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14碗狗血
一時間,百丈真君不敢硬抗,端起茶杯,淺淺喝了一口冷茶。
然而,他想翻篇,有人卻偏要與之作對。
柳元白生怕師父的名聲有損,慌亂解釋:“各位長老,這是一場誤會,且聽我細說一二。”
驚雷真君瞥了他一眼,暗罵蠢貨,卻抱着看好戲的态度,順勢推了一把:“你說。”
“師叔……”柳元白悄悄瞥了蕭靖一眼,為難說:“他愛之深,一時做了錯事,想必有所悔改了。”
“悔改?我看未必吧。”驚雷真君笑了笑,惡狠狠道:“狗改不了吃屎,他能下情毒一次,自然有第二次!”
蕭靖嗤笑,好奇問:“狗真的改不了吃屎嗎,莫非您試過?”
“你混賬!”驚雷真君大怒,指着他怒斥:“你敢罵我吃屎?”
蕭靖搖頭,言辭懇懇道:“非也,我好奇罷了,譬如您好奇我和師兄的事,這與你何關?”
好歹是一介真君,打聽晚輩的感情瓜葛,這像話嗎?
驚雷真君氣得臉紅脖子粗,勢要宗主處置他。
在這場鬧劇下,看好戲的人也不少,譬如百丈真君就在暗笑。
蕭靖一向溫潤如玉,難得出言傷人,令陸長淵都為之側目。他……與以往大不同了。
“宿主,你當衆讓他難堪,不怕報複嗎?”
“報複?”蕭靖心如明鏡,嘆氣說:“我下情毒一事,不管認錯與否,都不能善了的,何必還受氣。”
靈光峰風頭太盛,想踩一腳的人多如牛毛,他們稍稍出一點差錯,都會被人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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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他下情毒,雖未釀成苦果,可畢竟違反了門規,就算當衆提起,嘲諷他,也沒人喝止。
這不,宗主沉吟片刻,問:“青蓮真人,你下情毒一事,可有辯駁之言?”
“未有,我甘願受罰。”
蕭靖認錯太快,太誠懇,讓一衆意圖攪混水的長老們都沉默了。
宗主細細瞧他,見并無怨恨之色,暗暗點頭,倘若他能改過自新,前途可期。
“你違反門規,當罰。”宗主環顧一圈,在衆人的注目下,沉聲道:“其一,向明淵真君道歉;其二,受打神鞭一百下,以正門規。種種,你可願意?”
“可,感念宗主大恩。”
打神鞭一百下,非常人難以難受,真君們默默點頭。
陽光微斜,微風和煦。
蕭靖悠悠轉身,精致如雕琢的眉眼在陽光下光彩照人,瘦削的身形如玉樹臨風,一颦一笑皆是風情。
陸長淵心頭一跳,宛若仙人的美色就在咫尺間。
“師兄,我請受我一拜。”
蕭靖朝他行了一大禮,言辭懇懇道:“以往,我對你多有不敬,請念在同門一場,最後一次原諒我吧。”
随即,蕭靖慘然一笑,舉掌起誓:“天道為證,從今往後,我都不會再糾纏明淵真君,不敢再愛,亦不會多想,如有違背,當修行止步,魂飛魄散。”
言罷,蕭靖又緩緩走向含丹真人,只一眼,淚流滿面,行跪拜禮道:“師父,我錯了。”
含丹真人心頭一酸,跟着紅了眼眶。
這一幕,狠狠砸在衆人的心頭,不管是看戲與否,都為之動容。
蕭靖以頭搶地,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地,他痛苦、悔恨又無助,哭着說:“師父,我錯了。”
“我不該忤逆你,執意要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我不該一次次讓你失望、讓你傷心;我不該忘記初心,沉溺情愛。”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倘若可以重來,我不愛了,我就陪在您的身邊,一心一意修行,力求飛升,除盡天下邪魔。”
“這一次,我真的悔悟了,我不敢了。”
“師父,我又讓您失望了……”
一聲聲的自白如泣如訴,帶着無盡悔恨和痛苦,讓在場之人都為之沉默。
青蓮真人深愛着明淵真君,這是人盡皆知之事。
包括陸長淵,所有人都以為,他的愛能持續到天荒地老,一直到他死前的那一刻,都不會變的。
然而,就在這一刻,以天道為證,蕭靖以一種極其慘烈的方式去宣告,他不愛陸長淵了。
含丹真人紅了眼眶,将他扶起身,嘆氣道:“你醒悟就可,往後,當勤勉修行。”
蕭靖稱是,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落到那人的身上。
一時間,一雙雙眼睛看向陸長淵。
柳元白臉色煞白,手心冒着冷汗,心跳不正常地加劇。他在等,等一個回應。
不止他,所有人都在等一個回應。
出乎意料,陸長淵神色淡淡,不見一分震驚或懊悔。
他眉目如畫,如高山之巅的雪蓮,氣質冷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或許,他壓根不懂情愛,才會對一個冠絕天下的美男子冷心無情。
涼老幽幽嘆氣,低聲道:“明淵小子,事已至此,就不必再多想了。”
“我并未多想。”
“是否多想,你心裏清楚。”言盡如此,涼老也不願過多責怪,只當兩人有緣無分罷。
陸長淵喉頭一緊,倔強道:“我是劍宗第一人,以除魔衛道為己任,肩負宗門上下的期盼,豈會被情愛所擾。”
涼老不語,惹得他皺眉。
“怎麽,你不信我?”
涼老點點頭:“我信你,你對青蓮真人無情無愛,往後,亦是師兄弟處之。”
言罷,陸長淵沉默不語了。
他的心思前所未有的紛亂,好似有一塊大石頭,重重砸在心尖,泛起陣陣波瀾,難以平靜。
轉眼間,蕭靖看過來,慘然一笑,恭敬道:“師兄。”
這一聲,失去了往日的情深款款,冷漠得讓人可怕。
陸長淵深深地看他一眼,微微點頭:“師弟。”
宗主微微一笑,撫慰道:“往後餘生,你們當以同門之情相處,互敬互愛,為宗門争光。”
兩人稱是。
随即,一名執法堂的弟子迎上前,在宗主的示意下,溫聲道:“青蓮真人,請罷。”
蕭靖看了眼他手中的長鞭,甘願受罰。
打神鞭是劍宗懲戒弟子的手段之一,每一鞭都打在受罰者的神魂上。
修士們的神魂極其脆弱,壯大神魂又難之又難,不說一百鞭,就是一鞭,就能讓受罰者哀嚎連連。
兩旁,坐着一衆宗門長老們;陸長淵和柳元白站得稍後。
蕭靖俯首,跪在蒲團上,接受懲戒。
“啪——”
一鞭子抽下,蕭靖慘叫一聲,趴在地上,痛得冷汗涔涔,身子止不住地發抖。
痛,太痛了!
他能清楚感受到,後背已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染紅了衣裳。
可身體的疼痛是一時的,神魂的痛楚卻讓人受盡折磨。
蕭靖緊咬牙關,感受着靈魂深處的痛楚,久久回不過神,只能大口大口地抽氣,以緩解疼痛。
下一刻,又一鞭落下了。
蕭靖悶哼一聲,不像方才那般慘叫,可青筋暴起的手背和被咬得血肉模糊的下唇,卻異常慘烈。
系統默默抽泣,哭着問:“宿主,你痛不痛?”
“廢話……”
艹,能不痛嗎,讓你來試試!
系統咬着手帕,忸忸怩怩問:“我給你開啓防疼痛模式?”
蕭靖愣了愣,悲憤得以手捶地:“你有這種金手指,為什麽不早點開?”
他都快疼死了,開開開啊!
“哎呀,你的積分為零,沒購買權限,我不能給你開啓防疼痛模式的。”
系統為難了,可宿主疼得快死了,只能铤而走險:“我偷偷開的,你可別告狀,我會被懲罰的。”
蕭靖連忙點頭:“快快快。”
下一刻,劇痛全消。
蕭靖松了口氣,誇獎一句:“統兒,你真好。”
系統撇嘴,這會兒,又喊「統兒」了,真世故。
“哎呀,”系統驚呼一聲,提醒道:“你還在受刑呢,要是不痛不癢,豈不是穿幫了?”
“要不然,我給你開啓一半的防疼痛模式?”
蕭靖一聽,義正言辭地拒絕:“不必了,我是專業的選手,演技一流的,能過關!”
呵,這打神鞭真不是開玩笑的,靈魂撕裂般的折磨,哪怕疼痛少了一半,也足以讓人發瘋了。
寒風拂過,撩起地上之人的發絲。
自慘叫一聲後,蕭靖就沉沉地趴在地上,将頭埋在雙臂間,任由鞭打,都不吭一聲。
他昏死過去了?
不,從他緊握的雙拳和不時的痛吟聲,還是可以判斷,他在忍耐。
一下又一下,執法堂的弟子未曾留手,心裏卻暗暗佩服,能在打神鞭下堅持這麽久,還一聲不吭的,他是第一人。
很快,蕭靖的後背都被打爛了,血肉模糊,白色的道袍被撕裂,染着鮮血,混着爛肉。
殷紅的鮮血在身下流淌,蕭靖仍一動不動,唯有被抽打時,後背一陣陣緊繃。顯然,他還清醒着,還承受着折磨。
當第五十六鞭落下時,蕭靖渾身一顫,發出一聲低啞的哀鳴。
含丹真人悲痛欲絕,哽咽道:“宗主,我教徒無方,令他犯下過錯,我甘願替徒兒受罰。”
蕭靖大驚,擡起慘白的小臉,悲恸交加:“師父,我犯錯,我一力承擔!”
含丹真人緩緩搖頭。
“師父,我不痛的,我真的不痛了。”
此生,能有一個愛他、護他的師父,還有何懼?
蕭靖感激涕零,強撐着身子,爬向含丹真人,将側臉放在他的膝蓋上,笑得比哭還難看。
“師父,我不痛了。”蕭靖苦澀一笑,鮮血順着嘴角溢出:“您別再操心操力了,我……不值得。含丹真人哽咽着,将他摟在懷裏,痛聲說:“你年幼時,我就将抱回宗門,一手撫育。如今,你犯了過錯,為師難辭其咎!”
兩個弟子的恩怨情仇,他看在眼裏,卻心存妄想,盼他們能放下偏執,愉悅相處。
倘若他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師父,能從旁引導,這對師兄弟也不至于反目成仇。
他……不是一個好師父。
“宗主,我的徒兒重傷未愈,再受打神鞭一百下,小命堪憂矣。”
含丹真人舍下面子,含淚道:“鄙人不才,但求為徒弟受過。往後,定勞心勞力以回報宗門。”
言罷,他無聲落淚了。
蕭靖大為感動,淚水模糊了雙眸,心痛得難以呼吸。
這對師徒倆抱頭痛哭的一幕,讓人為之動容,即使是百丈真君,都不忍地撇過頭,不曾出言奚落。
山寶真君嘆了口氣,幫忙求情:“宗主,我看青蓮真人也知錯了,就改罰別的罷。”
宗主點點頭,看向陸長淵:“此事,你意下如何?”
此事,受害者是明淵真君,理應詢問他的意見。
柳元白喉頭一緊,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襟:“師父……”
陸長淵拱手,沉聲道:“就此作罷吧。”
“可。”
執法堂弟子得令,暗暗松了口氣。這次的懲戒,真真為難啊。
含丹真人告謝,在宗主的默許下,帶蕭靖離去。
經過陸長淵時,他擡腳跟上,卻被冷聲勸停了。
“明淵真君,請留步。”含丹真人目不斜視,帶着傷患,快步離去了。
陸長淵垂下眼眸,心裏隐隐有些難受,卻不知為何。
柳元白皺眉,傳聲說:“師父,您也是一片好意,師祖太偏心了。”
這不是第一次了,師叔有哪一點比得上師父,卻深得師祖的偏愛。
“慎言!”
柳元白一驚,愧疚地低頭,不敢再語。
作者有話說:
前方高能:明天請假一天,後天更4000+,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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