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VIP]

第24章 [VIP]

最後的頒獎儀式是在籃球館舉辦的， 比賽結束後沒多久，學校體育組主任同啦啦隊的成員一起獻上獎牌。

陸骁穿着籃球服站在首位，一改先前在比賽時的鋒芒和銳利， 此時少年的臉上帶着一如既往的淺笑， 若不是剛剛陸骁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裏， 似乎誰也不會想到他竟是也會有如此野性的一面。

籃球館裏回響着頒獎音樂，站在看臺上的同學滿臉興奮地喊着陸骁的名字， 似是還在回味比賽結束前那一記極為漂亮的灌籃。

比賽時有多緊張，這會兒的孫宇航和翟永他們就有多開心， 多激動。正所謂峰回路轉，本以為他們會輸掉這場比賽， 可卻沒想到在下半場硬是被他們給扛了過來。

耳邊是孫宇航在和翟永讨論要如何慶祝的聲音，陸骁掃了一眼即将走近的隊伍和人龍，用手肘抵了抵正在興頭上的孫宇航，低語道：“我和你換個位置。”

“啊？為啥？”孫宇航回過頭，表情還有幾分愣神。

“你是隊長，這位置應該由你來。”陸骁說着， 極為謙和的口吻讓人難以産生懷疑。

孫宇航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糙臉一熱，似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這……不太好吧？畢竟場上的分基本都是你拿的，我怎麽好意思……”

話剛說到一半，陸骁再次擡頭瞥了一眼，目光落在孫宇航的身後， 随即不等孫宇航把話說完便直接推着他互換了位置。

孫宇航被整得有些懵， 不待他再次開口， 體育組主任和啦啦隊隊員便已然走至他們身前。

“恭喜啊， 小夥子們表現不錯！”體育主任說着，笑呵呵地拿着金牌要往孫宇航的頭上挂。

孫宇航還未來得及反應，只能順勢彎腰把脖子往老師的身前湊。

另一邊，陸骁低頭看着站在眼前的女孩，一米六幾的身高堪堪到他的下巴，此時微微仰頭，眼含笑意地看着他，就連那淺色的瞳孔裏似乎都帶有他的身影。

“恭喜。”

陸骁聽到她說。

心跳以不尋常的頻率跳動着，陸骁微微俯身，以一種近乎是臣服的姿态将自己的頭遞了過去。

女孩擡手，輕柔地将獎牌挂到了陸骁的脖子上，指腹無意間擦過陸骁的脖頸，那一碰即離的觸感如若帶着星火與閃電，在瞬間蔓延至全身，令他原本就躁動不已的心越發不安穩。

“比賽結束那會兒，你說了什麽？”陸骁并未起身，用唯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開口詢問道。

在姜钰看不見的地方，陸骁的眼神帶着別樣的深沉，看似平靜如常的表象下是翻湧激蕩的浪潮。落在身側的雙手微微收緊，他的語氣是這般平靜，仿佛真的只是不經意的随口一問。

姜钰微微一愣，随後見陸骁起身，兩人四目相對，他狹長且深邃的雙眸中閃爍着灼熱的光，像是非要得到這個答案。

幾秒後，姜钰嘴角微揚，毫不吝啬地再次開口：“我說，你好棒。”

身側的拳頭又一次收緊，指甲嵌進肉裏傳來火辣辣的生疼，只是這痛感也沒法冷卻他一身沸騰的血液。

此時此刻，陸骁渾身上下連帶着每根頭發絲似乎都在叫嚣着他的開心和愉悅，是十多年來從未感受過的滿足。

手臂上青筋突起，可男孩的表情依舊是這般平靜，只是微微挑眉，嘴角揚起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語氣輕淡地開口：“還行，正常發揮。”

少年的口氣是如此狂妄，可放在他身上竟又這般合适，仿佛他天生下來就該是這樣的天之驕子，耀眼至極。

頒獎完畢，體育主任和啦啦隊需要與奪冠隊伍一起合影。

又到了這個令人尴尬的時候，姜钰正想要往最角落的位置站，卻又一把被陸骁拉住，硬生生給扯到了他的身邊。

姜钰看着正對着自己的大鏡頭，疑惑地擡頭，入眼恰是陸骁那輪廓分明的下颚線。

少年并未低頭，只是松開了她的手臂，用清冽且低沉的聲音，開口道：“別亂跑。”

陸骁的聲音着實好聽，姜钰耳根子一熱，側頭望去才發現，大夥兒此時都站在自己頒獎對象的身邊，乍一眼反倒是她剛剛的行為有些突兀了。

心下并未有任何懷疑，姜钰暗暗在心裏吐槽了一句倒黴，卻也只能硬着頭皮又一次站在C位。

就在這時，陸骁微微低頭，在看姜钰沒有注意到的地方，那眼神似乎過于溫柔了些。

他見她局促地挪動着腳步，傻傻地舉起右手比了一個‘耶’，又略顯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自在，像是被迫營業的小貓。

眼中的笑意不斷擴大，在攝影師開口的瞬間，陸骁看向鏡頭，也默不作聲地舉起右手，照着女孩的模樣，豎起了剪刀手。

‘咔嚓’一瞬間，畫面被定格。

連帶着這滿腔的雀躍，也被一同紀念在了這個瞬間。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不再奢望從另一個人身上獲得認同。

曾幾何時，陸骁也曾希望得到過那個女人的認可，年少不經事時覺得，他是她的孩子，血脈相連的關系總會比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親近，或許只要他努力達到她的标準，站到她想要看到的位置，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但事實證明，是他過于天真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心的，也不是所有母親對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骨肉都抱有祝福和期望。

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即使再怎麽掙紮也都不過是無用功。

至此，他所有的成就都成了少受皮肉之苦的代價，即使獲得再多的誇獎和贊美，似乎都不能讓他感受到半分欣喜和滿足。

他好像從沒體驗過被認可的感受，直至那一場表演結束，在那個漆黑的後臺，女孩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說：

“陸骁，你真的很棒。”

而今時今刻，他再次從她嘴裏聽到了這兩個字，那種滿腔都被填滿的感覺，着實有些妙不可言。

他想，或許活着也沒想象中的那麽糟糕。

籃球賽正式落幕，同學們三三兩兩地離開籃球館，嘴裏似是還在談論着剛剛的比賽，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換衣室裏，孫宇航和其餘人相互打鬧着，挂在脖子上的金牌還沒肯摘下，總覺得要多戴會兒才能回夠本。

這場比賽打得太費勁了，比設想中的要更加艱難，高一那會兒的決賽幾乎是毫無懸念，因而遠不及今日這場比賽帶給他們的成就感。

“晚上找地兒吃個飯慶祝慶祝？燒烤怎麽樣？聽說西街那兒新開了家燒烤店。”孫宇航說着，一把摟上了陸骁的肩膀，此時又注意到他身上的球服還未換，于是又開口問道：“衣服怎麽不換？大夥兒可就等你了。”

收拾東西的手微微一頓，随即又如若往常那般整理着自己的東西，将書包拉上拉鏈後，笑着出聲：“身上有汗，就懶得換了。晚上我還得回去練琴，聚餐就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

“不是吧？今天還要練琴？”孫宇航頓時垮了臉，對陸骁這‘練琴狂魔’屬實有些無奈。

陸骁笑而不語，将書包背上肩後便準備擡步離開。

“诶，剛剛咱們和啦啦隊合影的時候，那秦兆的表情你們看到沒？”身後的翟永突然開口，陸骁的腳步微微一頓，轉頭看向眉飛色舞的翟永。

“嗬！那表情就差沒直接把失望兩個字貼在腦門上了！”

陸骁目光微閃，似是為了迎合翟永的表演，嘴角順勢上揚，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淺笑。

“那貨鐵定是想拿下冠軍和姜钰拍合照的，這不，輸在了咱們陸會長的手上！”其餘同學附和着，笑聲洋溢在整個換衣間裏。

“比賽結束那會兒的表現都看到了吧？秦兆還想攔陸骁，簡直就是做夢！”

“嘿，我說他怎麽這麽猛呢！估計現在都要恨透陸骁搶了他位置了吧？”

……

眼底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陸骁勾唇撂下幾句謙虛的話又推門離去。

已是放學時間，籃球比賽結束後的球館顯得格外安靜。

陸骁剛走出沒多久，視線卻是猛地在半空一頓，腳步也順勢停在了原地。

只見幾米外，一棵大樹下，女孩和男孩面對面站着，在他們不遠處還有幾個男生正杵在那裏觀望，臉上各個都帶着笑，嘴裏還不停地調侃道：

“姜校花，你就答應他吧！這貨可是為了你練習大半個月了！”

“是啊，之前練球腿都扭傷了，還非要參加比賽，我們幾個怎麽勸都勸不動！”

“對啊對啊，就是拍一張合照的事兒，通融通融嘛！”

……

面色漸漸沉了下來，陸骁看着站在姜钰對面的秦兆，那黝黑的皮膚也未能遮住他臉上的紅暈，此時他正低頭抓着頭發，看上去帶有一絲羞澀和局促。

拽着包帶的手不斷收緊，下一刻，陸骁見姜钰緩緩點了點頭，随後那群男生頓時爆發出一陣起哄聲，而秦兆則是立即滿臉狂喜地從褲袋裏掏出了手機。

因為身高相差較大，秦兆舉着手機特意俯下了身子，兩人的距離被瞬間拉進，在陸骁的這個角度看來，他們并肩的畫面竟是說不出的刺眼。

太陽依舊高挂在頭頂，身體因為先前劇烈運動還在冒着騰騰的熱意，脖子上的汗還未徹底風幹，可不知為何，他卻感受到了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從心底泛了上來，密密麻麻地啃噬着他的心，令他全身都凍結在原地，連半步都動彈不得。

看得出來，姜钰是那種不會拍照的類型，此時和秦兆拍照，她還是傻傻地舉起了剪刀手，一如剛剛站在他身邊時合照的那個動作。

沒有差別。

陸骁沒想過，原來，不是勝利也可以拿到獎勵。

夜晚時分，四面封閉的琴房，少年坐在昂貴的三角鋼琴面前，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不停跳躍，像發了瘋似的，不知疲憊。

一曲完畢，從頭至尾，他的演奏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處，幾乎是逼近苛刻的完美。

餘音回蕩在密閉的琴房裏，少年緩緩睜開眼，極其冷漠的面孔和眼神如若沒有感情的木偶，讓人感受不到半分情緒波動。

安靜漸漸充斥着整個房間，角落裏，身型曼妙的女人正坐在單人沙發上，手指輕點着扶手，似是在回審着剛剛的那出演奏。

也不知過了多久，女人突然啓唇，撕裂了一室的寂靜——

“那個女孩，叫姜钰？”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