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26碗狗血 (1)
心随風動。
陽光沒入雲層的那一刻, 蕭靖極速往後退。
一道道遁光沖天而起,奮起直追。
一時間,刀光劍影化成一張張虛網, 淩厲的殺氣劃破空氣, 将偌大的天地困在一隅。
蕭靖目光冷漠, 手持南鬥劍,将仙界遺寶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長劍一揮, 劍氣化成一道火鳳,一聲嘯唳後,漫天火海将周遭的法寶焚燒殆盡。
鳳嘯九天,有破除世間邪妄的勇氣。
低階修士不敢靠近, 又不死心,遠遠跟着,被那道火鳳的虛影驚得膽顫心驚。
烏泱泱的人群, 皆面目猙獰,張着獠牙利齒, 或明鬥, 或使陰招,抛出一個個法器,圍剿一人。
在輪番上陣後, 青蓮真人渾身浴血,淩亂的長發披散在後,一道猙獰的傷口橫貫右臉, 深可見骨。
在絕境中, 他非但不膽寒, 還始終挂着一抹嘲諷的笑容, 那氣度, 恍若高傲的貴公子,平添幾分豔色。
就算是敵人,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青蓮真人美絕人寰。
可惜,這般世所罕見的美人兒,終究一死。
如果,他願意奉上仙府,再委身于人……
圍困的修士中,心生貪念後,氣勢弱了幾分,眼底深藏的欲望,如一只臭水溝的老鼠,讓人作嘔。
蕭靖冷笑一聲,法訣翻飛,劍影一分為五,立于蒼天,劍氣灼熱,組成五行神陣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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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神陣圖乃天一門的天階秘術,修煉者不少,卻無一人成功。
漸漸的,這門秘術塵封于世。
如今,五行神陣圖跨越千百年的歲月長河,以莫大的威能昭告世人。
五道劍影如牢不可破的陣圖,将妄圖闖入的敵人無情斬殺。
蕭靖在陣圖之中,五指翻飛,一邊大把吃丹藥,補充靈氣;一邊在圍剿中,尋求一條生路。
他的修為終究太低,難以支撐太久,倘若被元嬰大能圍攻,勝算幾近于無。
幸好,他的修為畢竟是金丹期,元嬰大能們不願以大欺小,仍在雲層中觀戰。
劍修有一劍破萬法的氣魄,在同階修士中所向披靡,甚至能越階殺敵。
往日裏,青蓮真人屈于劍宗,在明淵真君後屁颠屁颠的,名聲不佳。
今日一戰,他的法術精湛,氣度如旭日耀眼,比之陸長淵,有過之而無不及。
圍剿的修士們對視一眼,立于各方,組成八卦陣,運轉天地靈氣,無數法器在空中缭繞,一聲大喝下,同時刺向一人。
蕭靖面色不改,五道劍影化成一把利劍,劍招反樸歸真,一劈、一砍、一刺皆平平無奇,卻扭曲了空間,硬生生破開了一個異次時空。
剎那間,黑壓壓的異次時空現于人世,其間的詭異氣息令人膽寒。
黑暗扭轉,如一道漩渦,将萬物吞噬。
法器離手後,修士們震驚不已,剛想再度出手,卻被異次時空中的大恐怖盯上,渾身動彈不得,往黑洞中飛去。
不妙!
落入黑洞中,他們必死無疑!
一時間,修士們各顯神通,紛紛逃離黑洞的吸力之外。
經脈刺痛,識海在崩潰的邊緣吶喊,可蕭靖背水一戰,唯有一往無前。
漸漸的,黑洞的範圍在縮小。
修士們遠遠見了,喜上心頭。
哼,在黑洞消失的那一刻,就是他的死期。
蕭靖不戀戰,在逼退衆人後,抽身撤退。
忽然,危機感襲來,他心頭一跳,往右側一閃,險險避開了一擊。
匡衡現身,遺憾不已:“哎呀呀,被你躲開了。”
這家夥,手段詭異,在悄無聲息中就近身了,不愧是魔嬰的,不容小觑。
忽然,又一個虛影從一旁閃現,他速度極快,被發現後,不躲不閃,直接朝蕭靖撞來。
蕭靖化成一道殘影,猛地出現在其身後,一劍斬殺。
黑影被殺後,一分為二,速度愈發迅猛,一心要近身,意圖自爆。
随後,影子又被斬殺。
可匡衡的法術太詭異,這黑影竟殺不死,數量狂漲,速度如閃電。
漸漸的,蕭靖被一群怪物包圍。
爆炸聲此起彼伏,雖是影子,可威力堪比金丹真人。
偏偏,匡衡心思太狠,專挑宋聽楓下手,逼得蕭靖一邊應戰,一邊護人。
心緒不穩下,他幾次被影子近身,在頻頻自爆中,傷痕累累。
見蕭靖落于下風,修士們如狼似虎,露出鋒利的獠牙,将他步步逼入絕境。
很快,裏一圈外一圈的修士們占據了上風。
蕭靖浴血奮戰,一雙赤紅的雙眸藏着恨意,殺戮在腦海中叫嚣。
殺了他們!必須殺了他們!
殺!殺殺殺!!
剎那間,一道駭人的魔氣席卷靈府,蕭靖的識海中一片血紅,理智和殺戮互相攻擊,靈氣一片紊亂。
黑與白的争鬥,在識海中上演。
蕭靖頭痛欲裂,丹田在吶喊,他驀然仰頭,發出一聲長叫:“啊啊啊——”
魔嬰夠狠,在他身上還藏着魔氣,平時不顯,非要在衆目睽睽下讓他入魔。
劍宗的青蓮真人入魔了,還有比這更好玩的事嗎?
古老的魔氣太駭人,一現世,就将方圓百裏的靈氣一洗而空,就連修士們體內的靈氣都不受控制,慢慢往外流失。
不好!
修士們大驚失色,急忙穩住身形,不讓魔氣沾身。
“青蓮真人入魔了,殺了他!”
“魔頭必須死!”
“殺了他,不能讓他為禍人間。”
“一起上,別讓他存活于世!”
喊打喊殺聲不絕于耳,卻駭于他驚人的殺氣,不敢上前。
蕭靖痛苦萬分,一條條青筋暴起,紊亂的靈氣快要沖破經脈,讓他爆體而亡了。
呵,他就算死,也不會讓魔嬰如意。
蕭靖冷冷看了魔嬰一眼,深深一吸,将方圓萬裏的靈氣席卷而空。
很快,他突破了金丹後期,修為仍在節節攀升,輕易突破了元嬰期。
雷聲下,一個身染魔氣的元嬰眉頭緊皺,靜靜坐于丹田之上。
蕭靖呼吸沉沉,忍着幾近爆體的痛楚,将體內的魔氣往丹田中逼去。
漫天魔氣湧入他的體內,壓縮在小小的元嬰中。
剛結成的元嬰驀然睜眼,被魔氣裏外滲透了。
蕭靖微微一笑,如昙花一現。
他手持仙劍,呼吸急促,染血的面容高傲又冷清,有殘敗的美。
緩緩環顧一圈,衆人紛紛避開他的視線。
一時間,無人再動手,亦不敢與其對視。
蕭靖微微側頭,見宋聽楓氣息猶在,心頭大定。
他五指收攏,發出沙啞的痛嚎聲,硬生生将元嬰拉出了體外。
染着魔氣的元嬰靜靜坐在手掌上,不吵不鬧,好似接受了命運的玩弄。
蕭靖的臉色一片煞白,冷汗打濕了發梢,因劇痛,不得不佝偻着背,明明身陷囹圄,卻笑容淺淺。
在場之人,皆屏氣凝息。不忍心者,微微偏頭,不願再看一眼。
微風拂過,清清涼涼。
蕭靖不疾不徐,瞬間捏碎了元嬰。
砰!
元嬰發出一聲慘叫,驀然炸開,溢出無數魔氣,消失在豔陽下。
蕭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血液,疼得直發抖,卻強撐着,不願低頭。
他剛結成元嬰,又親手捏碎,丹田和神魂受到重創,修為猛掉,堪堪穩在金丹初期。
靈氣在經脈中亂竄,他腳步踉跄,險些從空中摔落。
明明是最虛弱的一刻,卻無一人動手。
在場的修士們神色震驚,久久說不出半個字。
佩服之意,在心頭湧動。
入魔後,他有逃脫的可能性,卻硬生生将魔氣逼出體內,不惜自損根基。
扪心自問,自己是否能做到?
姍姍來遲的雷劫,尚未劈下一道驚雷,就悄然湮滅了。
漫天烏雲從天邊湧來,沉沉往下壓,仿佛天空之城崩塌,大地幾近喘不過氣。
耀眼的紫雷如游龍,在烏雲中來回穿梭,無上威壓在其間醞釀。
忽然,一道驚雷劈下,雷聲震天,将蒼茫大地撕開了一條口子。
這一刻,修士們駭然一驚:天道發怒了!
天道至高無上,掌控每一個生靈的命運,自始自終都存在于人們的敬仰中。
不料,天道竟降下示警,毀天滅地的力量讓人膽寒。
天道為何發怒,他們做錯了?
烏雲中,無數紫雷在游動,視萬物為蝼蟻,稍有不順,就會毀滅一方大地。
剎那間,修士們人人自危,就連元嬰大能都不敢有所動靜。
修為越高深,能隐約溝通天地,他們乃一方大能,心知碰上死劫,一步錯則萬劫不複。
形勢鬥轉直下,蕭靖有片刻的喘息。
然而,他面色不顯,心跳卻難以平複。
就在剛剛,天道警示,不滿他與主角受作對,搶奪機緣。
主角受是天道寵兒,而他,算什麽?
呵,這狗屁的天道,偏心到了嗓子眼!
事已至此,他抽身離去。
圍攻的修士們面面相觑,不敢第一個出手。
匡衡立在萬山之巅,冷笑一聲,暗罵這群窩囊廢,膽小怕事,不堪大用!
随即,他化成一道殘影,一路緊逼。
蕭靖微微瞥眼,暗暗譏諷:來得正好!
剎那間,匡衡逼近身後,手持一把三叉戟,朝他的後心猛紮。
這一擊,足以将他廢掉。
蕭靖猛地轉身,不但不躲避,反而迎了上去。
“嗤——”
利刃刺穿右胸膛,鮮血淋漓。
匡衡瞳孔放大,想抽出三叉戟,卻被他用力握住。
危機感在叫嚣。
匡衡驀然松手,剛一撤退,卻被蕭靖欺身而上。
他抽出三叉戟,用力一刺,險險被匡衡接住。
“就這?”
匡衡笑了笑,薄唇微動,劇痛卻從丹田中傳來,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他愣愣低頭,見丹田被一張符篆洞穿了,沒有生還的可能性。
符篆,又是被符篆所殺……
匡衡在不甘中閉上雙眸,軀體從半空中掉落。
此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在驚叫中趕來,将匡衡接住,哭得傷心欲絕。
“匡師兄,你別死!求求你,不要死!”
美人落淚,聞者傷心。
柳元白悲痛欲絕,撕心裂肺地大喊:“師叔,你為何濫殺無辜?”
蕭靖氣笑了:“我濫殺無辜?柳元白,你莫要欺人太甚!”
就算有主角光環,也別當他是軟柿子,想捏就捏。
蕭靖沒有忘記,他的仙骨還是宋聽楓的。
柳元白掩面痛哭,聲聲指責:“匡師兄不曾下殺手,你卻要他性命,難不成要與一衆散修為敵?”
“師叔,你收手吧,不要再誤入歧途了。”
短短幾句話,就将他推到了風口浪尖,柳元白的手段見長呢。
圍攻的修士中,不乏有散修盟的人。
他們心頭一動,貪欲蒙蔽了雙眼。
天上掉下的由頭,若不接住,豈不是暴殄天物。
這時,一名樣貌醜陋的散修上前一步,怒斥:“青蓮真人,你殺我同門,就是與我等為敵!”
“我們本不願陷入紛争中,不料你出手狠辣,将散修盟的面子踩在腳底。事已至此,是不得不出手了。”
“青蓮真人,若你奉上仙府,我們還能留你一命。”
蕭靖哈哈大笑,神色高傲又倔強:“盡管動手,我還怕你們?”
虛僞的人啊,站在道德制高點,以莫須有的罪名,妄想讓他屈服,可笑至極。
幾名散修對視一眼,一起動手。
富貴險中求,倘若他們成功,将前途無量。
蕭靖再次綁緊了紅綢,讓宋聽楓靠在他的肩上,神色無畏。
劍嘯震天,南鬥劍發出火紅色的劍氣,有千萬年前,在仙界所向披靡的風采。
剎那間,四人逼近,手持各異法器,殺氣凜凜。
來得正好!
法随心動,蕭靖一劍刺出,再度破開虛空,吞噬萬物的黑洞顯現,頃刻間吞沒了一名散修。
身形一晃,他驀然出現在另一散修的身後,一劍洞穿了他的丹田。
短短呼吸間,就有兩名散修身亡,這手段,着實駭人。
忽然,一名散修驚懼交加,想逃跑,卻被一道劍氣斬落了頭顱。
最後一人暗暗咬牙,祭出八棱困陣将蕭靖困住,拉動悍天弓,射出驚天一箭。
哼,雕蟲小技!
蕭靖無所畏懼,他的招式太慢、太弱了,無異于班門弄斧。
咻地,一道麗影飛身撲來,擋在蕭靖的面前,被箭羽射穿了仙骨。
柳元白吐出一口鮮血,疼得直發抖,小臉蒼白如紙,卻笑容淺淺,虛弱問:“師叔,你沒事吧?”
忽然,他氣息微弱,疼得直掉淚,凄凄慘慘說:“我的仙骨……”
蕭靖瞳孔一沉,非但不感激,反而氣憤交加。
好,不愧是主角受,對自己夠狠,夠決絕。
蕭靖暗暗咬牙,趁柳元白受傷之際,披上隐匿法寶,一路逃亡。
很快,他來到了桃林中,身影如水滴落入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和宋聽楓從赤河谷而來,又從赤河谷逃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上棠城,繁華如夢。
一處熱熱鬧鬧的酒樓中,修士們三三兩兩,正談天說地,激動得臉紅耳赤。
一處靠窗的角落中,一老一少靠肩而坐。
老的修為全無,少的築基期,他們樣貌相似,感情甚篤,在旁人看來,就是一對平平無奇的爺孫。
“可惜了,我沒有進入紅梅秘境。否則,那仙府必然擇我為主。”
“笑話,你算老幾,也配得到仙府?”
“仙府的主人是劍宗的青蓮真人,乃內門弟子,前途不可限量。我們啊,想想就得了。”
“啧,聽說他作風不端、不思進取,滿腦子都是男歡女愛,遲早要被逐出宗門。”
“聽聞,上千修士圍攻他一人,卻被他逃了。”
“不愧是劍修,同階之下無敵手,往往能越階殺敵。”
“那一天,青蓮真人的五行神陣圖真絕了,以一門劍陣擋住萬千來敵。”
“劍宗出盡風頭了吧。”
“說來,劍宗上一次這麽神氣,還是明淵真君一劍成名時。”
“明淵真君和青蓮真人的雙劍合璧才是一絕,将邪魔殺得聞風喪膽!”
“呵呵,雙劍合璧?青蓮劍都易主了。”
酒樓中,性子直率的修士們越說越興起,仿佛置身其中,說得有鼻有眼的。
提起青蓮劍,不少人連連嘆息。
“青蓮劍易主後,沉寂了。”
“雖說是明淵真君和徒兒,可柳元白的修為不足,對劍道理解尚淺,難以發揮青蓮劍的三分威能。”
“三分威能?呵呵,現如今,他怕是練劍都提不起了。”
“噓!你不要命了?”
“哼,我還怕一個廢人?”
“柳元白廢了?他不是劍宗的後起之秀嗎,誰敢動他?”
“聽聞,青蓮真人廢了他的仙骨。”
“青蓮真人愛慕明淵真君,處處與柳元白作對,這不,一劍就廢了一個人。”
“真廢了?”
“廢了!劍宗的仙醫親自為他醫治的,直嘆可惜呢,除非……”
“除非什麽?”
“仙醫有言,若青蓮真人能舍己救人,将仙骨贈予柳元白,就能救他一命。”
“嘶!舍仙骨,那青蓮真人會如何?”
“還能如何,輕則淪為廢人,重則殒命。”
聞言,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萬萬沒想到,青蓮真人的仙骨與柳元白相合,真是天意弄人了。
類似的對話在各處上演。
最近,修仙界都沸騰了,人們議論紛紛,猜測青蓮真人能否保住仙府,柳元白将何處何從。
若明淵真君相求,青蓮真人是否會心軟?
蕭靖聽到這個猜測後,內心掀不起半分波瀾。
舍仙骨,救柳元白?他在想屁吃!
何況,人人都當他是白蓮花,性子純善又柔弱,可蕭靖不以為然。
這過于巧合了。
柳元白搶走了宋聽楓的仙骨,被蕭靖得知後,又被毀掉仙骨,性命垂危。
柳元白不是良善之輩,為了得到目的,區區苦肉計算什麽?
事到如今,主系統仍不曾發出警告。顯然,一切都在合理的劇情之中。
“宿主,你有何打算?”
這幾天,系統沉默了,它幫不上忙,只會惹人煩心,不如少說話。
蕭靖想了想,淡淡說:“用續命丹穩住聽楓師兄的性命,我要找到柳元白,奪回仙骨。”
幸好,他不缺續命丹,宋聽楓雖虛弱,暫且能穩住性命。
門外,黑壓壓的烏雲遮住半邊天空,大雨将至。
寒風凜冽,空氣潮濕。
蕭靖為宋聽楓蓋上披風,噓寒問暖幾句,見他無大礙,稍稍松了口氣,可心底仍不安。
突如其來的危機感像烏雲在心間籠罩,沉重的,讓人呼吸一滞。
不妙,這是不妙的預感。
蕭靖當機立斷,背起宋聽楓,使出迷蹤步,眨眼間就消失在酒樓中。
烏雲罩頂,雷聲轟隆。
明明是白天,光線卻越來越暗,空氣沉悶,仿佛停止流動,天地淪為一處囚籠,被一只大手随意把玩着。
蕭靖背着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在竹林中急馳而過,翠綠的竹葉如刀劍鋒利。
忽然,他身形一頓,視線微微往後瞥,驀然抽出南鬥劍,攔腰劈斷了無數綠竹。
頃刻間,八道身影從竹林中閃現。
他們戴着各異面具,将身份掩藏,手持法器,默契地展開攻擊。
顯然,他們有備而來。
或攻或守,或誘敵或制衡,八人都十分默契,大開大合的殺招下,輕易就斬殺一名金丹真人。
顯然,死在他們手中的敵人多得是。這一次,八人不敢有片刻大意。
他能在成百上千的強敵前全身而退的,是一個不容小觑的人物。
低估敵人,只會将自己置于險境,為了仙府,他們不惜冒險。
雙方不發一言,每一招都是殺招,刀光劍影間,殺氣騰騰。
蕭靖戴着一頂白色帷帽,将冰冷如水的雙眸藏在紗簾後,勾唇淺笑間,劍招愈發淩厲,每一式都幹淨利落。
劍氣化成狂傲的火鳳,威壓自九天而來,将世間萬物肆意焚燒。
劇烈的高溫下,空氣愈發稀薄,連空間都扭曲了幾分。
一劍,八道火鳳從天外而來,無邊殺意在熊熊烈火燃燒,瞬間穿透了敵人的身軀。
八人瞪大雙眸,皆一動不動。
蕭靖冷漠收劍,繼續趕路。
身後,一道道殘破的軀體相繼倒地,死不瞑目,徒留大火燒山。
此後,蕭靖遇到了一波又一波敵人。
他們埋伏在路途中,一路伏擊,或光明正大,或手段卑劣,打鬥時毫不留手,不止要奪走仙府,更要他身隕道消。
這世上,唯有死人,才能永久地保守秘密。
不管他風評如何,好歹是劍宗的內門弟子,又有明淵真君做靠山,總歸不能放虎歸山的。
要怪,就怪他氣運太好。
何況,機緣嘛,能者居之。
足足三天,蕭靖浴血奮戰,死在他劍下的敵人一波又一波,南鬥劍如血。
漸漸的,他傷痕累累,一身道袍染成了血色,明明體力不支,卻意志頑強。
倔強,仿佛刻在骨子裏,讓他學不會屈服。
那雙愛笑的眼睛,變得冷漠如寒冰,如開在寒冬的梅花,不染塵世紛擾。
一日,風和日麗。
蕭靖背着宋聽楓,來到了定波城。
傳聞,有一隐世醫修幽居此處,他來碰碰運氣。
定波城,人來人往,城中種滿了桃花,桃紅色的花瓣紛紛揚揚,灑落肩頭。
人們的臉上洋溢着笑容,凡人和修士共處一城,言行有度。
這是一個安寧的小城,蕭靖走在其中,煩躁的心漸漸平複,露出一抹淺笑。
忽然,一個年幼的小修士跑過來,險些撞到了宋聽楓。
蕭靖眉頭微蹙,猛地轉身,輕問:“聽楓師兄,撞到你了嗎?”
宋聽楓氣息微弱,扯着松松垮垮的臉皮,虛弱一笑:“沒事,你別怪他。”
那小修士聰明伶俐,連連告罪:“哎喲,小的該死,差點沖撞了仙人。”
一路上,他們遇到了太多追殺,不得不慎防。
蕭靖打量他幾眼,未察覺不妥,展顏問:“你有何事?”
“小的常二,自幼在定波城長大,清楚城中的每一條小徑,連誰家的母雞生了幾個雞蛋,都一清二楚。”
“我這人嘛,修為不行,身高也不顯,可我熱心腸啊,誰有吩咐,盡管來找我!”
蕭靖被他逗得莞爾一笑,原來是一個販賣消息的小子,修為低,個子的确不顯,這張嘴卻是能說會道的。
常二躬着身子,滿面笑容,好似撿到了大便宜:“仙人,您是天仙下凡吧,這氣度,了不得啊!”
說着,他豎起大拇指,圓溜溜的眼珠子閃爍着精光,卻不惹人生厭。
随即,他的目光看向蕭靖的後背,面色不顯,睜着眼睛說瞎話:“這位老仙人,您的氣色真不錯,還能再活一千歲呢。”
一千歲?
宋聽楓一聽,咯咯直笑,一口氣喘不上,嗆得連連咳嗽。
“你……你這……”
宋聽楓捧腹大笑,一改往日的陰霾。
師兄笑了。
蕭靖笑靥如花,随手扔給他一瓶凝氣丹,“賞你的。”
常二将丹藥捧在懷裏,稀罕極了:“仙人,您出手真闊綽,一看就是人中龍鳳,比将在仙界揚名。”
見他越說越起勁,蕭靖擺擺手,打斷道:“行了行了,你這小子,真滑頭。”
常二應是,主動為他們講解城中大小事,當真是細無巨細。
“聽聞,城中有一仙醫,可有此事?”
“這……”常二支支吾吾,在他的凝視下,撓頭說:“仙醫一事,是一個傳聞,沒人見過呀。”
傳聞,定波城有一不出世的仙醫,不少修士聞風而來,卻抱憾而歸。
就連常二也說不清楚,這仙醫,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蕭靖微微失望,轉而打聽:“我們要尋一住處。”
“仙人,這我知道!”常二拍了拍胸口,神氣十足:“這城中,別說是洞府,就連耗子洞我都一清二楚。”
“我喜靜。”
常二眉眼精明,立刻接茬:“城中的無定居有大靠山,靈氣濃郁,又陣法高深,非大能無以破開,收費嘛……”
“就這裏吧。”
他們奔波多日,宋聽楓的身子骨要吃不消了,若環境幽雅,也有利于養傷。
常二點頭哈腰,在前頭帶路。
不多時,蕭靖來到無定居,暫住一段時日。
夜涼如水,繁星點點。
幽靜的洞府中,宋聽楓已沉沉入睡,點點月光灑落人間,披在他的蒼蒼白發上。
仙骨被抽,修為盡毀,他已到了樯橹之末,随時都會魂歸故裏。
蕭靖心情沉重,看着他入睡後,走到一旁,拿出一個小巧的丹爐,取出一樣樣靈植,對照着《上古丹典》嘗試煉丹。
優雅的指節将一株株靈植投入丹爐中,神色冷峻,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到煉丹中。
忽然,丹爐中一聲炸響,第一次煉丹失敗了。
蕭靖不氣餒,一鼓作氣,再次投入到煉丹中。
一次,又一次,他在失敗中重來,也在重來中失敗。
被消耗的靈植随意扔在角落中,一瓶瓶廢丹裝在罐子裏,無聲嘲笑他的無能。
系統看了許久,弱弱說:“宿主,這個丹方有缺損,不成功……”
不成功,也在所難免。
這句話,系統終究沒有說出口,潑冷水不是它的作風。
何況,蕭靖不是傻子,這麽顯而易見的事,他又何嘗不懂。
如果這樣能讓他好受,系統也只能默默陪伴了。
蕭靖目光微涼,自顧自道:“再試一次。”
一次失敗後,他又淡淡說:“再試一次,就這一次。”
系統心塞塞的,難受極了。
這什麽鬼任務,大不了,它就帶着宿主跑路!
夜幕沉沉,皎皎明月在催人入睡。
忽然,一絲微風吹來,一道長長的影子由遠及近。
蕭靖頓了頓,卻頭也不擡,仍舊煉丹。
“噠噠噠——”
沉沉的腳步聲敲打在心頭,漸漸的,停在了丹爐旁。
明明是詭異的場景,可誰也不說話。
“明淵小子,你別光看啊。”涼老坐在芥子空間中,急得直抓臉。
陸長淵目光沉沉,說不出半個字。
這一刻,他很難形容心裏的感受。
得知蕭靖重傷白兒後,陸長淵又急又氣,原以為他死性不改,仍心存妄念,可打聽後,種種說辭卻讓他沉默了。
聽聞,青蓮真人奪走仙府,被一衆強敵圍攻,負傷而逃。
聽聞,天一門的宋聽楓遭人暗算,險些隕落,幸好得青蓮真人舍命相救。
又聽聞,青蓮真人在九死一生之際,仍對宋聽楓不離不棄,兩人關系匪淺。
議論聲淺淺,明明是陳述事實,他卻覺得刺耳至極,每一句都如利刃,深深刺在心頭。
很快,柳元白被擡回來,仙骨被毀,根基受損。
那一刻,白兒哭得凄凄慘慘,聲聲哀求他別和師叔計較。
陸長淵心頭一跳,連聲安撫,思緒卻混亂如麻。
白兒被蕭靖打傷了?
聽說,他浴血奮戰,傷勢很重。可,很重是多重?
他受傷了,為何遲遲不回劍宗,是害怕被責備,還是無法歸來?
陸長淵不敢深想,每一種可能都讓他難以忍受。
那一天,仙進峰上的鳥兒異常聒噪。
白兒氣息奄奄,瘦削的小臉一片慘白,明明疼得直發抖,仍笑容如暖陽。
仙醫捏了捏胡子,沉吟片刻,為難說:“仙骨被廢,棘手啊,不過……”
“不過什麽?”
“若青蓮真人舍仙骨相救……唉,孽緣啊!”
聽罷,陸長淵難得沉默了。
“不行,不行的……”柳元白掙紮着爬起身,依靠在陸長淵的肩頭,哭得梨花帶雨:“師叔前途無量,豈能為了我,就斷絕仙緣。”
“師父,求求你,別怪罪師叔了,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
“那天,師叔殺紅了眼,連散修盟的匡衡都死于非命,他一時失手,才會誤傷了我。”
柳元白聲淚俱下,句句都在為蕭靖辯駁,讓聞者傷心。
青蓮真人奪走仙府一事,難得滿城風雨。
整個修仙界都沸騰了,人們翹首以盼,誰将殺人奪寶。
哼,殺人奪寶?
此外,劍宗上下也在議論紛紛。
更有甚者,一些元嬰大能直接上門追問,蕭靖何時歸來,怕不是要獨吞仙府?
那等仙醫遺寶,藏有無盡天材地寶,不是他一個區區金丹真人能獨享的。
陸長淵面不改色,直接将人堵在門外,話不多說半句。
一人一劍大殺四方,有獨當一面的氣魄。可,那人是他的師弟?
記憶中,蕭靖一心愛慕他,是肆意妄為,又不思進取的。
陸長淵心知肚明,且頗不耐煩,男歡女愛只會影響他出劍的速度。
心如死灰後,他如鳳凰浴血,在悲痛中重生,展開華麗的羽翼,翺翔九天。
那般耀眼的光芒,比烈日璀璨,有焚燒一切的氣魄。
那人,正是他的師弟。
陸長淵閉上雙眸,回想與他的點點滴滴。
漸漸的,一張豔若桃李的俊臉在腦海中慢慢浮現。
生平第一次,蕭靖的音容笑臉在心頭刻下了痕跡,這一刻,陸長淵的氣息亂了,他驀然睜眼,目光銳利如芒。
劍修,是不該心亂的。
涼老嘆了口氣,幽幽說:“你心亂了。”
這一天,在涼老的預料之中。
陸長淵雙唇緊抿,辯解道:“白兒的根基被廢,我豈能不心亂,不生氣?”
“當真如此?”
“自然。”
涼老撇撇嘴,靜待他後悔的一天。
随即,陸長淵将目光看向眼前之人。
一段時日不見,他又消瘦了,往日纖細的手腕,多了幾分嶙峋。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一道猙獰的傷疤泛着血色,深可見骨,明媚的丹鳳眼平淡如水,将滿腹心思都藏在心底。
陸長淵喉頭一緊,心頭仿佛墜着一塊大石,悶得慌。
想了想,他指尖微動,輕聲喊:“師弟……”
無人應答。
陸長淵微微蹙眉,揚聲喊:“師弟,我來了。”
然而,蕭靖依舊在煉丹,好似眼盲耳聾,對他視若無睹。
這樣的相逢,不在陸長淵的預料中,他千裏迢迢趕來,只為見一面,卻被忽視了?
難不成,還在嫉恨?
想着,陸長淵冷了臉色。
白兒傷勢太重,他難以走開,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師弟,你為何郁結于心?”莫非,把白兒逼死了才樂意?
“白兒為了救你,仙骨慘被毀,這等恩情,不應忘卻。”
陸長淵頓了頓,沒聽到他的回應,失望道:“你……怎麽變成了這樣?”
白兒舍命相救,是心甘情願的,沒人怪罪他。
可,有恩報恩,這才是為人之道。
看着他無動于衷的樣子,陸長淵張了張口,卻被涼老打斷了。
“明淵小子,你別再說了,他很難受的。”
代入其中,涼老簡直要窒息了。如果是他,寧可一死,也不願被情敵所救,被心上人責備,無形的刀子最為傷人。
陸長淵臉色一沉,暗暗生氣:“他是故意的,胡鬧!”
這世上,還沒人敢無視他。
涼老以手扶額,捏了捏刺痛的眉心,連連嘆氣:“這次,你太過分了。”
陸長淵冷哼一聲,他如何過分了?作為師兄,沒有偏心一人,耐心講道理,還有何不滿?
想着,他的語氣也冷了三分:“仙醫有言,你的仙骨語白兒相合,若你……若你獻出仙骨……”
蕭靖一頓,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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