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醋意

夜色融融。

路燈下的少女盈盈而立。

樂清怡內心圈圈蕩漾着漣漪，清麗白嫩的臉龐帶着濃濃笑意，步伐輕盈的在臺階重複上下踱步。

時不時擡眸望向路口。

直至噠噠的輕脆高跟鞋聲鑽入耳中。

回眸，熟悉的高佻纖瘦身影出現在視線裏，身姿挺拔，腿部線條纖細迷人，不由更加柔媚些。

樂清怡抿着嘴。

笑吟吟的小跑到柳沁音身旁。

心都在發甜。

她并沒有發現柳沁音情緒上的異常，眼含關切的開口：“累不累呀？你肚子餓嗎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飯。”

“不太餓。”

柳沁音心悠地一沉。

目光漸漸幽遠，說完後氣壓立馬低沉些。

她沒有停下行走的步伐，臉色也從剛開始人前的平和漸漸變得有些清冽，對方開口的第一句話她不喜歡，也不是她想聽的。

“好吧。”

樂清怡怯怯的閉了嘴，抿緊嘴唇安靜的跟在那人身後。

可能是由于總是被冷漠對待。

她并沒有發現任何不妥。

不但一點點的異樣都沒有察覺到，反而開始去一點點回憶腦海中舞蹈的動作。

怎麽這麽安靜？

怎麽安靜的下來？

為什麽還不解釋？

柳沁音心中的小火花正在撩撥她，有些按耐不住地輕撇一眼地上的黑影，呵呵？只見那黑影垂頭盯着手裏什麽看，似乎是手機？

都不再像之前那樣默默注視着她的背影了。

喉嚨微微聳動。

可最終一個字都沒說。

不适與不悅從心裏傳到臉上再遞到肢體，腳尖用力「蹬」的一聲，火氣攻心，柳沁音腳下的高跟鞋，恨不得把地面都踩出一個大窟窿。

高跟鞋碰撞地面的敲打聲突然加重。

吓得樂清怡一個抖肩。

等她擡眸時，才發現那個身影早已加速往前走了好多，這才後知後覺發現對方情緒上的怪異，立馬步伐輕盈的小跑跟了上去。

“你怎麽了？”

“今晚有不開心的事嗎？”

不同于以往，這次她與柳沁音并肩。

她完全轉過身子與那人面對面，彎了彎眉眼，眼底水波蕩漾，視線一直游離在對面嬌媚的面容上，結果下一秒就撇到了那人手上的動作。

“別捏了，你看你手肘這裏都發紅了，你怎麽自己還能把自己攥成這樣啊。”

樂清怡神情有些慌張。

語氣帶着急迫。

她擡手力度輕巧的附上那人的手腕，把柳沁音的右手從左手腕上輕拉下來，隐皺着眉頭看着手肘上那一大片紅潤，心疼的用手一直輕柔拍打那塊皮膚。

“謝謝你的關心，但是我不需要。”

柳沁音薄唇緊抿。

掩住了眸裏的失落。

她掙了掙手腕上的羁絆，無奈，再一次被對方握的很緊。

這才不得已側過頭注視着那張清秀的面頰，樂清怡越表現的不明所以，不知道怎麽了，她就越煩躁，那團小火又莫名跳出來，在心裏撩撥她。

甚至是刺激她。

她惱。

“為什麽…你怎麽突然又這麽冷漠了…”

樂清怡及其無奈的小聲嘆氣。

悶悶難受，隐隐發痛。

對方的疏離感，迫使她手裏的力度也漸漸無助消散。

只覺得身心寒意。

似乎很難拉近兩人的關系。

即使她很努力，也只能短暫的靠近柳沁音身邊一小步，過不了多久對方又會大步前進。

她總是在追逐對方的步伐，好累。

想到剛才在路燈下喂了四十多分鐘的蚊子，只為等對方，而換來的卻是突然的冷落，她眸裏的光，頓時黯淡更多，整個人頹喪下來，越發委屈。

垂頭。

眼裏有點濕意。

不過好在很快收回了情緒。

柳沁音嚴肅的表情似乎透露出一絲刻意為之：“我為什麽要對你熱情？”

明知這樣的态度與語氣最傷人。

她還是這樣做了。

晚自習那會，她親眼所見，鹿月恬拿着表格站在樂清怡身旁，兩人笑的眉眼彎彎、相談甚歡的那副模樣，讓她有一種被當猴子耍的感覺。

她這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而唯獨忘了樂清怡有臨時變卦的權利。

當下就掏出手機給方歲歡簡短地發了個消息：納新那晚有事，不去。

而樂清怡低垂着眼睑。

神色憂郁，不吱聲。

久久沒有等到對方的回複，又是沉悶的寂靜。

柳沁音看向遠處的眼神微小閃爍。

不由蹙眉。

她在原地呆愣好幾秒，輕嘆一口氣後，才轉過身，征征的望向身旁人，那委屈的人，看的她心口發軟。

終究自己生的氣還要自己說出來。

柳沁音揚了揚指，細嫩的指尖輕勾在女孩清瘦的下颌上，拇指微微置于嫩紅唇下。

兩指合作。

輕柔地微擡起她的下巴。

看着那雙驚愕的小鹿眼，柳沁音漫不經心地開口問了句：“你很喜歡這個姿勢嗎？”

還是固有的冷淡音調。

可語氣下卻藏着掖着自己的不滿。

下巴突然被捏住擡起，樂清怡緊張的做了一個吞咽動作，可身體卻下意識的靠近對方，貪戀那人指尖的柔軟，緋紅悄無聲息爬上耳根，在她還沒徹底反應過來時，對方就松開了手。

後知後覺。

這才明白今晚的冷漠。

笑意止也止不住的爬上唇角，梨渦淺淺。

原來柳沁音并不是她想的那樣心冷，原來她也會在意。

“冤枉真的冤枉啊。”

“是鹿學姐自己走過來的，我都沒有舉手，她再三邀請我我都是婉拒的态度！”

樂清怡睜大葡萄眼真摯的開口，心裏既欣喜又着急。

可柳沁音依舊是蹙眉。

明亮的瞳孔沒有因她所說而有細微變化。

這樣的表情似乎是不太相信她所說，下一秒樂清怡的臉頰上就挂出一絲尴尬的笑容，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舉起右手再次做了一個發誓的動作，以證清白。

不得不說柳沁音就是相信這一動作。

她的目光明顯柔和了很多。

也不再心有餘悸。

“哦，就你理由多。”

柳沁音輕嗔一聲便扭過頭不再瞧着樂清怡，丹鳳眸中卻含着淡淡笑意。

“以後你心裏在意什麽你直接告訴我好不好？我有時确實比較笨。”

樂清怡輕踱腳步，随着對方的動作也跟着轉了小半圈，亮晶晶的小鹿眼，真摯的看着對方，一時看的有些入神，怎麽會有這麽協調的五官比例，标準的三庭五眼、四高三低，怕是後天整容都達不到這種完美的契合。

“你還笨？”

柳沁音側頭微笑故意打趣道。

怎麽會笨，這所大學內最聰明的就是樂清怡了，高考狀元，老師的得意寵兒得意門徒，估計下半年就會代表學校去參加各種大學聯賽。

“或許在你面前…會笨笨的吧。”

樂清怡頓了頓。

輕聲軟語。

她的視線，也漸漸從別處移到那雙不敢注視的雙眸上，她既期待，又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對方的神情，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她不知道在柳沁音心裏。

自己是什麽角色什麽地位。

謝謝但這一刻她希望柳沁音能知道在面對她時，大家公認的聰明腦袋會變笨、會變遲鈍。

只有心靜的時候才能客觀看待事與人，冷靜分析後做出快速的判斷。然而在面對柳沁音時，她的心亂了，什麽都看不清，甚至是頻頻看錯，出錯。

“哦？”

一閃而過的驚慌。

下秒柳沁音故作輕松。

就像聽朋友開玩笑一般，這句話沒有分量的，輕輕從她心頭掃過，果然又做了自己最擅長的事情。

假裝看不見。

假裝聽不懂。

假裝不知道。

柳沁怡還在學生階段，就可以僞裝的這麽自然，生生靠着演技騙過了那雙刻意捕捉的眼。

“明晚你會去現場嗎？”

樂清怡有些失落的扯到另一個話題上。

不過她确實想确認一下柳沁音去不去，她之前看了校園貼，校友的留言都是說柳沁音一次都沒去過，她心裏隐約期待今年也不要來，一想到把自己的短板這樣裸暴露出來還真是有些尴尬。

柳沁音微微皺眉。

言簡意赅。

“不去。”

本來那會生氣時，想的就是不管樂清怡了。

反正人家最後也不一定要加她的文藝部，一氣之下就告訴方歲歡，她今年依舊不去現場，現在也不好反悔，如果明晚真的現場評分低，退路也已經想好了，她以別的理由再把樂清怡招進來就行了。

“那太可惜了。”

樂清怡皺着的眉舒展開。

她佯裝出失落。

明明心裏那顆大石頭落了下來，卻還要佯裝出一副惋惜的模樣。

“那我明天過去欣賞一下你的舞姿？”

柳沁音還不知道樂清怡心裏那點小九九？

她故意配合了起來，還表現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仿佛真是過去要撐腰一般。

“別別別，大可不必！”

樂清怡懵懂的眼。

一下都被驚愕的亮半分。

她趕忙擡手握在對方纖細的手腕上，不停的上下搖晃着，示意她一個人可以的，真的不用特意過去看她的。

柳沁音挑眉輕笑：“不用？”

“真不用！你快上樓吧。”

樂清怡不止語氣急切。

手上也是着急的把包挂在對方胳膊上。

以往她都是期待和柳沁音多聊幾句的，今晚倒是難得主動，雙手輕搭于柳沁音的肩頭，一直推她回宿舍，生怕多說一句，明晚柳沁音就來了。

如果真的來，她就尴了，簡直是她的大型社死現場。

“給你。”

收斂了幾分笑意。

柳沁音從口袋裏摸出一盒風油精。

“哇你怎麽知道我需要這個，我今天被咬了好多包包。”

樂清怡忽地笑了，滿眼欣喜的接過握在掌心裏，手下意識的撓了撓被蚊子寵幸的地方。

柳沁音沒有接話。

卻也下意識的蹭了蹭自己左小肘。

樂清怡溫柔的輕聲：“晚安。”

和之前分開一樣，她上前抱了抱柳沁音，懷內也都是對方的獨特香味，而柳沁音依舊沒有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癡癡凝視着對方的身影。

逐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樂清怡這才放心的轉身回宿舍。

就在她轉身離去幾秒後，走廊那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

柳沁音兩手懷與胸前，露出半個身子，這是第一次她看樂清怡離開，忍不住擡手，抓了抓脖頸後被寵幸的地方。

今晚不止是樂清怡。

她也喂了半個多小時的蚊子。

柳沁音九點半按時就結束了，可那會心裏憋着氣。尤其是從遠處走來看着那個身影還調皮的上下玩臺階，就更氣。

所以樂清怡在路燈下站了多久。

她就在她不遠處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