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甘心

“咚咚咚……”

忽然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傳來,許沁柔懊惱的趕緊下了床,竟然忘記了家裏不止她一個人了。

“吳念嗎?等我收拾一下。”

許沁柔一邊說着一邊收拾着床單,出去後吳念正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眼睛像是森林裏的小鹿一般,看着濕漉漉怯生生的。

許沁柔看着她有些抱歉的笑了笑,發現她穿的還是之前自己的衣服,走過去微微低下身子看着她。

“怎麽沒有穿買的衣服?”

吳念也擡眼看了她一眼,像是不知道怎麽回答,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話。

許沁柔暗暗嘆了口氣,小姑娘還是有些拘謹,像是想起來什麽一般,笑的明媚。

“我記得是有一身黑色的休閑服吧,我替你做個決定,你穿那一身,我也有類似的一件,我想要一個穿姐妹裝的機會,你不要拒絕我啊!”

聲音柔柔的,笑容也是柔柔的,含着春日裏特有的風情和溫柔。

吳念一下子看的有些帶了,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立馬紅着臉頰低下頭去。

許沁柔也不惱,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像是摸小貓一樣,輕聲說。

“你不說話就當你同意了,妹妹。”

吳念低着頭,以極其微小的幅度點了點,沒說話,但是許沁柔知道她這是同意了,兩人對視眼相互笑開。

而那一邊,姜韻醒來的也格外的遲,昨天回來的是真正太晚了,等收拾好一切睡下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兩點多了。

大概是昨晚那場月色看的很是惬意,這一覺睡得異常的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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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韻走下床,掀開窗簾,陽光傾瀉而來,一時間适應不過來,她擡起手遮了遮,等到那陣眩暈感過去後這才睜開眼睛往外面看去。

花圃裏的花開的茂盛,相互簇擁着,姜韻也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就便笑開了,嘴角不自覺的上揚着。

不知道看了多久,姜韻才返過身拿過手機,看到新入的短信,她直接點進去看了一眼。

發件人國濤哥:芳姐讓我告訴你,今晚八點在北苑餐廳602包間,你記得過來,正好昨天你來不是找芳姐有事嗎,順帶着就說了吧,守點時啊你。

姜韻笑了笑,回複他:會的,知道了。

晚上,姜韻按着劉國濤信息裏說的來到了北苑餐廳,服務員按着她說的包間號帶着她來了五樓,很快就到了602。

她獨自站在門前,擡起手又放下,幾番掙紮後猶豫了一會,還是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裏面的女人正好擡起頭來,兩人對視上。

姜韻沒有了剛剛站在門外不知所措的心思,直直走了進去,看着眼前坐着的女人,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芳姨。

女人看着她笑了笑,聲音依舊是以前一樣的處變不驚。

“怎麽了,不認識我了,以前見着我可沒這麽拘謹啊?不坐下還打算站着給我鞠個躬呢?”

話裏滿是調笑的意味,姜韻看了女人一眼然後在對面拉開椅子坐下,擡眼看着對面的女人。

時間好像對她特別優待,她和初見時候比起來也沒什麽太大的變化。

雖然已經是快五十歲的人了,眉骨依然清麗,整個人的狀态也是極好,若是不知道的話,她說是三十歲別人也不會懷疑。

她就是對姜韻幫助極大的芳姨,在某種程度上在姜韻心裏她是像媽媽一樣的存在的。

而且當年發生的事情,姜韻也都毫無保留的告訴了她,芳姨算是她們那些無謂又荒唐的青春見證人。

姜韻還是沒有說話,女人對她的沉默不置可否,同樣也在打量着姜韻。

女孩身上以前那種桀骜張揚的氣質消散不見,現在的姜韻渾身都是內斂沉靜的氣韻,還真是不一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人特有的清肅的聲音傳來。

“這三年你倒是變得沉穩了很多,怎麽,英雄救美,救出人生感悟了?”

姜韻不知道說些什麽,抿了抿嘴唇,然後擡眼看着對面的人,本想開口的話啞在喉嚨間,忽然就不知道說些什麽。

女人也不惱,臉上的笑意反而更加明顯,輕輕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姜韻。

“讓你來吃飯可不是光吃飯,別跟我在這裝啞炮啊,之前不是挺有骨氣嗎?說說,打算以後怎麽辦,還有那個小姑娘你打算怎麽處理?”

姜韻的眼睫顫了顫,心裏那股煩悶久久不散,她壓下不該有的念想,看向女人。

語氣淡然:“和往常一樣。”

女人看着她這幅言不由衷的樣子,沒忍住笑了一下。

“往常什麽樣?和往常一樣又是什麽樣?朋友?陌生人?又或是閨蜜?”

姜韻擡起頭,迎上芳姨帶着審視的目光,一讓不讓,笑意有些苦澀。

“一直都是朋友的位置,以後也一樣,不會遠一步,也不會近一步。”

女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語氣有了些起伏。

“一段關系究竟是什麽樣子,可不是你一個人定義的,從來都是雙方的看法。

你自己這麽想,你能确定那個小姑娘也這麽想嗎?某種意義上,姜韻,你有些太自私了,真真說清楚一次沒有多難。

你和那個小姑娘啊,明明就是一個天南一個海北,卻偏偏有着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可是又都莫名有着一樣的特質。”

說着,女人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她。

“都是死鴨子嘴硬,嚴防死守的守着那點不肯告人的心思,可是告訴了又能怎麽樣呢。

不過就是打開心房,坦露心意,以後順順坦坦走下去罷了,可你們就是誰也不說,誰也不問,生怕誰揭了誰的傷口,誰拔了誰的軟刺。

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傷口不打開給人看,沒人會知道你傷在哪,痛在哪,傷的多深,傷的多久。

為什麽不大膽試一下,是涅槃重生還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都尚未定論,怎麽就不能敞開心扉呢?”

女人的一段話像是有人用拳頭一下一下打在了自己的胸腔,姜韻感覺心口跳動的速度越來越快。

她嘴唇嗫嚅着,聲音有些低,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女人聽。

“怎麽敢呢?說什麽呢?一個人傷還能自愈,可是兩個人就是徒增煩惱……最後要是發現,所有的傷都是我帶來了,我該怎麽辦?”

女人嘆了一口氣,姜韻的擔憂和害怕她都看在眼裏。

“姜韻,不是只有你一個痛的,也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在治愈傷口,別人也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承受着那些辛酸苦辣。

那年你為了許沁柔那個小姑娘判了三年,不管什麽我都是對她有些偏見的,因為一直以來我看到的都是你在無條件的寵着那個孩子,擋着那些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風雨。

我也為你不值過,可是後來發生了那些事後,我也算看着她走過了這三年,忽然間覺得這個孩子也不容易。

所有人的探視都被你拒絕,大家可以一如既往的看待,可是她不行。

她每次探視被拒絕後,回來都會在酒吧把自己喝的爛醉,喝的神志不清窩在一個小小的角落叫着你的名字。

酒吧魚龍混雜,小姑娘又長得惹眼,心思多的人不在其數,她就是仗着你護着她,仗着我們一定會為了你護着她在那醉的肆無忌憚。

你大概不知道吧,每一年你的生日,其實她都在離你不遠的地方。

冬天裏寒風凜冽,恨不得把人的骨頭都凍碎,可是她好像感覺不到一般,整天整夜站在外面。

當時我就在想,這樣的你們到底是已經是結局,還是柳暗花明前的渡口呢?是結局了嗎?”

芳姨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姜韻,頓了頓,然後又看向姜韻。

“其他的先不管,我想問問你,這次回來後,你打算把許沁柔放在什麽樣的位置上?嗯?”

芳姨看向對面的姜韻,将她眼裏隐隐的水光看的分明,一時間忽然就有些心軟了。

可是她知道不能,不逼她們一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走出那片混沌的關系。

一句句直擊心靈的質問像是巨錘一樣打在了姜韻心間,她好像就從那些幾句帶過的敘述裏。

看到了愧疚不已的許沁柔,看到了借酒消愁的許沁柔,看到了在監獄外默默等過一天一夜的許沁柔。

所以啊,許沁柔這麽好,怎麽還能耽誤她,能夠以朋友為名陪伴一輩子已經是最大的祈求。

姜韻擡起頭,迎上芳姨帶着審視的目光,一讓不讓,笑意有些苦澀。

“朋友,還是朋友,大概只能是朋友。”

“甘心嗎?”

姜韻也問過自己,甘心嗎,回答當然是不甘心。

可是比起這個她更不想把許沁柔拖進淤泥,這麽一想就都釋然了,嘴角揚起了不太明顯的角度。

“最開始好像的确滿是不甘,這樣好的人,我念了這麽多年,想了那麽多年的人只能是和我不遠不近的關系,遠一步不舍,近一步不能,怎麽會甘心呢?

可是啊,她有她的心上人,亦是她的白月光,是她珍重萬千的男孩,所以啊,她會有她的粲然人生。

她更應該過一個平安喜樂的人生,順風順水的人生,她可以選一個自己愛的男人,生幾個可愛的孩子,然後一起贍養老人。

而我,而我不能給她那樣的生活,甚至相反的,我的那些污點可能會附帶到她的人生上。

不僅如此,別人會覺得這樣不正常,會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我可以不在乎,但是我不能不在乎她,那樣我不願意,無論如何我都不願意。”

芳姨這下才認認真真看着眼前的這個女孩,長大了,真的長大了,考慮的那樣周到,考慮的那樣齊全。

可是唯一不好地方就是,把自己的渴望壓在了心底最深處,可是,真的壓的住嗎?

而且這兩人,分明都沒說開的樣子,還活在對方編織的謊言裏,真是給自己找苦頭吃。

芳姨嘆了口氣,随手将一邊亮着屏幕許久的手機關屏,再轉過頭看着姜韻,語氣柔和許多。

“沒有逼迫你的意思,按着你最真實的想法就好,今天找你來主要還有一件事,那些先等吃完飯了再說吧。”

等芳姨和姜韻吃完這頓以談話為主的飯後,芳姨讓姜韻先走,她還有點事要處理。

姜韻沒有懷疑,和芳姨告別後就離開了,可是等她走出餐廳的時候,不遠處的樹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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