關他的事情!”

“那麽,你要我怎麽做呢,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兄弟死去?薩姆,法瑞爾,你對我的保證呢!”男人壓抑着怒氣質問道,他可以給予他一定的自由,幾年不來打擾他,他可以允許對方的任性,可以原諒他一再無禮的行為,但絕對不包括親眼看着他死去,他唯一的兄弟。

“你真的只是想要我活下去?哥哥,真的是這樣?”人魚低喃着,冰藍色的眼睛裏像是流淌着清水一般,蒼白的面容,連質問都變得無力起來,“難道不是因為如果我死去,這天地間你該多麽孤獨啊,所以當初,才這樣做吧,我的痛苦不都是你造成的嗎?”

多可笑啊,他引以為傲的兄長,保護他,珍視他,百年來永遠讓他敬仰信賴的兄長,卻是把他生命拖向地獄的兇手,如果那一天,沒有那該死的發情期,薩姆·法瑞爾會真的愚蠢的認為,自己是被愛着的吧。

“為什麽不繼續騙我呢,哥哥?”他輕輕地問道,語氣卻逐漸冰冷了起來,仿佛從孩童一瞬間成長為了冷酷無情的大人,看到男人眼底的掙紮卻只覺得好笑,總是鎮定優雅的維森·法瑞爾也會有那種普通的情緒?演戲演的太久了連自己都分不清現實了嗎?

男人的情緒很快收斂好了,除了微微顫抖的指尖,優雅無情的面具再一次被戴上,他看着他的兄弟,面色平靜地說:“地獄,你真的知道什麽是地獄嗎?我親愛的弟弟。”

“我身處地獄,無時無刻。”他冰冷的吐出這個句子,而他的兄長站立着,什麽都沒有解釋,他撿起西服外套和襯衫,穿戴好,臉上的線條似乎冷硬了起來,卻又好像他一生下來就是這樣,只是平日裏,那雙眼睛騙過了所有人。

“你以為死亡就能得到解脫嗎?薩爾,你我都知道,那不過是另一個地獄的開始罷了。”他的兄弟扔下那句話就離開了,背脊挺直,仿佛可以擋住所有風雨一樣,強大而讓人信賴,而那都是過去了,會親密的窩在哥哥懷裏的男孩兒已經長大了,會叫維爾的他已經不在了,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發紅的絲線像是命運的繩索一樣開始在他的身體各處蔓延,最終纏繞在心髒的地方,痛苦的根源,卻也是希望。

指甲深深地紮了進去,腦海裏似乎有什麽聲音誘惑着,直到猛然被人抓住了手腕,黑色的眼睛看着他,緊咬着下嘴唇掩蓋着痛苦的□□,微微扭曲的臉孔,是簡易,平凡又奇特的人類,弱小又強大的家夥。

“你該死的瘋了嗎!”

簡易怒視着面前的人魚,他蒼白的臉色,毫無血色的嘴唇,頭發散亂,尖利的指甲上已經有了紅色的血液,緩緩地流到指縫間,在手心裏蔓延開來,變成一片髒污,如果他沒有制止他,這家夥就直接把自己殺了。

“我不知道,簡,我想我剛剛有點兒不清醒了,也許是瘋魚症。”他的室友幹巴巴地說道,說完之後,眉頭突然皺了起來,還不等簡易問怎麽了,某些不管是人類還是魚類都會有的嘔吐物全都吐在了他的褲裆上。

“上帝,薩姆·法瑞爾!這一次我絕對不原諒你!”随着這一聲驚天動地的喊叫,地板上已經躺了許久的瑞恩嘟囔了一聲,翻了個身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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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以後,警察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安排好了,至于他們三個到底是怎麽脫身的,簡易沒有再去問維森是怎樣解決的,他的記憶有些模糊,只知道昨天晚上他跟蹤薩姆來到這間房間,之後的事情就有點模模糊糊的了,那個優的法瑞爾先生告訴他只不過是一起簡單的非人類犯下的事故,就和人類社會的罪犯一樣,而簡易也不敢去問薩姆,因為不知道該怎麽跟對方解釋跟蹤這件事,以及那一次尴尬的吵架,現在想起來,他表現得真該死的娘。

所以,最後的結果就是大家都知道一些事情,但沒有人揭破,就這樣過去了,而金發的瑞恩,那顆牙被拿回來之後,臉上的疤痕就自己好了,眼底也沒有了第一次見到的陰沉感覺。

“那麽,你們現在要回去了?”金發青年坐在沙發上問道,沒有了疤痕,他的臉蛋看上去越發的秀氣起來了,明媚的像是墾泰利的陽光,這樣的人,簡易真的不希望對方繼續去幹那一行。

“是的,不過在這之前,我想我們得去看一下你的母親,瑞恩。”薩姆沉聲說道,金發青年驚愕的瞧着對方,半響才眨了眨眼睛說:“所以什麽都騙不過你?”

“只是作為朋友。”人魚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簡易先前已經聽薩姆說過了,很簡單,獨居的青年,并不是同性戀卻在那兒幹活,賺很多的錢卻過着節儉的生活,唯一的幾身行頭也用了很久了。

“我的母親她不是瘋子,她只是有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瑞恩猶豫地說道,盡管他的母親在精神病院裏面,倔強的他卻依舊不願意別人将她當成病人。

“當然,我們明白。”簡易溫和地說道,不想傷到對方,而且誰能剝奪他們生存在這個世界,以及擁有平等眼光的權利。

醫院,墾泰利難得的晴天,躲藏在雲層中的太陽悄悄探出了頭浸透了雨水的綠葉變得飽滿,花兒似乎都要盛開了,好像又一個春天來臨了。

瑞恩的母親是一位漂亮的金發女人,眼尾只有淡淡的細紋,她穿着輕薄的棉質長裙,坐在長椅上平靜的注視着一片花園,似乎在等待着什麽,而簡易明白,那不會是他的兒子,很有可能是兒子的父親。

“斯旺小姐,今天也很漂亮呢,我想諾頓先生看到你一定會非常高興的。”金發青年蹲坐在母親身邊,替他整理了一下長裙上的褶皺,身為兒子,卻不能稱呼母親一聲媽媽,簡易都覺得難過。

“你真的這樣覺得嗎?”金發女人回過頭來,盡管肌膚已經不再豐盈,眼神也不再清澈,但眼底的羞澀還是如少女一般天真毫不做作,沉浸在幻想中的諾頓夫人似乎是真的開心,她忘記了兒子,忘記了丈夫,記憶永遠停留在他們相愛的那一刻,她還是斯旺小姐,在長椅上等待着他的諾頓先生,而從前他會跟他求婚,生下一個漂亮的兒子,卻最終“殺”死了她的一切,而現在,在她臆想的世界裏,永遠沒有後來。

“是的,當然了,你看起來就像紫丁香一樣美麗。”眼神清澈的金發青年微笑着說道,言語之間充滿了贊賞,他蹲坐在母親的旁邊,聽着後者講了無數遍的故事,那笑容是真實的,是他們的委托人貝芙麗記憶裏的存在。

“所以,他很好對嗎?”聽完簡易的敘述後,貝芙麗急切地問道,俏麗的小臉上有着擔憂,她是偶然間才知道,原來他們的牙真的不能随便送給別人,能讓人幸福的東西蘊含着強大的魔力,而魔力總能蠱惑人心,她的未婚夫這樣告訴她,并沒有責怪她那不嚴謹的行為,只是找到了非人類事務司,讓他們幫助簡易他們解決一切的麻煩。

“是的,很好,就像你記得的一樣,貝芙麗,瑞恩·諾頓是個善良漂亮的小夥子。”簡易笑着說道,并沒有把真實的情況告知對方,他不希望這個善良的姑娘自責,畢竟在他們的回憶中,那都是一段珍貴不被玷污的記憶。

“那就好,我真怕因為我的緣故讓他遭受到不幸。”貝芙麗松了口氣,露出一個笑容,再一次感謝了簡易和薩姆。

拿到了自己的牙,貝芙麗随着他的未婚夫離開了,那是一個沉穩溫和的男人,縱使沒有瑞恩那樣漂亮,但看着貝芙麗的眼神讓簡易确認對方是被深愛着的,她明白年輕時的愛慕只是一段記憶,這就足夠她獲得幸福了。

半個月後,當天氣開始慢慢轉涼,墾泰利大學,瑞恩·諾特突然收到了一個包裹,上面寫着海貍小姐,打開來看了一下,發現是一個精巧的挂墜,兩枚牙齒懸挂在上面,握在手心還有溫熱的感覺,裏面還有一封信。

“親愛的好心少年,很多年前你幫助了我,我一直記着這一段珍貴的回憶,我曾經送過你一樣東西,但它不夠好,所以我又拿回來了,現在,我找到了我愛的也愛着我的人,沒有了執念的禮物,會帶給你幸福。愛你的海貍小姐留。”

瑞恩将吊墜拿在手心松開,墾泰利的陽光照射在上面,有着玉一樣的質感,他凝神思考,眼前似乎有了模糊的景象,漲水的時候,有一只小海貍無助的趴在石頭上,濕漉漉的眼睛看向他,心軟的讓人只能不顧危險救它出來。

“昏頭了吧。”他疑惑地自言自語,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那個吊墜,最終還是挂在了脖子上面,走出校門去母親那兒,金色的印記跟随着,那是海貍小姐的祝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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