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童年
“那顧小姐今天約我見面是為了什麽?只是想告訴我車禍那件事與你無關嗎?”
顧清聽出了姜韻語氣裏面的不悅,卻無力反駁,到底還是忍住心裏那點不快。
“你不用這麽刺我,我說無關你也不會信,而且如果不用這個理由你會來嗎?
我只是想給你們提個醒,你們自己小心些,以後再發現不對的話……報警吧……”
顧清有些掙紮,她爸爸應該是有後續動作的,只是她再難打聽到一些信息了,報警……會沒事的吧?
警示和威懾,那些人就不會做什麽了吧?她爸爸不會因此犯錯,而姜韻她們又能相安無事。
而姜韻聽完她說的話,心中是抑制不住的波瀾,看着那人忽然間不知道說些什麽。
她以為這個人和顧國恩是同仇敵忾的存在,倒是沒想到會這樣不着痕跡的提醒自己。
顧清看出了姜韻的疑惑,只是苦澀的笑了笑。
“雖然我真的恨你,讓我失去了我的哥哥,但我也不想是以這樣的方式來平衡過去,你們自己小心些吧,我先走了。”
說完,顧清便直接站起身來,拎起一旁的包,也沒再看姜韻一眼,很快就離開了。
姜韻坐在那裏卻還沒有回過神來,忽然間有些後悔剛剛對她過重的語氣。
到底她只是她,有她獨立的人格和思想,不應該因為顧建成和顧國恩就那般毫不顧忌。
就在姜韻出神的時候,一只手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姜韻轉頭,是劉國濤。
“怎麽,還在念念不忘呢?你這吃着碗裏看着鍋裏的習慣可不好啊,小心我告密啊!”
劉國濤找了個位置直接坐下,帶着笑意調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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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韻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哪有,不要亂扣帽子啊,這人可是你幫我約的,說起來你才是源頭。”
說起這個,劉國濤的臉色突然變得正經起來,聲音也壓低了許多。
“到底怎麽回事,那人跟我說什麽車禍,還是關于你和許沁柔的,出什麽事了?”
姜韻的端起面前的杯子,抓在手中,來回轉着,在劉國濤的眼神威壓下到底是實話實說了。
“她是顧建成的妹妹。”
劉國濤頓時梗了一下,顧建成是誰他再清楚不過,當年姜韻就是因為失手打了這人才枉費了三年。
現在想起來還是有點氣,為這麽個人丢了三年青春,真是不值當。
當年顧建成的爸爸後來先是起訴,一審後覺得三年的有期徒刑的懲罰實在太輕了,恨不得讓法官判她死刑。
于是沒多久又再次上訴,可是一審判決的事實清楚,适用的法律條文又沒有問題,所以維持了原判,依舊是三年。
本以為這件事就算過去了,現在看來是顧國恩辛辛苦苦等了三年,就為了姜韻出來再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劉國濤越想越氣,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上面的酒杯都震了震,有些還溢出了酒,聲音裏帶着克制不住的怒意。
“所以他媽的這個顧國恩是隐了三年,想不顧禮法自己給兒子報仇了!”
姜韻看着他沒有否認,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
“應該是一直盯着我和許沁柔兩邊的,這次車禍,是針對許沁柔的,他是沖着要給顧建成報仇去的,許沁柔差點……”
姜韻不敢再說下去了,劉國濤看了她一眼,差點,差點什麽兩人心知肚明,許沁柔差點就死了。
還好吉人自有天相,許沁柔相安無事,沒什麽比這個更讓她覺得快樂了。
晚上,等到姜韻回到醫院的時候,蘇語有事已經走了,只剩下許沁柔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
姜韻坐在病床前,一只手輕輕的撫在許沁柔的眉眼上,一遍又一遍,注視着許沁柔的眼裏,滿是快要溢出來的溫柔。
小時候圓圓嫩嫩的小面團子,此時棱角分明,顯出的鄰家有女初長成的玲珑曲線。
想起那時候小小的許沁柔,姜韻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那時候的許沁柔年紀太小了,竟然對小時候的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對此,姜韻不是不遺憾的。
可是轉念一想,這大概就是命運吧,小時候是許沁柔追逐着她,長大了換成她追逐許沁柔。
倒是有些相輔相成的意味在裏面,她笑了笑,看向一旁睡得靜谧的人。
許沁柔本就白皙,加着這些天都睡在室內,大概是許久沒有見光的原因,她整個人白的過分。
隐約中透出一種虛弱感,卻是別樣難言的美,那種對她的保護欲就更加鮮明了。
姜韻輕輕拉過許沁柔放在床邊的手,握在手心裏,垂眸看去,這只手白皙纖嫩的過分,可就是太涼了,該是要暖一暖才好。
這麽想着,姜韻便把臉貼上了許沁柔的掌心,企圖将身體的溫度渡給她一些,聲音喃喃。
“許沁柔,該醒醒了,怎麽為人師表這般貪睡?嗯?還是說這些年你太累了,想趁機偷個懶,睡睡就差不多了,怎麽能一直睡呢?
還是說,你就是想不認賬,想通過這種方式告訴我,你後悔了,連試一都不想試了?嗯?
你要是再睡下去,我就當你是後悔了,以後我們就一拍兩散,許沁柔,你聽見沒有?”
可是這點威脅根本沒有作用,許沁柔仍是睡得安心,姜韻卻笑開來,自己怎麽傻成這樣了,竟然威脅一個睡着的人。
可是許沁柔,你真的該醒醒了,我有些想你,不,不是有些,是我很想你。
這顆心想你想的發疼,想你想的酸酸漲漲的,明明你就在我身邊,可是我還是那樣的想你,你要是能醒過來,抱抱我就好了。
許沁柔,許沁柔……姜韻在心中把她的名字叫了一遍又一遍。
只要一想到許沁柔這三個字,她的心就好像被那細細的蜘蛛網一層又一層密密的纏繞着,盡是知足,盡是溫暖,盡是酥癢。
不知不覺,姜韻就趴在床邊睡着了,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麽夢,眉頭起先緊緊皺起,像是在忍着極大的痛苦。
後來随着夜色漸深,嘴角竟慢慢揚起了一絲弧度。
在夢裏,姜韻有幸又将那段暖融融的時光走了一遍,那是屬于她和許沁柔的時光。
很俗套的一個愛情故事,男人對女人一見鐘情,男人叫姜國才,女人叫杜音。
他們有了愛的結晶,生下一個女孩叫姜韻。
剛開始如膠似漆,神仙眷侶,就和所有愛情小說裏面描寫的一樣,美好非常,旁人看見都只有羨慕的份。
後來啊,下海經商好像成了一個潮流。
而原先的愛情,仿佛一場司空見慣卻又轉瞬即逝的夢,從最初的美好,到平淡,最後滿目瘡痍。
最開始信誓旦旦海誓山盟的人,最後變成那樣相看兩厭的結局。
男人辭去了本本分分的工作,也開始做起了一夜暴富的夢,想要給妻女揮霍如土的生活。
多美好的願望,多好的期盼,可是,生活哪是神話,造就的富者不過滄海一粟,屈指可數。
而大多數多只不過是墊腳石,炮灰罷了,所以很不幸,男人就是那個炮灰之一,因為這次下海,他動用了所有的積蓄,甚至背負了大量的債款。
男人嘛,好像都有一種心比天高,不服現狀的冒險精神。
他覺得這只是一次小小的挫折罷了,只要養精蓄銳就能卷土重來,于是他不顧妻子反對,用借了許多錢。
不過這次不是下海經商了,換了法子,只是更不靠譜而已,賭博,但是賭博十賭九輸,又輸的片甲不留。
因此家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男人變得嗜酒如命,沉溺賭博,每天喝醉回來後就是毆打自己的妻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清醒還是不清醒。
打的狠,頭破血流的,女人本來多溫婉秀麗的一個人啊,竟好像變得從修羅場回來一樣,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後來随着孩子長大,有了意識,想要保護媽媽,可笑啊,男人毫不在意,連着孩子一起打,時間久了,女人終于有一天撐不下去了。
大概是日子太苦了吧,女人的眼裏早就沒有了光,甚至看着孩子的眼裏都沒有了愛意,那天趁着男人出去。
女人對那個小小的孩子說:媽媽實在太苦了,再下去就算不死也會瘋掉的,我走了,你,你和你爸要好好的。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任憑孩子在身後大聲哭求着,竟然也真的狠下心沒有回頭一下,哪怕一下啊。
孩子也會知道她是舍不得的,可是她沒有,走的幹淨利落,步伐越來越快,好像身後追着弑神的鬼怪。
可是不是啊,就是個孩子而已,是姜韻而已,是她而已,男人回來後發現妻子跑了,又把所有的事怪到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身上。
這就是女人離開時對她說要和爸爸好好生活的意思嗎?那種可以讓她疼的死去活來,卻又不會真的死去的生活。
那時候姜韻就在想:死了多好啊,好想死啊,好疼好累啊……
恍惚間,她好像看見媽媽回來了,抱過她,告訴她:走,媽媽帶你走,以後給你一個家。
可等醒過來的時候,還是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男人早已不見了蹤影,果然啊,沒有人會選擇自己。
她只是一個可有可無,随時随地都可以被丢棄的人……
這樣的循環往複的生活一直持續到姜韻十一歲,已經是五年級的學生了。
可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的緣故,身材纖細瘦小,和一二年紀的小朋友身材倒是相差無幾。
十一歲的孩子,仍是頑皮不知世事的年紀,因此一些了解姜韻家裏事情的孩子就會在班級大肆傳播。
一傳十,十傳百,轉而整個年紀甚至整個學校都知道姜韻是個沒媽的野孩子。
姜韻清晰的記得,那時候的自己不管走在校園的哪個角落裏,都能看到三三兩兩的人對她指指點點。
小孩子不懂收斂,甚至當着她的面,指着她的臉,一蹦一跳的嬉笑道。
“哦哦,你是野孩子,媽媽不要你。”
“姜韻不學好,媽媽連夜跑。”
“姜韻頭像皮球,姜韻的手像豬肘,姜韻沒媽像條狗。”
“姜韻你媽媽不要你诶,我媽媽說不聽話的小孩子,大人才會不要她,你肯定不聽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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