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本來如潮水般密密麻麻的蟲子全都消失, 屋裏只剩一片狼藉;

卓家人還驚魂未定,問道:“顧大師,剛剛、剛剛那是什麽?”

顧望眼睛還看着那井口,在他的注視下, 井中的黑氣慢慢消散。

他道:“是一種蠱蟲。名叫噬命蠱, 蠱蟲入體之後,會吃掉中蠱之人的全部內髒, 因為能分泌屏蔽痛覺的毒素, 中蠱人一般不會察覺,直到最後剩下一個空殼, 突然死亡。”

寥寥幾句話,卓家人卻感覺渾身發冷……卓父摸摸胸腹, 突然感覺哪裏都疼。

顧望則繼續道:“這種蠱蟲雖然陰毒, 但很難下,需要七七四十九天連續下蠱才能成功,少一天都不行。”

這話說的很明白, 誰能連續七七四十九天每天都能接觸到卓父呢?

卓瑞氣得狠狠一拍桌子,“查!把家裏的女傭保姆都查一遍!”

差點讓人在家裏弄死老父親, 這是個人都受不了。

保镖領命而去。

顧望卻一擺手,“先不要生氣, 得我說完你一起生。”

就見他一轉頭, 問道:“卓夫人,最近睡眠可好?”

這語氣……有點熟啊, 顧大師剛進門, 就是用這語氣問了一句“卓老爺今天可是不舒服?”

然後卓父就吐了一地蟲子!

現在……衆人心都提起來, 卓父慌忙握住老妻的手, 啞着嗓子問道:“你怎麽了?是不是也中了那個什麽蠱?”

卓母倒是還平靜, 讓大家不要擔心,說道:“我最近睡眠确實不好,每天晚上都做噩夢,我以為是自己思慮過重。”

顧望:“思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有人搞鬼。”

在他眼裏,卓母光鮮優雅的坐在這裏,卻有一個衣着褴褛、差點不成人形冥鬼從後背抱住她,挂在她身上,手中的木錐一下一下敲擊着她的心髒。

心主精神,誰天天被這麽敲着睡眠能好的了。

顧望掏出一張符紙,跟卓瑞道:“卓先生,借你指尖血一用。”

卓瑞心中發狠,一口咬掉指尖上一塊肉,問道:“怎麽用?”

顧望雙指夾住符紙,在他傷口上劃過,鮮血粘在符紙上,頃刻被吸收。

“驅邪縛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

符紙打在卓夫人身上,無火自%燃,很快燒成一個排球大的火球,又慢慢熄滅,吧嗒一聲憑空掉下一個木錐。

看着那憑空出現的木錐,卓家人都面面相觑,這是怎麽出現的?

卓母也有些恍惚:“我剛剛,好像聽見了一聲慘叫……”

卓父忙問:“現在怎麽樣?”

卓母:“多虧了顧先生,我現在感覺好多了,前幾天總覺得心口疼,人也昏昏沉沉的,現在卻清醒很多。”

顧望擺擺手,撿起那根木錐。上面是濃濃的陰氣,還有屍油的味道,這木錐竟然是棺木鑿成的。

他吩咐卓家人将木錐燒掉,又轉頭看向童茹,“童小姐。”

卓瑞心口一緊,“我老婆她最近總是頭疼,是不是也被髒東西纏上了?”

顧望擡頭看向童茹頭頂,“有個冥鬼抱着她的頭,一口一口啃食她的大腦。這比前兩個好一點,等腦子被吃完,你頂多變成瘋子,不會死。”

童茹臉色一白,苦笑,讓她變成人事不知的瘋子,還不如直接死了好。

顧望一道咒符打過去,這個食腦鬼尖叫着魂飛魄散。

他又将視線轉向卓瑞。

卓瑞嘆氣,“來吧,顧大師。我最近沒感覺有什麽問題,就是偶爾心煩氣躁。”

顧望看了他一會兒,點頭,“你确實沒什麽問題,很健康。”

甚至在這種全家鬧鬼的時候,有點過于健康了。

卓瑞皺眉,“不可能,為什麽不對我出手?”

要想對付卓家,他才是最重要的,為什麽不對他出手,反而針對他的家人?

是的,卓瑞現在已經明白了顧望的意思,他很确定,卓家這次大難,就是人為!

顧望則看向童茹,“想必,童小姐應該能意識到為什麽。”

全家人都想童茹看去,童茹無奈,點點頭,“我确實有點想法。”

她說道:“你還記得,那個孩子是怎麽沒的嗎?”

卓瑞眼中閃過一絲痛苦,那個還沒降臨就離開的孩子,是他心裏永遠的痛。

那段時間,卓家公司正值轉型,卓瑞工作很忙,每天都要應酬到很晚。他又是個戀家的性子,不管多晚都要回家,看看老婆,看看父母。

那天他淩晨才回家,喝了點酒,手腳不聽使喚,不小心碰倒了門口的盆栽。

深夜一聲巨響,全家都被吵起來,童茹更是受驚之下開始肚子疼,當晚送到醫院,孩子就沒了。

卓瑞對此十分自責。

童茹低聲道:“那天晚上,我睡前喝了一碗甜湯,陳雪兒端來的甜湯。”

那碗甜湯味道有些怪,她以為是自己孕期口味變化,也沒說什麽。但自從孩子沒了以後,她每每想起那碗湯,心中總是在警惕着什麽。

沒管家人的表情,童茹繼續道:“上次爸爸在花園差點掉進水池,那之前,我看到陳雪兒去過水池邊,前後不過一個小時。”

那段時間整個卓家亂糟糟的,卓母生了一場大病,童茹小産身體虛弱,卓父想去花園裏采幾朵花送給老婆,卻差點掉進水池淹死。

卓瑞剛想說什麽,一直在旁邊裝壁花的陳雪兒忽然喊了一聲:“少夫人!”

聲音不大,語氣顫抖,帶着哭腔,堪稱滿分。

見衆人都向她看去,陳雪兒抹了把眼淚,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我知道少夫人向來介意我和卓瑞哥哥有從小一起長大的緣分,但也不用這麽污蔑我。我從小在卓家長大,我怎麽可能傷害自己家人……”

她聲音哽住,眼淚一串串掉下來,許久,又調整語氣,堅定道:“既然少夫人不願意看見我,那也不用多說什麽,我離開卓家就是,以後,我自己養活自己!如果……如果媽媽知道了,也會為我自豪的!”

她正在唱念做打,顧望卻突然插嘴道:“說起來我還不清楚,這位陳小姐為什麽會在卓家長大?”

陳雪眼神一暗,該死的,她好不容易挑起卓家的愧疚之情,又被這人打斷了!

卓瑞下意識解釋道:“陳雪兒的媽媽,以前是我們家的保姆。”

這事兒說起來也是悲劇:陳雪兒的媽媽離婚後自己帶着女兒生活,因為手腳勤快,做活幹淨,得以被卓家雇傭。

她在卓家當了整整十年的保姆,和卓夫人關系相處的不錯。

某天,卓夫人帶着她去逛街,遇到一個司機酒駕,闖進人行道,她把卓夫人推開,自己卻被撞飛了。

人送進醫院,治療一個多月,還是沒挺住走了。

那時候陳雪兒才十六歲,無父無母一個女孩子,她媽媽又對卓母有救命之恩,卓母就把她接到家裏,當自己女兒那麽照料。

後來陳雪兒長大,說不能白白拿卓家的錢,就給自己安了保姆的身份。

說是保姆,其實吃的穿的不比小姐差,卓家也沒人要求她幹活。

顧望聽完事情的整個經過,意味深長道:“陳小姐,好志氣。”

陳雪兒柔柔弱弱笑了笑,“我媽媽在的時候就經常教導我,不能依賴別人,要自力更生。”

顧望老神在在坐着,說出口的話,卻如石破天驚,“這麽好的媽媽,你當初下手的時候,也很不忍心吧?”

顧望說話,總是帶着一種他特有的慢悠悠,像是山間的風,不疾不徐。

然而這樣的話即便再溫柔,也如晴天霹靂一樣擊在衆人心間,一時間衆人臉色大變,“您說什麽?”

陳雪兒也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半晌才調整好表情,臉色蒼白到:“您、您說的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

顧望冷冷的掃了她一眼,陳雪兒一個激靈,這一眼……這一眼就好像她被看透了一樣!

顧望自一進門就很關注陳雪兒,因為這女人,七情缺一,沒有親緣線。

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一個人可能孤獨終老沒有情緣線,可能天生孤僻沒有友情線,但絕對不可能沒有親緣線。

只要她是被父母生下來的,出生便自帶親緣線,即便之後父母都去世,親緣線也不會斷裂。

親緣線斷裂只有一種情況,其中一方,殺了另一方,親手斬斷了這份緣分。

如今陳雪兒活着,陳母去世,誰殺了誰一目了然。

顧望冷冷道:“你的邪法我已經破了,你還沒察覺到異常嗎?”

陳雪兒愣了下,臉色一變,從領口處掏出一個木牌。

那木牌雕刻着奇怪的花紋,然而被她輕輕一碰,木牌瞬間四分五裂。

“不——”陳雪兒捧着木牌的碎屑,好似自己沒幾天可活了一樣,瘋狂道:“不!怎麽會這樣……不……這不是真的……”

“你的邪法已破,這護身牌也碎了,失去庇護,你做過的事情樁樁件件都會被查出來。下輩子贖罪去吧!”

清冷的聲音傳來,陳雪兒倏然回神,不,她做的事情不能被查出來,一件也不能!

想到這裏,陳雪兒一抹眼淚,竟然撲通一聲跪下來,捂着心口哭喊道:“老爺!老夫人!雪兒在您二位膝下長大,難道您還不知道我是什麽人嗎?怎麽能任憑這個人無憑無據的污蔑我……老夫人,那可是弑母的大罪啊!我那年才十六歲,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卓母本來還震驚中,但看陳雪兒哭得這麽可憐,又有些心軟,雖說顧大師功力高深,但這孩子畢竟是她親手養大,和親生女兒也沒差別了,萬一顧大師看走眼呢?

卓母心中猶豫,就聽兒媳婦兒說道:“那就報警吧。”

童茹淡淡看着地上的陳雪兒,像是在看什麽玩意兒,“警察總不會搞錯。顧大師不是說,失去了庇護,她做的事都會被查出來嗎?交給警察,看看他們能查出什麽吧。”

陳雪兒表情一僵,又楚楚可憐看向卓瑞,“卓瑞哥哥……”

卓瑞正忙着給老婆捶腿,“莫動氣,顧大師不是說,那食腦鬼在你身上好幾個月嗎?可得好好養着,過幾天我尋點好東西給你補補。”

陳雪兒:“……”

該死的,這死男人是不是有毛病,她都快被警察帶走了,他擔心他老婆的身體?!

也得虧她沒說出,否則卓瑞大概會無辜道:那我不擔心我老婆擔心誰?

那邊卓父卓母商量了下,撥了報警電話。

顧望滿意點頭,像這種家裏陰私,外人說要報警他們不一定同意,還得自己提出來才行。

所以說,一家人裏還得有個頭腦精明的。

警察很快來了,帶隊的人都快認識顧望了,心說這是什麽人啊,怎麽出現在各種報警現場。

陳雪兒眼見自己跑不了,心中頓時發狠,垂下的手掐了個指訣,剛想發動,卻發現,自己的手動不了了!

她驚愕擡頭,正對上顧望看她的眼睛。

那時時帶笑的眼睛冷下來,竟如夜空一樣黑暗,讓人恐懼、但卻生不出反抗之心。

陳雪兒心中驚懼,吓得渾身顫抖,她想大喊,這個人是妖怪,他一個眼神就能讓別人動不了……然而別說聲音了,她連嘴都張不開。

警察見怪不怪将她拖走,只以為她是吓呆了。

在上警車的那一刻,陳雪兒身體一抖,痛苦的委頓在座位上。這是顧望廢掉了她那點微末的邪術修為。

不久之後,陳雪兒做的事情果然被查清楚了。之前她之所以沒留下證據,并不是因為她聰明,只是她用了邪術罷了。

她的母親竟果真是她殺死的,原因也很可笑,因為她看到卓家人精心照顧媽媽,認定這家人有利可圖。但倘若她媽媽活着,卓家人報恩自然是報到她媽媽身上,只有她媽媽死了,卓家人才會看到她。

就為這,十六歲的她狠心殺死了一手帶大自己的親媽,簡直畜生不如。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卓家很快将她接到家裏照顧起來。然而,卓家的豪華迷了她的眼,産生了更大的欲望,她想嫁到卓家,想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

因此,她開始對童茹動手,畢竟童茹不死,她嫁到卓家的夢想只能是虛幻。至于對卓父動手,是她怕以後和卓瑞成親,卓父會搶卓瑞的財産。對卓母動手,是不想以後頭上有個婆婆叽叽歪歪。

至于什麽養育之情?她連親媽都殺了,更遑論一個養母。

甚至于,她也并不喜歡卓瑞,只是把卓瑞當成得到卓家財富的工具。而且她好幾次勾引卓瑞沒有成功,遂把氣撒到童茹身上,想把她變成瘋子再慢慢折磨。

得到這個消息的卓瑞:?啊?她勾引過我?什麽時候?

陳雪兒犯了如此大錯,不久後被判了極刑。但這些都是後話,時間回到現在。

屋內,除了卓母還有些悵然之外,其他人都輕松了,卓瑞拿來支票,要給顧望寫個大的,還要把游樂園南邊那塊地免費送給他,還說以後若是有了孩子,讓顧望幫忙起名……那叫一個意氣風發。

就聽顧望道:“誰說事情已經解決了?”

卓瑞疑惑:“這些事不是陳雪兒幹的嗎?她都被抓了,事情還沒結束?”

顧望:“事情确實是她做的,但不是她一個人做的。”

別的不說,陳雪兒之前是個保姆的女兒,後來又被養在卓家,她是從哪裏接觸的邪術士,又是從哪裏得到的噬命蠱?

更主要的是,陳雪兒暴露的太快了,也太明顯了,好像是生怕顧望發現不了一樣。

提醒到這一步,卓家人都反應過來,卓瑞嚴肅道:“請顧大師再幫幫我們。”

顧望也沒說不幫,他伸手在茶幾上一抹,一只小蟲子出現,在桌面上滴溜溜亂轉,卻像是被看不見的牆擋住一樣,跑不出去。

童茹皺眉:“這是之前,從那噬命蠱裏出來的蟲子。”

顧望:“沒錯,剛才我特意留下一只,做個試驗。童小姐,你們是什麽時候發現井水有特殊功效?”

童茹道:“之前我們住在省城,家裏經常出事,但是搬到這裏之後,那些異樣就沒了。後來我們才發現,原來是喝了這裏的井水。還有一次,我和媽在花園散步,看見一個似人非人的黑影,但讓保镖接了井水潑上去,那黑影就散掉了。”

“從那之後,我們就明白,這井水能壓制邪祟之物。”

顧望:“那就請卓先生親自去打一碗井水,我們做個實驗。”

卓瑞點點頭,走到院內的水井旁,打了一碗水回來,在顧望的示意下,向那沒頭蒼蠅一樣的小蟲子潑去。

井水還是一樣的井水,然而這次小蟲子卻沒有消失,只是被水打濕些許。

卓瑞眉頭皺起來,“有人在誤導我們?讓我們以為井水有奇效?”

顧望卻搖頭,“井水确實不是一般的井水,但少了一個步驟。”

他移步院內,反着施了一個驅陰咒。

驅陰咒本來是驅逐陰氣的,但如果反着用……那自然是驅逐陽氣了。

陰眼之下,顧望看見,井口又開始冒出汩汩黑氣。

顧望示意卓瑞再打一壺水。

井水上來,卓瑞輕輕一碰水壺外壁,猛地縮回手,這井水,冷得像是冰塊一樣,好似要凍傷手。

“小心些。”顧望遞給他一張符紙。

卓瑞墊着符紙将水壺拿到屋裏,甚至能聽到符紙與壺壁接觸的地方發出滋滋的聲音。

這一次,井水只沾上一點,蟲子已經魂飛魄散。

顧望點點頭,“果然。”他轉頭看卓瑞,“卓先生心中有人選了嗎?”

卓瑞狠狠一拍桌子,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保镖!”

井水想要有效,需要特殊的步驟,而且普通人碰不得。但他們每次需要用井水,只需吩咐一句,保镖便能弄來合用的井水……

他一個個選的保镖,用來貼身保護家人的保镖,竟然不可信!

顧望讓他把保镖隊所有人都叫來,挨個看去。

在看到保镖隊長的時候,顧望忽然笑了笑,他一笑眼睛就彎起來,“現在邪術士這麽不好做嗎?都需要做兼職糊口了?”

他可以确信,自從他進入卓家,這個保镖隊長從來沒出現在他面前,否則他不可能看不出來。

說明這人也在顧忌他。

那個保镖隊長臉色一變,以一種常人無法看清的速度,瞬間朝着門口飛奔而去。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一張金色大網,兜頭罩下來,“天網不疏,地網不漏!緊!”

金網猛地縮緊,保镖隊長一聲慘叫,像是被陷阱困住的蟲子一樣扭動掙紮起來。

他雙眼布滿血絲,看着顧望的目光似是要擇人而噬,“為什麽!你為什麽要來……我就要成功了!就差一點點就要成功了!那個蠢貨!枉我從十歲起就培養她……竟然這麽沒用!”

顧望陰眼還開着,只看了這個邪術士一眼,就了然道:“保家仙……原來如此。哼,多行不義必自斃。”

他伸手,在邪術士額頭輕輕一拍。

邪術士又是一聲慘叫,整個人就像是沒骨頭的蛇一樣癱下來,渾身都軟了。

他也被顧望廢了。

和陳雪不一樣,陳雪不算是邪術士,只是練了幾個邪術而已。

這個邪術士卻是正式入門的,邪術被廢之後,只是反噬都夠他受的,能不能活過一個月還兩說。

卓瑞讓人把他帶下去,報警送人一條龍,都有經驗了。

然後又拿着支票期盼道:“顧大師,這次事情該解決了吧?”

顧望也怪不好意思的,“可能,還差一點。”

卓瑞:“還差一點……”他堅強的挺直胸膛,“您說吧,我家裏還有那些人不可信?是工作了二十多年的管家,還是我上個月剛聘請的助手?”

顧望:“那倒不是,是你家的井。”

“你家的井裏,有個保家仙,是井泉仙子。”

保家仙一說在華夏大地由來已久,最愛做保家仙的便是華北五大門,乃是胡黃白柳悲,其中悲乃是鬼魂。

此外還有少數地方的偏門保家仙,如三姑夫人、家宅六神等等。

而井泉仙子,是所有保家仙裏最為特殊的一種。

顧望給卓家人解釋,“傳聞井泉仙子是落井死亡的鬼魂所化,是保家仙裏最邪肆的一類。舉例來說,就算是獸性未脫的胡黃白柳,發現所保人家不修善德,也不過把人打一頓,然後封爐而去。但井泉仙子不會。”

顧望:“她會将犯錯的人拖入水井,親自懲罰。”

卓瑞抖了抖,“這個親自懲罰是?”

顧望言簡意赅:“淹死。”

卓瑞都要哭了,這是保家仙嗎?這是家裏養了個厲鬼吧?絕對是吧?

顧望:“但與之相對的,井泉仙子如果對所保人家比較滿意,則會在井水中注入自己的力量,護佑全家健康,不受邪靈侵害。那個邪術士之所以搞這麽多事,就是為了消耗保家仙的力量,将之捉住當做役鬼。”

卓瑞忙問:“那保家仙怎麽樣了?我們最近取了不少井水,她力量有沒有被削弱?”

顧望看了眼天色,“那你就親自問問吧。”

天已經黑了,今晚無星無月,院子裏開了幾盞比較暗的燈,所有保镖和女傭都退出去。

顧望用符紙疊了個紙鶴,紙鶴動動翅膀,飛進井裏,又跟卓瑞道:“喊。”

喊什麽?卓瑞愣了下,才對着井口喊道:“仙子,仙子可在?”

喊了好幾聲,井水冒了幾個泡,咕嚕嚕沸騰一樣,一聲幽幽嘆息響起,“大夢誰先覺——”

下一句是:“哪個臭小子打擾老娘清夢?”

井口,一個女人浮上來,看不清五官,頭發亂糟糟的,像是剛睡醒。

卓瑞感覺一道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臉上停留片刻,那聲音又說道:“哦,是卓天明那臭小子的孫子啊,什麽事?”

卓瑞忍了忍,沒忍住,“仙子,卓天明老祖宗的孫子,是我爺爺。”

井泉仙子若無其事道:“孫子你到底什麽事?”

卓瑞:“……”他轉頭看顧望。

顧望行了個道家禮,問道:“仙子,最近有個邪術士在家中作亂,還想縛住你,不知仙子是被什麽蒙蔽了,竟然沒有察覺?”

沒錯,這才是顧望想叫出井泉仙子的目的。一般有保家仙的人家,邪術士是很難作怪的。更遑論這個膽大包天的,竟然把心思打到保家仙本仙身上。

要是井泉仙子沒有被蒙蔽,怕是直接把人拖到井裏淹死了。

聞言,井泉仙子眉頭一皺,感應片刻,“我說我這一覺怎麽睡得這麽沉。”

她一揮袖子,兩道破窗的聲音響起,兩個東西淩空飛來,一個是從保镖住處,另一個赫然是陳雪兒的房間。

東西在井前落定,是兩個一樣神龛。

神龛裏供奉着一個造型奇怪的獸類,約莫兩個巴掌大,八只腳,皮膚凹凸不平,蹲坐在地上。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怪獸的腦袋,上面沒有眼睛沒有鼻子,只有一張吞天巨口,向上揚起張得老大,好似要将世間所有東西吞入腹中。

顧望眉頭也皺起來,“貪獸。”

貪獸是世間貪欲所化的惡獸,心有貪念的人,倘若被貪獸纏上,欲望就會越來越大,永遠都填不滿。就好似陳雪兒一樣。

這兩個神龛上,已然出現了貪獸的氣息。就是不知道,這只貪獸本體已經現世,還是只有氣息留存。

井泉仙子一揮手,兩座貪獸神龛就灰飛煙滅,“想不到我睡了幾百年,連貪獸都出現了。”

貪獸是人間惡獸,這次要不顧望提醒,她真有可能被耗幹然後翻車。

她又一揮手,一個寒玉瓶出現在顧望面前,“多虧道友幫忙,這些井水精華是謝禮。日後道友需要我幫忙,來喊一聲就是。”

說完打了個哈欠,緩緩沉了下去,“孫子,替我送客,以後沒事別打擾我。”

卓瑞:“……”他讪讪道:“诶,奶奶您好好休息……”

這次事情是真的解決了,卓家總算送出了那張支票。聽說顧望有意擴張游樂園,不僅将自己那片地雙手奉上,還聯系了周圍其他地的主人,一起租下來送給顧望。

這對于卓家來說也就是一個電話的事兒,于是,兩個小時後,顧望就拿到了新的合約。

卓家本來的地約莫有二百畝,加上其餘空地和游樂園本身,面積竟然足足有五百畝!

游樂園面積足足擴大了十倍,這已經不是一個小小的私人游樂園了,已經邁入中等游樂園行列,只等顧望将這幾百畝地全部開發出來。

顧望坐着卓家的車回游樂園,路上還在思考着,該給紅僵一個什麽樣的場景,下周又要開啓大型活動,這五百畝地該怎麽開發……

然後,就見陸無等在門口,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封印有異動,即将有新人出來了。”

新人?顧望陡然反應過來,最近事情太多,都忘了這事兒,他記得,紫姑神之前說過,下一個出來的鬼神——小虞山鬼母?

作者有話說:

大家端午節快樂!感謝在2022-06-01 21:59:08-2022-06-02 22:44: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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