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和妃1

第30章 和妃1

和妃是一個聰慧的人。

這是宮中的風評,可晴旖不過遠遠看過她幾眼,唯一記憶裏最深刻的那次,是她替長姐分辯開罪了德妃湄瀾,可她如今又與德妃沒有半點不睦的話傳出來。

冬日裏只有梅花,晴旖想着白梅的意趣,便去尋白梅去了,誰知到了那裏,瞧着和妃正在呢。她一身淺紅色的披風,遠遠的就叫人看的清楚。

“原是容昭儀啊,昭儀好興致。”

晴旖便屈身拜她“臣妾請和妃娘娘安。”和妃揮手讓身邊人扶了“久聞昭儀大名,只是前幾次見你,終究不能多言的,今兒昭儀也是來尋白梅的?”

“梅雖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詩中寫的正好,白雪白梅輝映着,自有一番意趣。只是臣妾身子不好,十分畏寒,近日裏又病痛纏身,近幾日才見好了。只是不知皇後娘娘可大好了?”

和妃笑了笑“昭儀是個聰明人,運道也好,病的正是時候。長姐卻還是那樣,日日都想着她的孩子還在,昨兒陛下去瞧過了,長姐有些神智不清了,連陛下都不認得。”

“和妃娘娘是皇後親妹,臣妾想,若是皇後娘娘有個好歹,周家舉薦上來的新後,一定是和妃您吧?”

斂霜未想晴旖會直言不諱,誰知晴旖掠開她的手,向前走近和妃,和妃也摒退左右,“本宮雅聞昭儀是和婉的,卻不知昭儀是這樣橫沖直撞的。”

“若您成了新後,彼時臣妾還望您多多提攜,屆時您早晚會曉得臣妾是個什麽性子,我又何苦裝出個溫厚賢淑的樣子來欺您?”

“只可惜,周家無論如何也不願棄了長姐這步棋,本宮就算有心,但只要長姐不死,我就永遠無法取而代之。”

晴旖笑“您與德妃交好,德妃亦是個身家顯赫的,難道您就沒想過,讓您這位好姐妹幫您一把?”

和妃牽晴旖的手“你想要什麽?你想要周娴庭的命,還是湄瀾的命?若是我能幫你,你又怎麽報答我?”

晴旖同樣靠近她“人有時不死,比死了還要難受,皇後礙了您的路了,她想要我死,這麽個人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是很委屈的。若您能讓她不再那麽風光,她的死活我便不管了。至于那個裝傻充愣的德妃,不過是靠着身家與真性情騙陛下的寵愛罷了,這滿宮裏誰都曉得,如今誰最得陛下喜歡?就算她位列四妃,可這宮裏從來就不是個以先來後到排座次的地兒啊。”

和妃退後一步“看來昭儀今日是來誅心的,昭儀幾句話,就巴望着本宮替你處置了兩位高位妃嫔,未免是低視了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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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旖退後一步“您出身高門顯貴,也托身在正室嫡妻腹中,卻因着晚你長姐出生而處處不及她,就連婚配,也要為了家族為了長姐嫁人做妾,周家的姑娘,配哪家做大娘子都綽綽有餘,可反而你嫁了自己的姐夫,你長姐明裏暗裏的擠兌你,就連鄒大娘子你的親母也不護着你,反而護着一個瘋魔的女人,如今我不相信,你的心裏會沒有恨。你的長姐,你的母親父親,都護着一個沒用的人,難道在你心裏,理應如此?”

“你與我長姐的博弈我知道了,可你如何有把握認為,我會與長姐與周家翻臉,來與你一個外人結盟?”

晴旖又清朗的笑了“我如何敢有這個把握呢?只是我出身微賤,靠着陛下的一點喜歡才爬到這九嫔之首的位子上,如今不過是想為自己,為身邊的人謀個活路罷了,我曾被她逼到絕路上一回,絕不會在坐等着第二次。至于和妃你如何決斷,在于你自己,如果你願意為了周家的體面忍氣吞聲,那自可如此下去,但倘若你不願,想全了自己的體面,那如何做,就在乎您自己了。”

“今日臣妾言盡于此,告退了。”說罷晴旖向後走,與斂霜彩珠一道回去了。

路上彩珠緊扶着晴旖“姐姐您都跟她說了什麽?”

“德妃受了三月的禁足,如今才過了不到一月,如今皇後不堪其位,和妃獨大,只怕陛下放德妃出來的日子要提早了,若是陛下放了德妃,你們記着傳出消息,就說和妃邀買人心,要協同她一道害死皇後。”

“您這是要逼和妃動手?可和妃怎麽會害死她的親姐姐呢?”

晴旖嗟嘆一句“這天下有親疏之分,卻不盡然,一母同胞,有上下妻妾之分,若皇後不拿和妃當妹妹,那和妃自不必念着皇後長姐的身份,如今同在一個宮裏,皇後又不大好了,想取而代之是平常事,只是和妃這樣猶豫可不好,若等皇後緩過勁來,再想要她的性命可就難了。”

彩珠仍想再說,只是見斂霜沖她搖了搖頭,才道“我知了,到那時,我一定派幾個不熟的宮人去将此話傳了,姐姐放心就是。”

“此事不要告訴時溫辛夷,時溫是個有成算的,我怕她會攔我,辛夷是個口無遮攔,但此事若有分毫洩露,我必死無葬身之地。”

斂霜颔首“你安心就是,咱們西院的,能做這事的有幾個,我心中了然,不會同彩珠亂說一句話,免得害了你,也壞了你的這番籌謀。”

“木樨木芷是可托付的,寄春寄瑛素來膽子小,不可同她們說去,彩芹雖是沉穩的,但她終究是聽吩咐的,自個沒個主意,也不要讓她知道了。至于木樨木芷兩個,木樨愛擺弄藥材,不把心思放在這上頭,你們若要人幫忙的話,只可去找木芷,至于旁人,是萬依賴不了的。”

斂霜抿唇道“這件事若陛下查了,可會有什麽?”

“我雖與和妃見了,她不說我不說,自不會有人拿這個做文章,再說,我已是個無寵無權的嫔妃了,誰也不會注意到我,可和妃卻不一樣,她萬衆矚目的,她有半點不是,底下的都看在眼裏,她才不會容許自個兒有不了事之目。”

斂霜彩珠兩個緊緊扶着她,然在途中卻遇見了謹晏同越氏。“陛下安。”晴旖遂拜下,而越氏亦深福“請昭儀娘娘安。”

謹晏親手将晴旖扶起來“天寒地凍的,你竟肯出門了?”

“陛下玩笑了,如今幾場雪剛停了,踏雪尋梅正值好時,不過忽感身子不适,就要回去了。”

越氏一禮“臣妾剛獲了太後娘娘的令,這就要去六安堂(佛堂)了,便不叨擾陛下與昭儀娘娘了。”

晴旖颔首“當日晴旖受人欺淩,全憑姐姐鼎力相助,只因那日姐姐來去匆忙,因此未曾謝過,今日是該謝過姐姐的。”說罷晴旖又盈盈一拜。

越氏亦笑道“哪的話?那日臣妾碰巧罷了,并不值得您如此道謝,真是折煞臣妾了。”

越氏一禮“那臣妾告退了。”

晴旖微微福身,而謹晏握了晴旖的手,“她什麽時候與你見過?”

“是在西院時候,那時若非她幫了我,只怕我難捱過去的。我們西院勢單力薄,又有辛夷這樣一個爆炭脾氣的,所以經常是個是非之地。”

謹晏不言,回了謹晏自己寝殿裏,摒退了人晴旖才繼續說了下去。

“其實我們做漿洗縫補的,本沒有什麽是非,只不過聽尚宮局的吩咐罷了。只是四院的分配,原是尚宮局應平分的,若是她們能夠公允些,我們倒也不會如此。”

“你從前,是沒有這些怨言的。”

“以德報怨縱是好的,只不過哪裏會有這樣多的傻子呢?難道陛下認為,如臣妾這樣的人,就活該一直含冤抱屈,一直忍耐嗎?”

謹晏看着晴旖,晴旖正擡眼與他對視,面上是清朗無懼的笑。謹晏從未見過這樣的晴旖,一無顧忌也一無所畏,全不似她昔日謹小慎微。

“我知你是委屈的,只是你更該護好自己,若我不成…”

“若是陛下您也不成了,那我便更不成了,臣妾近日讀陶君的詩,讀他隐居後言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多麽閑散舒适,如今宮中争端四起,臣妾不願做其中的子,但願能遂我心意,獨善其身。”

“你或許聽說了,皇後,大抵不好了,這大概于你,是一種寬慰,她一步步的害你,如今孩子逝去有她的過失,她自責怨怼,覺得是自己冤孽過重之因。”

晴旖心中一動“我與皇後娘娘,如今井水不犯河水,她能為您誕下嫡長子,承繼大統是好的,只是如今如此,前後有因。”

“你與德妃但有一面之緣,她為何會如此欣賞你?”

“這句話,您不是應該去問德妃娘娘嗎?還是說,您真的認為,是我告訴了德妃那些話?”

謹晏沉默。

晴旖輕笑“那是我的傷疤,我真是寧願所有人都忘了,宋容晨這三個字,不光是陛下您與太後娘娘的忌諱,更是我的忌諱,否則我便不會改了名字,更有意隐瞞自己的過去,不過若您還是懷疑的話,臣妾随您查辦。”

“我若是當真疑你,那日就不會護你。”謹晏此時語氣已是加重,似有不悅。

晴旖仍是平靜無波“是啊,那日臣妾是要謝您相護的。您放心,我不會對皇後,對周家做什麽,再說,您看我如今這副樣子,能對權勢滔天的她們做什麽呢?您實在多慮了,若再不成,我可以學越姐姐,整日青燈古佛作伴,為您,為太後娘娘祈福禱告。”

謹晏似乎是氣急了,緊握晴旖的手腕“你是真不懂?如今周家雖如此得勢,但到底只是一時,你捱過此時又怎麽不行?”

晴旖狠甩開他“我已經忍了八個月了,可我忍到現在又有什麽結果?就算沒了周家,還有張家王家李家那麽多世家,我若要忍,豈不是要吓的一輩子都不敢出門?”

謹晏不知說什麽,但只見晴旖對他一禮“今兒您也累了,臣妾不甚恭敬,怕是再說下去只會惹怒您,這便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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