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心緒不寧

第18章心緒不寧

最近這段時間以來，蕭錦宣一見到韓肅，就有種莫名心虛的感覺。明明韓老師什麽都不知道，被他隔着眼鏡片看上那麽一眼，就好無處遁形一樣的感覺。明明已經拒絕了，那小子看起來也不像會死纏爛打的樣子，想起他和他姐姐跟自己前世的那筆爛賬，就覺得頭疼。

不論林丹丹是不是值得信任，他可以用的人那麽多，這輩子沒必要再給自己找麻煩。那麽林悅呢？就算上輩子對不起他，現在一切推倒重來了，離他遠點就好了。蕭錦宣這樣安慰自己，事實原本也就是這個樣子，可為什麽看到韓肅總覺得他好像知道點什麽似的，讓自己心裏很是不安。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班級組織春游，派給他一個任務。

女班長一臉期待地對他說，“你是韓老師的得意門生，邀請他跟我們一起卻應該沒問題吧？”

雖然不想看見韓老師被一大堆女生圍着的場景，可是他若不答應邀請別人也會去，倒不如自己去還能吹吹風。殊不知剛對韓肅說了這件事還沒來得及說如果忙的話不去也沒關系，韓肅竟然答應了。

“韓老師您不是很忙嗎？”

“偶爾放松一下也沒關系。”

“跟學生一起出游其實挺沒意思吧？”

“還好。”

……既然韓肅都這麽說了，蕭錦宣也沒辦法再說就是不讓他去了，原本蕭錦宣自己都覺得沒什麽意思，回去以後果斷報了名。

春游地點選定了離學校車程兩個小時的一個風景區，集體租車前往。旅游大巴上司機外帶導游，行程安排倒也還算妥帖。韓肅坐在前排的座位上，旁邊還有一位因為年輕和開朗深受學生歡迎的輔導員丁波濤，當然，臉也相當不錯。他看起來與韓肅完全不同，如果說韓肅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優雅和淵博，那麽丁波濤則屬于陽光而活力四射的類型。

雖然他占了蕭錦宣的位置，可這兩個人看起來完全不搭呢，難得蕭錦宣覺得一點危機感都沒有，悄悄地坐在韓肅的身後打算在旅途中眯一小覺。可是那位輔導員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韓肅一直保持着傾聽的姿态，韓老師也很累的好嗎！

這時候導游小姐終于舉着小喇叭開始說話了，首先對同學們表示了歡迎，接下來介紹了行程安排和注意事項，然後就開始活躍氣氛在做小游戲了。蕭錦宣再怎麽努力适應也沒辦法跟小朋友們玩到一起去，他把帽沿拉下來打算繼續睡覺，沒想到女班長卻不放過他。

“土豪君給我們唱首歌吧。”女班長笑吟吟地說。

“對啊對啊唱首歌吧。”喜歡他或者不喜歡他的同學們紛紛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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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錦宣站起來随随便便地唱了首情歌，原本只是用開玩笑的态度，可是唱着唱着就想起了韓肅，想起他前世的放縱與寂寞，想起這輩子與老師牽手遙遙無期什麽的，突然就唱出了深情款款的意思。大概是沒想到他還有這個技能，頓時車內尖叫聲此起彼伏。

他旁邊的座位沒有人，女班長便挪了過去坐下來，悄聲說，“看不出來啊，你還是挺有一套的嘛。”

“你被我打動了嗎”蕭錦宣沉浸在情緒裏尚不能自拔，一時間上輩子附體語氣便顯得輕佻起來。

這時候韓肅突然轉頭向後看了一眼，蕭錦宣一驚，頓時冷汗就冒出來了。韓老師的眼神越來越犀利了呵呵呵，不過他究竟是什麽意思呢？是單純不喜歡這種态度呢還是有點在意呢？不明白啊，好糾結啊，蕭錦宣讷讷地低下了頭。

“韓老師也來一個吧。”女班長鼓起勇氣說。

韓肅笑着搖了搖頭，“我可不擅長這個，要不然請丁老師代勞吧。”

丁波濤倒是很樂意，帶領大家唱了首校歌，同學們的情緒也漸漸被調動起來，蕭錦宣默默看着，覺得青春真好啊，他當年到底錯過了些什麽呢？

到了風景區，旅游大巴停在碼頭的停車場裏，衆人紛紛下車走上預定好的游船。說是游船，可比蕭錦宣前世常去的游艇差遠了。游船為廢棄的漁船改造，船艙裏雖然根據游客需要重置了座位，看起來卻也簡單的很，更別提在場的都是學生而非嫩模了。

蕭錦宣發現自己一有類似的想法，只要韓肅在場他就情不自禁地看一眼韓肅，然後暗自心虛一下子，也不知對方有沒有發覺。

這時候韓肅與丁波濤站在船舷邊上與不同的學生合影，忙得不亦樂乎根本沒時間理蕭錦宣，蕭錦宣這才放下心來。

游船開動時在江面劃過幾道波痕，江上霧氣漸起，兼有毛毛細雨落下。若是獨自一人，或許就要覺得有種淡淡的憂傷了，而年輕人聚在一起笑鬧聲像是沖破了霧霭，熱鬧得讓蕭錦宣覺得有點頭耳朵疼。

這時候韓肅走到他身邊，關心地問，“你怎麽不去玩？”

……

幸好他是重生到二十歲時，若是重生到兩歲，就得跟小夥伴們一起玩沙子了。想想就覺得那畫面不忍直視。

韓肅倒也沒有非要等他的答案，沖旁邊的人招招手，“來給我們照一張合影。”

不得不說韓老師實在很受學生歡迎，能在這種學生自發的集體活動中受到邀請就證明了這一點。旁邊的學生也覺得能幫上老師的忙十分榮幸，忙擺出一副專業的姿勢按下快門。等他照完了，蕭錦宣湊過去看，韓老師一如既往的淡淡微笑着，表情似乎有一點不太一樣的溫柔。再往旁邊看自己，那種手足無措的青澀實在是太明顯了，果然還是不忍直視。

怎麽一到韓老師身邊，就風流倜傥不起來了呢？

“嗯，還不錯。”不知道什麽時候韓肅湊了過來，看着畫面說。他的呼吸落在蕭錦宣後頸上，惹得蕭錦宣心裏麻麻的，衆目睽睽之下卻不好立刻躲開。

還好韓肅瞬間就直起腰來，仿佛什麽時候都沒發生過似的，蕭錦宣幾乎也要以為剛才是自己的錯覺了。

“蕭錦宣你在這裏啊，找你半天了。”過來說話的是體育委員。自從蕭錦宣聽他的話報名參加運動會又當場暈過去之後，他對蕭錦宣的态度就變得好極了，平時在宿舍裏多為照顧，班裏有什麽消息也願意分享。這時候大概是知道蕭錦宣沒什麽朋友，自己的事情忙完了便過來看看他在做什麽。

“過來幫我開船啊。”在韓肅笑吟吟的注視下，體育委員拉着他就走。

蕭錦宣有點舍不得在韓老師面前刷存在感的機會，但是想想站在高處的駕駛室裏，韓老師也很容易隔着玻璃看到他，并且不得不仰視。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蕭錦宣果斷跟着體育委員走上扶梯，也沒顧得上琢磨韓老師的心情了。

體育委員與他一人一邊掌着舵，臉盆大的鐵制圓盤要轉起來也不是很輕松。幸好旁邊沒有其他船突然蹿出來，兩船相撞就麻煩了。也幸好旁邊有船的主人看着，船歪歪斜斜地向前走着總算沒有撞到岸。

漸漸掌握了規律也沒那麽狼狽了，蕭錦宣得空擦了擦手心的汗，偷眼去看韓肅。

他到現在還沒有想好怎樣推倒老師！也因此而沒有想過推倒以後要怎麽辦，至于天長地久之類的語句只有戲詞裏才聽得到，說不定這輩子也只有十年，那麽餘下的十年他只想着兩個人開開心心地一起渡過，有今天沒明天的也足夠了。

蕭錦宣與他的老師隔着半層樓的高度，恰好遇上彼此的眼神。韓肅眼底有種說不清的東西，讓蕭錦宣有點心猿意馬，又有點不知所措。

韓肅顯然是不做這種沒有前途的事情的，更何況他還是他的學生，還是個同性的學生。想到這些蕭錦宣就心塞起來，然後自我安慰着韓老師對他還是很不一般的，大概未來還有日久生情這一條路可走。

船開了一陣子靠了岸，導游小姐卻并沒有讓大家下車。反倒是旁邊停靠着的漁船與游船對接，那邊的鮮香味道也順着微風飄了過來。

剛打撈上來的魚經過洗淨剮鱗開膛破肚，蒸了魚頭，魚骨炖湯，魚身的肉切片放在粥裏煮，另外還有從岸上送過來的新鮮蔬菜，按照最簡單原始的方法炒熟了盛盤，一疊一疊依次端上桌。

圍着木桌打牌的學生們忙着把紙牌收到一邊，正襟危坐等着菜端上來，然後瞅準機會伸出筷子開始搶食吃。不管平時多斯文，這時候都原形畢露了，但韓肅還是安安穩穩地坐在那裏。蕭錦宣忽然記得，他不是最喜歡吃魚了嗎？

蕭錦宣不舍得韓老師餓着，正打算幫他搶，卻被一邊的丁波濤代勞了。

“這幫孩子鬧騰的很，您不用跟他們客氣。”丁波濤熟絡地說。

“是啊老師不用客氣。”女班長代表大家笑嘻嘻說着，站起來幫老師盛了一碗粥。

韓老師怎麽可能餓着呢？蕭錦宣暗笑自己太天真。正當他走神的時候，面前的蔥油去骨魚片已經被搶光了，這是他最喜歡的可以不用吐刺的魚啊。這時候韓肅突然給他夾了一片放在碗裏，然後對他笑了笑。

蕭錦宣幾乎要炸毛了，韓肅對他的态度讓他有點發毛，或許，可以試着多一點進展？

午餐過後，游船再次出發停靠在水中央的一片空地上，據說是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沙島。島的一端采砂機器轟隆作響，間或有漁船往來穿梭。而另一側就是為游客準備的，平坦的沙地沒有任何人工痕跡，零星還有幾簇野草長得連成了片，看起來卻有點荒涼了。蕭錦宣踩在沙地上，看遠處的女孩子們蹦蹦跳跳地踩出桃心的形狀，然後蹲在裏面請別人照照片。

真是小孩子啊，蕭錦宣默默感嘆着，轉頭不見韓肅的身影，又仔細找了找，才發現他正在跟丁波濤并排走着，聊得很是投機的樣子。

這時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蕭錦宣回頭一看，卻是黃大為。

黃大為一臉不好意思的讪笑，說，“上次真是喝多了，說了點胡話，哥們兒你大人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行麽？”

蕭錦宣看着他驚詫不已，這人怎麽轉了性了？

果然下一句黃大為又說，“上次我拿酒壯了膽，就去你的實驗室裏找你的女神師姐去了。其實我也沒想幹別的，就是普通的搭讪，認識一下，你懂我的意思嗎？”

……

蕭錦宣對他也真沒話講了，嚴冰沒有抄起椅子把他趕走就算不錯了，人漂亮就是吃素的嗎？真是太天真。比他還天真！

“可是後來我沒見着你師姐，見到韓老師了……”黃大為此話一出，蕭錦宣的汗毛又都立起來了。他急忙問，“你沒跟韓老師胡說八道吧？”

“哥們真對不住了，咱們韓老師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那天晚上對上他我腿都軟了，然後我就全都招了。”

“你招什麽了？”蕭錦宣看似他的心都有了。

黃大為看了他一眼，小聲說，“你暗戀師姐什麽的，然後我想橫刀奪愛什麽的，韓老師倒也沒說什麽。”

我什麽時候暗戀師姐了啊！蕭錦宣真想索性說明白算了，可是他心裏很清楚黃大為不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還是默默地讓他誤會下去了。

“我看老師也沒有阻止的意思，後來就找機會接觸了師姐幾次，可是她根本不接我的話，只有在提到你時似乎才像是有共同話題的樣子。”黃大為讪笑着摸摸頭，說，“雖然這事辦的不怎麽地道，就算是看在你借我車的份上，還是給你說一聲，我覺得你還是有希望的，所以我決定知難而退了。”

韓肅想了想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好說了聲“謝謝。”

黃大為自己也覺得沒趣轉身走了，體育委員卻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蕭錦宣身邊。蕭錦宣被他吓了一跳，正要說什麽，卻聽體育委員主動坦白，“我都聽見了。”

“你聽見什麽了啊？”蕭錦宣抓狂。這個誤會可一點都不美好，一開始只是因為敷衍，後面簡直要沒完沒了。果然做人還是坦誠一點比較好。

“你那個師姐我見過，不愧是土豪眼光就是不一樣啊。”體育委員誠懇地評價。

蕭錦宣懷着滿腔抑郁的心情跟着大家走完了沙灘路，返程後先到岸上再坐車，來到預先訂好的家庭旅店。

因為人很多資金有限，旅店的環境自然不會太好。當地居民自建的小樓房，在本就不多的房間裏占了大半。另外的房間卻還是空着的，沒什麽知名度的小店也沒有太多人來住。

韓肅就算是老師，也只能分到三人間，在所有的房間裏已經是最豪華的了。他與丁波濤同住，還剩下一個名額，女班長想了又想，直接定了蕭錦宣的名字。

只因一來他跟韓肅最熟悉，二來他是土豪想來不太适應這種環境可以适當照顧一下，三來，他唱歌唱的很不錯。

蕭錦宣方才低落的情緒在看到房間分配方案後瞬間又高昂起來。

媽蛋啊，再這樣下去神經受不了啊，遲早會瘋的好嗎！

經過一天的勞累本應該很疲憊了，可是經不住大家都太年輕。好容易晚上一大堆人聚在一起了，又有人張羅着打牌玩游戲，并且把韓肅丁波濤也拖了下去。

蕭錦宣猶豫着終究還是沒有去。

他這一天過得實在是太心塞，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下跟男神走在一起簡直太考驗人了，而且他還什麽都不能幹！主要是什麽都不能幹……

他必須得休息一會兒了不然會死人的真的不死即傷啊給跪了……于是蕭錦宣就這樣和衣倒在最靠邊的床上，半跪着睡着了……

韓肅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蕭錦宣半跪着蜷縮成一團，大概因為冷又沒有蓋被子，把身體折成奇怪的姿勢。他甚至連外衣都沒有脫，還是解着扣子的狀态。

丁波濤本來也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這時候見此情景不得不清醒了一點。然後清醒過後又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手下的學生沒有上千也有幾百，遇到的各種狀況都有，卻沒有一個像蕭錦宣這樣詭異的。韓肅畢竟是副教授，無論從何種角度講他都必須尊重一下的，于是丁波濤開口道，“韓老師您先睡覺吧，這個學生真是……呵呵呵呵，大概是太困了吧，我去叫他起來收拾一下。”

韓肅淡定地笑了笑，說，“不用了，你先去收拾吧，這邊我來處理就行了。”

丁波濤沒好意思先去盥洗室，韓肅便在他的注視下把蕭錦宣的身體掰平了，抱起來橫放在床鋪上。他的外衣敞開的部分壓在身子下面，韓肅又扳起他的肩膀把外衣扒下來。整個過程動作很從容，蕭錦宣也睡得死沉一直沒有醒來，韓肅終于拉開被子替他蓋的嚴嚴實實。

“韓老師真是……”丁波濤被感動了，他做輔導員都沒有對學生這樣盡心的啊，還怕睡着的學生醒過來，這樣親歷親為真是好老師的典範。

且不提丁波濤在心裏默默地給韓肅點了多少個贊，蕭錦宣做了一個夢。

他在夢裏一個人坐在游船的駕駛艙裏，怎麽開都開不動，急得滿頭是汗，風一吹冷透了直打哆嗦。然而船雖然不動，水卻慢慢地動了，明明在船艙裏面卻能感覺到水流包裹在身體周圍，溫柔的暖暖的，舒服的簡直不想動彈，最後終于沉沉睡了過去。他用力想睜開眼睛看看四周，卻無論如何都睜不開。

直到被清早的鬧鐘吵醒。

“呵……”蕭錦宣順着聲音看過去，出聲打哈欠的是已經躺在床上伸開懶腰的丁波濤。

“丁老師……”蕭錦宣再次被驚吓到，為什麽昨天好像失憶了似的，到底發生過什麽？

“早上好啊兩位。”韓肅說着從盥洗室走出來。只見他的眼鏡拿在手裏，一雙鳳眼眼角上挑，睫毛上發梢上都還挂着水珠。

蕭錦宣第一次看到他這種樣子，第一反應竟然是驚慌失措地去檢查自己的衣服，然後臉可恥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