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試水
我沒急着應聲,遞過手絹等她把話說完,沒成想晾了黃蘭香幾天她自己倒是繃不住了。
“不用。”
黃蘭香推開手絹淚眼瑩瑩的看向我,“新的,別讓我弄髒了。”
剎那,我心就軟了,真見不得女人哭,上手有些強硬的給她擦幹淨眼淚,“一手絹算什麽,這東西不就是擦臉用的麽!”
我的确聽了些她丈馮國強的事兒,和霍毅一樣,都是外科大夫,只是馮國強是農村自己考軍醫大出來的,年紀比霍毅大一歲,級別卻低了些,專業技術來看應屬連職幹部。
站在馮國強上的立場上想,他對院長的女兒多照顧,啥心态一想便知,只是黃蘭香出主意讓金多瑜在結婚當晚硬磕夏雪菲,這就不太講究了,更多的,大概也是想洩她自己的私憤。
尤其是那天她一邊問我林主任的話聽沒聽到,一邊又說夏雪菲太欺負人,明裏暗裏的在那拱火,所以我不爽,誰想被利用?
這些還都是金大娘的信息裏沒有的,她給我的都是和黃蘭香比較珍惜的姐妹情,由此可見,金大娘這人心思多純良,被人賣了,還記挂着給人數錢,我能舒服嗎?
“妹子,你結婚鬧得不愉快都怪我……”
黃蘭香被我擦幹淨眼淚反而哭的更兇了,攥住我的手,“我真是一時糊塗了,誰都知道霍醫生沒搭理過夏雪菲的,是那女人自作多情,我錯了,我就不應該給你出這主意,你說你要離婚了可咋整啊……”
腦子裏有了印象,就在金大娘灰溜的回村前黃蘭香也是這麽哭的,只是話沒說這些,所以金大娘也沒過多的去解讀出黃蘭香的內疚,只覺得是自己窩囊沒用,想到這,我也算是扔了些對黃蘭香的成見,誰還沒點自己的小心思,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麽!
“妹子,我來這半年了,就你和我好,不嫌棄我沒文化,你明明認識字,還說不認識,肯定就是怕我多想,我真的,對不起你……”
“沒事,過去了,嗯?”
我被她這眼淚給弄得完全沒了脾氣,想抱抱吧還覺得是占人便宜,只能安慰着手忙腳亂的給她擦眼淚,黃蘭香哭的不停地吸鼻子,“我長得醜,男人留不住我認了,你端正,将來一定會拿住霍醫生的心的,我……”
“你哪裏醜了?”
我橫了橫眼,“女人都是三分長相七分打扮,美女都是妝出來的!”
黃蘭香愣了愣,“裝,裝?”
“化妝!就是護膚,你懂嗎?”
黃蘭香木木的搖頭,“啥叫護膚,就是用擦臉油啊。”
擦臉油……還真是通俗易懂。
我撓撓頭,這種知識居然需要我一個爺們給她普及,“差不多吧!你這皮膚就得多用擦臉油!”
這秋天幹我還找金多瑜的用呢,包都要翻漏了才找到一蛤蜊油,要不說物以類聚呢,這姐倆好的時候就不知道要往個人形象上使使勁兒!
黃蘭香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以前偷摸的擦過我嫂子的紫羅蘭香粉,老香了,可俺娘說我擦完像驢糞蛋子上層霜,我就再沒用過了。”
我差點沒憋住就笑了,“那是你沒用對,放心,這回我給你參謀,變美絕對沒問題!正好我準備去市裏逛逛,一起啊。”
憋了一個星期了,八零年的北寧市,也該認識下了。
“好啊!”
黃蘭香眼睛亮亮的看我,看我的眼神甚至有些莫名崇拜,“妹子,我真覺得你跟變了個人似得,你以前都編倆辮子,現在這麽整頭發真好看……”
頭發?
我伸手撥了一下用手絹束起的馬尾,這是因為接收了金大娘的技能後發現自己的手指太笨,編辮子費勁,馬尾都是練習了兩三天才紮明白的,不過看着的确利索了,清爽。
“妹子,真的,你眼神啥都變了,腰板都挺直了,以前我就說你別總縮着脖子,勾勾蝦似得,你還說改不過來,這樣多好,我剛才進來都看直眼了,那陽光就落你身上,你臉皮兒還白,老好看了,以前你走哪總躲在我身後,現在……”
“好了,咱一會兒再聊,先出門!”
金多瑜的這些變化我也不需要黃蘭香給我複述,這幾天出門去食堂吃個飯也會碰到那麽兩三個對我冷嘲熱諷得主兒,長得難看沒胸沒屁股的我都懶得搭理,她們見我沒表情反而悻悻的離開,轉身嘴裏叨咕着牛什麽啊,不就認識個字兒被林主任誇了幾句嗎!
女人這小心思我還真猜不透,城裏看不起農村的,有工作的瞧不起沒工作的,三五成群,拉幫結派的意味濃厚,動不動就拿小下巴沖你,別看我沒當幾天女人,還真挺想感嘆一聲,女人不易做啊!
穿上外套,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結婚那晚的灰卡其套裝了,顯老,可也只能湊合,衣櫃裏那些個大紅大綠的我真是欣賞不來。
天有點涼,我又從這金多瑜結婚置備的行頭裏翻出一條她新買的絨線紅格子圍巾搭到脖子上,黃蘭香直說好看,推着我到鏡子前看了一眼,別說,真挺擡臉色兒的。
抽屜裏有霍毅給我留的錢,我沒用,兜裏有自己帶來的二十塊錢,出門絕對夠了,這年月相當于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了!
一鎖好門黃蘭香就摟住我的胳膊,小心的還在問我,“妹子,你真不生我氣了吧。”
我笑了笑,“我見不得女人哭!”
黃蘭香撇了下嘴,“你還不是女人……”
走出大院我恨不得大口的呼吸,這真是泥土的芬芳啊,心髒舒服的滋味兒更是無以言說的爽,門口有哨兵站崗,我微笑的看過去,小夥子的臉當即就紅了,腰杆筆直的給我來了個軍禮,“嫂子好!”
我趕忙回敬了一個,“辛苦了!”
我沒說話,走很遠還在回頭看那小戰士,那身軍裝也曾經是我的夢想啊,誰不想保家衛國金戈鐵馬,只是……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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