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細心

坐了兩個多小時。

江亦終于舍得起身。

抖擻外套披于肩頭一側，他漫不經心的再次走到吧臺前，看着那個忙碌的背影，似乎有意繼續搭讪。

“樂清怡我下次還會來找你的。”

他自信的大聲喚了句。

似是因為剛才的事，瞬間有了幾分男人底氣。

樂清怡繼續裝聾作啞，一點面子都不給。

店內靜悄悄的，少有的幾個顧客也驚愕的頻頻回頭偷瞄，期間，蘇靜也扭頭看江亦好幾眼。雖然她戴着口罩，但是單看眼睛笑的神态與弧度，他都能猜到口罩下的笑容是譏笑。

一米八三的漢子頓時有些不自在，有了前所未有的尴尬感，他掩飾般的擡手，理了理有些淩亂的發絲。

空氣中彌漫着尴尬。

“今天的事謝謝你了，請你喝杯果茶就當作是答謝吧。”

擡眸，柔和的桃花眼裏帶着森然寒意。

樂清怡右手搖晃着剛制作好的果茶，她終于給了江亦一個眼神對視的機會，只是寡淡的語氣與她甜美的外貌頗有些不符。

江亦不再輕傲：“哦…沒事，小事不必在意。”

在這樣水靈清亮的眼神注視之下。

大腦一時短路語結。

一天都想吸引那小鹿眼的視線，這下對方真的看向他，而且是直直的只望向他，和大腦之前預想的情況不一樣，所有的撩妹技巧他當下都忘記了，反而他的反應就像之前被撩過的女生一樣。

支支吾吾和傻笑。

“我沒有認識新朋友的打算，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給我造成困擾了。”

樂清怡輕皺眉毛。

她的表情認真極了。

即使她知道對方是貪戀她的容顏，一時興起。

江亦态度真誠，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顱回複：“這段時間打擾到你了對不起。”

“沒事，也謝謝你今天的仗義相助。

樂清怡的笑帶着疏離感。

可她那雙眼睛過于通透柔美。

只要有弧度的起伏，看上去總給人一種含情脈脈的錯覺。

臨走時，江亦再次回頭望眼側顏，這次他的眼裏多出幾分真摯。

小插曲過後，樂清怡又重新返回到工作狀态。

“一五八、一五九、一六零，還剩各二十杯的港式和奶昔。”

樂清怡微微擡颌。

纖細的手指有規律的點動着。

她拿着單子再次逐一核對，将認真與細致的态度貫徹到每一角落裏。

“哎呦終于要做完了。”

蘇靜扭動着僵硬的脖子哀嚎，雖然很累但一想到今天的營業額就還蠻樂呵的。

“痛并快樂着喲。”

樂清怡面帶笑意。

同樣想到今天的工資她一聲嗤笑。

今天回學校，定要獎勵自己吃一個夢龍，心裏已經默默在想下月零花錢該如何支配了，剩餘的錢扣除生活費，剩下的就買一個小禮物給柳沁音。

想到這裏。

臉上的笑意明亮又溫暖。

“小姑娘？有單兩百杯的做好了沒？”

店門口一小會已經聚了五六個騎手，其中一個為首的大哥憨厚地開口問。

“師傅還差一點很快就好了，麻煩您再等一小會。”

她趕緊收回自己剛才渙散的精神狀态，埋頭默默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但并沒有快而不精。

“好的小姑娘不着急。”

“謝謝師傅。”

樂清怡額頭溢出細汗。

她擔心影響到別人工作的進度。

期間，她聽到騎手大哥們的對話，原來這筆大單并不是哪家公司團聚。而是一位不知名的好心人士給這邊環衛工人的暖心福利，炎炎夏日給那些爺爺奶奶送去一杯解暑涼飲，心裏估摸着這位買主肯定是位大善人。

“小姑娘你們拿兩杯。”

一外賣大哥拿過時。

順手撐開了袋子笑眯眯。

眼神示意面前的樂清怡和蘇靜挑選兩杯出來，蘇靜沒有猶豫的拿一杯出來，而樂清怡卻遲遲沒伸手。

剛才他們不是說給這些是給環衛工人嗎？怎麽轉眼就讓她們拿兩杯出來，不會是因為杯數太多這些騎手大哥就擅作主張吧…

騎手大哥并沒有多想，老實解釋幾句：“剛才客人特意打電話過來，說你們做奶茶也辛苦了理應有你們一杯，而且不止你們有我們送外賣的也有一杯。”

“謝謝…謝謝大哥。”

樂清怡茫然的眨眨眼。

愣疑過後局促地拿了一杯出來。

雖然她剛敏銳的反應過來，可是臉頰卻悠地一下嫩紅，她因剛才那樣的想法而感到羞愧，不應該用這樣的心思去揣測樸素的工作人員。

——

外賣員提着東西往出走。

「咔咔咔」相機聲不斷。

餘嘉琳坐着坐在角落裏。

她用相機拍下剛才那一幕。

垂眸看屏幕，波浪長發遮住部分臉頰，但嘴角笑意卻越發明顯，眸中帶光，以她剛才抓拍的角度看起來像極了路人随意捕捉的照片，以後柳沁音肯定能用得上這幾張照片。

“要不要再休息一會？”

餘嘉琳手拿小風扇對着那人吹。

每次頭套摘下來時，那張白皙的小臉就散着淡淡紅暈，看得她心疼極了，拿着紙巾一次又一次擦拭着柳沁音額角沁出的細汗。

“沒事呢，馬上就結束了。”

柳沁音扭頭微笑安哄，身體卻下意識的後揚一些，笑意盈盈的眼底也不帶任何情感，她心底清楚的劃分開兩人的界限。

“那小風扇我就繼續給你舉着，在堅持一小會就下班了。”

餘嘉琳眼波柔軟。

在一旁耐心的鼓勵着。

“嗯呢。”

柳沁音脫下了小爪子手套想要散散熱。

過了會還是覺得手心火辣。

她掃一眼周圍能被利用的東西。

下一秒，雙手就緊握住一旁的鐵欄杆，事後擦手時想起自己口袋裏裝了迷你濕紙巾。而兜裏那靜靜躺着的兩顆糖果也趁這個機遇被短暫的寵幸到了，指尖觸碰。

柳沁音這才想到了那兩顆糖果。

想到了那個人。

想到了她之前說的話。

後面她會找機會去緩和兩方的關系，可這之間該如何迂回是另一回事。但前提條件是樂清怡必須要進文藝部，這樣她的一系列行為才是合理的，經得起推敲的。

這話怎麽說。

什麽時候合适說。

她還得再想想。

休息夠了，柳沁音沉嘆口氣，雙腿像灌鉛一樣，難以挪動，手裏還有最後二十來張傳單，一次又一次的被路人拒絕，頭套下那張絕美的容顏，此時也發揮不了任何優勢。

工作進程自然是有些磕磕絆絆不盡如人意。

但好在最終完成今天的任務。

這一刻如釋重負。

“腰是不是很酸呢？”

餘嘉琳下意識靠前幫柳沁音摘下頭套，手指半握拳，輕柔地敲打着那人清瘦的腰線。

“确實是有一些酸。”

柳沁音嗆咳了幾聲。

疲憊的站在原地伸個懶腰小聲應答。

明明在那個頭套裏也沒悶多久，怎麽喉嚨都幹澀到難以正常說話，生生的澀痛感，低頭垂眸的瞬間，她無意間瞥一眼周圍的監工人員，眉心卻漸漸擰巴。

她似乎能理解晚自習那個身影為何如此疲憊。

不知不覺晃了神。

“沁音？”

餘嘉琳輕挑眉尾疑惑。

接連喚了好幾聲。

“不好意思我有點走神，你那會說什麽？”

剛才眼裏的思慮消匿無形，柳沁音從容擡手挽上對方的一側胳膊，突然有意拉近兩人間距離，一臉的柔美溫和，細看，那雙眼仍清清冷冷。

前後反差有些大。

“你呀你，吃完飯要不要去按摩一下？我心疼你的腰。”

餘嘉琳寵溺的點了點對方的眉間，眉梢眼角濃濃笑意，預料之中，她再一次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都聽餘大小姐的。”

柳沁音順從對方的意思。

“沁音導航弄好了，距離很近的要不我們直接走過去吧，那邊也不好停車。”

餘嘉琳被這樣的眼神看的有些羞澀。

她準備帶柳沁音去打卡一家網紅美食店，剛好今天帶了相機順便拍幾張她們的美照挂在微博上。

“知道了。”

柳沁音清冷下來。

語調壓的平靜而又帶着涼意。

可這一刻餘嘉琳輕皺眉頭，她餘光注意到了對方低落下來的情緒與黯淡的神情。

這種情況三年來常有。

總覺得兩人之間有堵無形的牆存在。

她們的距離也總是忽遠忽近的，但她從沒有底氣開口問對方兩人的關系，怕說錯一句功虧一篑，回到起點。

除了酸就是痛，柳沁音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舒暢，她強撐倦意，等緩過神擡眼時才發現怎麽走的這個方向越發眼熟，似乎是三號門？

疲憊的腦細胞瞬間雀躍。

她原地停步。

漫不經心的将眸移到不遠處的奶茶店，眼底閃過陰霾。

“怎麽了？”

對方突然停下腳步，餘嘉琳扭頭有些疑惑。

如果樂清怡兼職的時候看到她路過，心裏會不會尴尬和不自在？會不會無意間傷到自尊心？也有可能是她多慮了，但心底始終浮出淡淡異樣，思來想去要麽還是不了吧？

“嘉琳我們走那邊吧，我剛好想換瓶別的香水。”

柳沁音白皙纖細的手指，順勢輕輕扣住對方的腕部，擡眼挑眉，示意她想走相反的方向。

“剛好順便再看看有沒有需要的化妝品，新上了幾款口紅我覺得還不錯诶。”

這不正合她意。

餘嘉琳本就想逛逛街給對方添置些小玩意。

柳沁音揚唇輕笑：“走吧。”

臨走時，她意味深長地看眼那家奶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