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別扭的關心

“對不起阿音，我把教室弄丢了。”

方歲歡聲音哽咽且淚流滿面。

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的往外流，那張小臉格外的委屈。

她知道今天這樣不對。

可是只是慢了那五分鐘她又怎麽會甘心，情急之下才會跟着追來，也沒有想到會惹出這麽大的亂子，連累餘嘉琳跟自己寫檢讨，也連累柳沁音腳腕的扭傷。

擡手摸了摸方歲歡的柔軟細發，柳沁音眸中沒有太大的變化，不以為然：“沒事我們重新找，确實我們工作疏忽了。”随後視線落向餘嘉琳輕聲句：“先去醫務室吧。”

“好的，音音，”期間餘嘉琳一直在默默地打量對方的表情和态度，在一旁大氣不敢喘一個。

以她之前的經驗來推論。

一會那人肯定不會搭理她，正埋頭沉思對策，突然對上那雙清冷地鳳眼，她趕忙心虛的低下頭錯開眼神上的碰撞。

果不其然，在醫務室裏柳沁音一言不發的板着臉坐在那裏，冷到極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股寒氣從她身上冒出，看的餘嘉琳下意識的打個冷顫顫。

一霎劇烈的疼痛感正面襲來。

餘嘉琳眼裏瞬間疼的起了一層薄霧。

“再給傷口消毒，忍一下就好了。”

校醫日常解釋道。

她暗地裏攥緊拳頭，腳底踩實，表面還裝出一副我沒事我不痛的摸樣給柳沁音看，順手把桌上那人一會要塗的藥膏放口袋裏。

校醫走後。

就剩她們兩個人在病房裏。

餘嘉琳試探性地蹲下想給對方傷處擦藥，她眼神怯怯地看着柳沁音，對着那人刻意的輕揚嘴角頗帶幾分讨好賣乖的意思。

可柳沁音只是淡漠瞥她一眼就別開眼神，且微微側過身無聲中委婉地拒絕了，并伸出手示意對方把藥膏還給她。

看來還在生着悶氣。

“下次不會這麽沖動了，好嗎？”

餘嘉琳聲線又低又軟。

其實她也不知道這樣說對或者不對，因為她潛意識裏覺得她的處理方法沒有任何問題，但當下她知道對方要的是她服軟的态度。

而柳沁音依舊不作答。

只是悠哉地垂眸看向別外。

她最擅觀察，孰真孰假自是分得清楚，只是懶得費口舌挑明罷了，擡手看了眼時間，便不顧身後那人的話語和攙扶，柳沁音倔強地獨自起身離開。

對方如同天上漂浮的雲一般難以抓住。

也抓不住。

抓住也就散了。

餘嘉琳只能看着那高佻身影暗自嘆氣，因為喜歡所以才不敢逆着對方，那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她從來不會說一個「不」字。

柳沁音盡責的在七點前趕到了教室，然後點名，查人。

點名的時候她眼神卻全程都飄在後幾排。

尤其上那個人身上，她注意到這期間樂清怡的頭就沒擡起來過，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搞些什麽。

難道她沒有去處理傷口？

突然間腳步停止。

那股熟悉的味道再一次圍繞在樂清怡身旁，手指滑動平板的速度不自覺地慌亂加快，下意識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

她有些緊張。

今天發生的事情早已經在學校裏傳開了，尤其是校園貼吧上，本來樂清怡的知名度僅限本專業內。但是經過今天這「一戰」更多本校生都認識了樂清怡，不止有顏值有身高偏偏還是個學霸，瞬間多了好多迷妹出來。

就連本班那些只顧學習不好事之人。

現在這一刻都頻頻回頭注意柳沁音和樂清怡之間的言行舉止。

“擡頭。

柳沁音又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側頭淡淡地盯着那清瘦的下颌，目光如炬。

“趕作業。”

樂清怡頭故意偏向另一側小聲地嘟囔道。

本來晚上的情緒還算比較穩定，但不被關心則以一被關心則亂，突然之間聽到那熟悉的聲線時，她心裏莫名就有了小情緒。

柳沁音小聲的重複：“擡頭。”

“你知不知醫學生的作業..”

樂清怡還沒說完，突然她的臉頰就被冰涼且柔軟的手指輕輕地托起，指尖溫柔。

而這柔軟的觸感正面撩撥着樂清怡的心底。

原來她的手這麽軟嫩，還沒從當下這個情緒緩出來，下一秒就腦袋暈暈，耳朵微微發燙。因為那雙薄情的鳳眼近在咫尺地印入她的眼簾。

“你為什麽不去醫務室？”

柳沁音輕柔責問道。

為了看的更清楚一些，她無聲的靠近了些，把手裏的小腦袋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漏掉一處擦傷，期間白皙的臉龐略顯不悅，眉頭緊蹙，最後苦着臉盯着額頭上那個大包，一臉嚴肅的看着對方。

對于今天發生的事情。

她心裏也覺得抱歉。

“我..沒事，我就是醫生我自己會看。”

兩人間的距離突然被拉近，一下讓樂清怡有些手足無措。

她心慌的輕咬下唇，深呼吸努力控制自己的氣息，下意識地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幹淨笑容，但始終不敢擡頭看着眼前這人。

話音剛落。

她卻立馬後悔了。

因為那雙柔軟的細長手指已經從她臉上移開，只見柳沁音在自己的包裏翻來覆去翻騰半天，然後拿出一個迷你小鏡子對着她額頭上的包，用一副你還和我犟的摸樣看着樂清怡。

怎麽突然變這麽腫了。

腫成了一個小山丘，丢人死了，樂清怡趕忙伸出右手捂着自己的包。

“有細菌。”

柳沁音伸手輕輕地拍打了一下那人的手背，示意把手趕緊放下來。

“起來，跟我去醫務室。”

似乎心裏早已經這樣決定了，說完後不等對方如何回應，柳沁音就幹脆利落的把桌上書全部合住，一把塞進樂清怡的書包裏。

“好吧。”

只好聳了聳肩無奈的答應道。

表面委屈巴巴一副不情願的摸樣，但樂清怡心底卻甜的跟吃了蜂蜜一樣。

這算是在關心她嗎？

這是柳沁音第一次關心她。

說明對方并沒有她想的那樣讨厭自己。

一直低頭偷樂呵地跟在那人身後，眼神一瞥注意到一向穿着高跟鞋的柳沁音晚上竟然穿了運動鞋，看來她腳踝那裏肯定還是微微作痛，那雙白皙的手也因為提着沉重的書包而凸出青筋。

“還是我來吧。”

樂清怡小跑上去拉近兩人距離，接過書包時不小心碰到了柳沁音的手，她明顯的感覺到對方的手往回縮了一下，是抗拒。

“怎麽又帶來一個受傷的小姑娘？”

醫生看着眼前這小姑娘的臉、手臂和脖頸，似乎比之前那個小姑娘還更嚴重一些。

這一刻，樂清怡就感覺到冬日裏一盆冷水徹頭徹尾地澆了下來，寒冷刺骨，讓人心涼。

“又帶來。”

這三個字讓她一下失了神。

原來..原來對方早就帶餘嘉琳來過了。

是不是今晚沒看見她就不會想到她也受傷了，想起剛才自己的暗自歡喜彷佛就如跳梁小醜一般低賤卑微。

整個上藥過程中。

樂清怡一句矯情的話和表情都沒有流露出來。

“你這小姑娘很堅強。”

校醫都忍不住想誇贊眼前這個女孩的勇敢，來醫務室的學生哪個不是一點點小傷小痛就疼的哭爹喊娘，像這種長相清秀文氣還這麽堅強的女生确實很少見，實屬難得。

柳沁音取完藥一腳剛踏進診療室。

就發現那雙小鹿眼睛看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那樣真摯柔軟，有些奇怪，但也裝作沒發現一言不發的坐在一旁等着。

臨走時醫生叮囑道：“期間盡量不要吃辛辣油炸食品。”

從校醫務室出來後。

兩人就近找個坐下的地方理一下藥膏。

樹下一處長椅，談不上非常幹淨，但确實也沒有那麽髒到坐不下去，就是一般般的程度，但她卻遲遲坐不下去。

“坐吧，幹淨了。”

她眼裏的猶豫都被樂清怡盡收眼底，站起身來脫下自己的黑色外套鋪在長椅上。

“謝謝。”

樂清怡挎着一張臉扭過頭生悶氣，滿腦子都是上周自己看到的情節，和餘嘉琳在一起時就可以坐在樹下的長椅上，和自己倒嫌的髒，怎麽，這潔癖還挑人。

“我今天又沒和你打架。”

柳沁音漫不經心的開口。

期間她的餘光一直注意着那人疏遠的坐姿，輕咬下嘴唇，醞釀在三，後面幾個字還故意拖了長音。

“你說什麽？”

樂清怡一頭霧水，這才轉過身子滿眼疑惑地看着眼前人，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沒說什麽。”

柳沁音兩手撐在雙腿旁看着遠處挑高了細眉，一瞬間得逞的表情藏于眼底深處。

果真就是個小孩子性格。

離開時。

樂清怡搶先一步又提過對方的包，如意料之中，柳沁音沒有流露出多餘的話和表情，還是一副不拒絕不接受的态度。

回去的路上她就一直圍着柳沁音轉圈圈的繞呀繞，一臉認真地重複追問：“你剛說啥？你剛說啥？”

像極了一個好奇心得不到滿足的小屁孩一般。

這圈繞的在有定力的人也受不住，柳沁音的眼神下意識地跟着對方的動作轉來轉去的，突然一把拉住那人的書包帶，伸出細長的食指輕輕抵在樂清怡的小紅唇上，輕皺眉頭示意她安靜下來。

唇間傳來一種清涼感，輕輕涼涼的。

她緊抿嘴唇沒有說話。

只是那雙小鹿眼睛又重新開始笑意盎然，繼續跟在那身影後小幅度蹦蹦跳跳。

回宿舍的路上柳沁音一直聚精會神地看手機，核對新舞蹈與編曲的卡點是否精确流暢，她以為到路口了那個人就拐彎走了，就這樣大概走了十五分鐘左右，眼睛從屏幕上移開時才發現身後還有一個影子跟着。

“你怎麽還在我後邊？”

她突然停下腳步，樂清怡一個沒注意，還腫着的額頭就結結實實地撞了上去，接着就捂着頭貓下腰，眼淚痛到在眼眶裏打轉轉，極力地控制眼淚不要掉出來，不然真的太丢人了。

“你怎麽總是馬馬虎虎的。”

柳沁音趕忙卸下那人的書包，再拿過自己的包，輕聲譴責着，語氣裏又充滿了自責，看着那人強忍的模樣，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說給樂清怡聽還是她自己聽的。

而這一句卻擊中樂清怡心中最柔軟的那部分。

她覺得對方又關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