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不安
從謝新昭有記憶起, 父母的關系就不太好。
媽媽何寧娴是何家的千金小姐,長得漂亮,脾氣也驕縱。
自謝新昭有記憶起, 看見的就是媽媽在家經常對爸爸謝雲蔚發脾氣的樣子。
那時候謝新昭以為父母和他一些同學的家長那樣,是沒有感情的商業聯姻, 兩人可能各玩各的。
可并不是。
後來他才知道,是爸爸暗裏地使了手段才娶到媽媽的。
謝新昭和父母的關系一直不好,只有爺爺對他還算是親切。
爺爺說他的名字是爸爸取的, 意思是“新的希望”。
小時候的謝新昭還不懂自己名字的意思。是到很後面他才明白,所謂“新的希望”指的是父母關系。
在他出生前, 兩人的關系就不太好了。他只是爸爸想要挽留媽媽維系婚姻關系的一個工具罷了。
然而,這并沒有什麽用。
謝新昭的出生在媽媽眼裏大概是多餘的。
她恨謝雲蔚,也不喜歡謝新昭。
但不知道為什麽, 兩人依舊維系了這麽多年的夫妻關系。
直到今年,何寧娴又開始要離婚。
至于沈瑜問的,為什麽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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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新昭重新拿起刀, 轉回頭繼續漫不經心地切西瓜。
“他們感情不好。”
他仔細将西瓜切成一個個小塊, 放入透明的水果碗。
沈瑜的心髒沉了沉。
“那現在為什麽不離了?”
謝新昭頓了頓,狀似不經意地解釋:“謝家和何家的商業合作很多, 沒那麽容易分開。”
這話半真半假。謝新昭知道爸爸不願意離,但最後是怎麽留住媽媽的, 他也不确定,只猜測是這方面的原因。
沈瑜定定看着他的側臉,輕聲反問:“是嗎?”
謝新昭側頭,看見沈瑜眉心微蹙, 不太相信的樣子。
他心口一縮, 迫切問道:“我媽和你說什麽了?”
沈瑜抿唇, 猶豫了一會兒。
“好像……她和叔叔結婚之後過得不太開心。叔叔的控制欲比較強……”
謝新昭眉心一跳,聲線緊張。
“她為什麽會突然和你說這個?”
沈瑜将叉子插在西瓜塊上,搖搖頭。
關于謝新昭的事,她沒有說出來。
謝新昭吸了口氣,轉身要走。
“我去問她。”
“不要。”沈瑜拉住謝新昭。
她插了一塊西瓜伸到謝新昭嘴唇前,眼睛亮亮的,示意他吃。
謝新昭頓了一下,低頭咬住西瓜,三兩下吃掉。
“你不要為了我去找阿姨。”沈瑜輕聲說,“我覺得她其實沒什麽惡意。”
謝新昭臉色不太好看,但在沈瑜的目光下,還是點點頭答應了。
沈瑜松了口氣,抱着水果碗和謝新昭一起去了樓上自己的房間。
兩人分食這一碗西瓜。
大部分時候,謝新昭都不動作。等沈瑜喂他才會張口咬掉叉子上的西瓜。
沈瑜這麽喂了一會兒,忽然停下來。
她将叉子插回去,單手托腮看着謝新昭。
謝新昭挑眉:“不吃了?”
他伸手去摸沈瑜的肚子,平平的。
沈瑜搖頭:“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謝新昭:“什麽?”
沈瑜的表情很認真:“你同意叔叔阿姨離婚嗎?”
謝新昭睫毛眨了眨,低聲說:“同意啊,為什麽不同意?”
沈瑜稍頓,語氣也輕快了些。
“也就是說,你也不贊成叔叔的做法,支持阿姨離婚是嗎?”
謝新昭靜靜對沈瑜對視。
她神色期待,眼睛裏卻帶着一絲忐忑和不安。
謝新昭的睫毛顫了顫,低低“嗯”了一聲。
沈瑜彎彎唇角,移動胳膊,身體主動離謝新昭更近了些。
眼睛微微睜大,目光清潤透亮:“所以你不會變成另一個叔叔對嗎?”
謝新昭心髒驀地一沉,忽然什麽都明白了。
他知道媽媽為什麽要找沈瑜,知道沈瑜為什麽會問起這個。
心髒酸酸澀澀,好像被潑了杯又苦又澀的茶。
媽媽就真的這麽讨厭他嗎?就這麽不願意沈瑜同他在一起嗎?
謝新昭一時分不清,媽媽到底是恨爸爸還是恨自己。
手指撫上沈瑜的胳膊,在沈瑜那道傷疤來回撫摸。
沈瑜有點癢,躲了一下。
謝新昭動作一頓,抑制不住地把沈瑜拉上自己的腿。
他将頭埋在沈瑜的脖頸,戀戀不舍地來回輕吻。
“不會。”
“小瑜,我不會讓我們關系變成那樣的。”
他的聲音很低,灼人的氣息漸漸從脖頸來到了下巴,嘴唇。
謝新昭這次吻得很溫柔,聲音也輕柔得像漂浮的雲朵。
“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你也不要因為我父母離開我好不好?”
說這話時的謝新昭眼尾泛紅,呢喃的語氣近乎哀求。
沈瑜無法拒絕這樣的男朋友。
在何寧娴和謝新昭之間,她選擇相信謝新昭。
“好。”
沈瑜抱住少年清瘦的脊背,肯定地點了點頭。
謝新昭父母是在兩天後走的。
走之前,何寧娴又來舞蹈教室找了沈瑜一次。
這次的對話很簡短。
何寧娴問沈瑜是不是告訴謝新昭兩人見面的事了。
沈瑜說是,又問道:“您怎麽知道的?”
“當然是謝新昭告訴我的啊。”何寧娴說到這裏,語氣一頓。
這是她第一次見自己兒子紅眼睛。
他問她,是不是很讨厭自己?為什麽連他唯一想要的沈瑜也要帶走?
沈瑜愣了愣:“謝新昭去找你了?”
他答應自己不去的。
何寧娴輕笑:“當然啊,你不會以為你告訴他他卻沒有任何反應吧?”
“你就不該生下我,或者生完立刻把我弄死。”
這是謝新昭離開前丢下的最後一句話。
面無表情,語氣毫無波瀾,像一灘死水。
想到這裏,何寧娴的心髒還是不可避免地抽痛了下。
她沒有那麽的鐵石心腸,可她還是覺得,謝新昭越是這樣,就越是危險。
何寧娴看向沈瑜,語氣平淡地闡述:“你還是不相信我。”
沈瑜想了想,認真道:“阿姨,我不是不信你。可我也相信謝新昭,他不會傷害我的。”
何寧娴輕哼:“你就這麽相信謝家人啊?他們可從小就會騙人了。”
沈瑜安靜了幾秒,沒有說話。
“行,我知道你也聽不進去。我們加個聯系方式。”何寧娴提議。
沈瑜加好了聯系方式,還是有些不解。
“阿姨,為什麽你要特意過來和我說這些?”
她對何寧娴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謝新昭再怎麽樣也是兒子。沒有必要為了她和家人鬧不愉快。
何寧娴愣怔幾秒,聳肩。
“誰知道呢?可能就是不想有另一個人走我的老路吧。”
何寧娴走後,沈瑜一個人想了許久。
她忽然不知道,應不應該把這次同何寧娴的見面告訴謝新昭了。
索性當作無事發生地到了晚上,沈瑜忽然收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沈瑜,我是路航。”對面開門見山地說。
沈瑜一直沒有加路航的聯系方式,自然也沒有他的號碼。
自從謝新昭和路航打架之後,路航也沒有再和沈瑜有過什麽交集。
“有事嗎?”沈瑜有些驚訝。
“有點,想和你當面說。”對面的聲音不疾不徐。
沈瑜頓了頓:“可以告訴我是關于什麽的嗎?”
路航那邊停頓了一會兒,說出一個名字:“徐玖,還記得嗎?”
沈瑜的心髒重重一跳,臉色白了一瞬。
徐玖,自殺未遂的那個男生。
她怎麽會不記得。
一股涼意從脊背升了上來,連聲音都不自覺放輕了。
“他怎麽了?”
沈瑜聽到電話那頭火機的聲音。
片刻,路航嘆了口氣。
“明天出來說吧,電話裏說不清。”
假期就剩最後幾天了,沈瑜的舞蹈課也差不多結束了。
她想了想,同路航約在了舞蹈教室附近的地方,打算明天早點下課去找路航。
要挂電話時,沈瑜忍不住叫了一聲:“路航。”
路航:“幹嘛?”
“能不能告訴我。你要說的,是不是不太好的事?”沈瑜胸口悶沉沉的,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路航頓了幾秒:“也不是。你也不用太擔心。”
沈瑜半信半疑,應了聲後挂斷電話。
也許是受這通電話影響,這晚沈瑜睡得并不安穩。
半夢半醒地醒過來一次,看時間還不到淩晨五點。
沈瑜重新閉上眼睛,這下才徹底睡實了。
然後,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收到了一個禮物,打開,裏面是一顆血淋淋的心髒。
她吓得将禮物扔到地上,一擡頭看見面前的徐玖沖着自己笑。
他瘦得只剩骨架,胸口一個大洞,鮮血不斷地從洞口湧出來,看上去分外詭異恐怖。
徐玖的聲音陰沉:“我把我的心挖出來送你,喜歡嗎?”
沈瑜吓得說不出話來,四肢癱軟無法動彈。
下一秒,徐玖的臉忽然變成了謝新昭的。
他往前走了兩步,伸手要抓自己。
“小瑜,過來。”
“小瑜。”
沈瑜驚叫一聲,徹底被吓醒了。
一睜眼,映入眼簾的就是謝新昭的臉。
夢境和現實交錯的一瞬間,沈瑜的肩膀被吓得哆嗦了下,往裏躲開了謝新昭的觸碰。
謝新昭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和受傷,手臂僵硬在了半空。
幾秒之後,他握成拳的手慢慢放了下來,唇角抿着,眼神晦暗不明。
這個空隙,沈瑜也反應過來。
她張了張口解釋:“我剛才做噩夢了,現在已經好了。”
謝新昭的眼睛漆黑,聲音很低:“夢到誰了?”
沈瑜的喉頭有點堵。
她隐去了最後夢到他的事,只說夢到了高一時鬧自殺的那個人。
謝新昭的臉色好了點,可依然有點難過。
“你剛才躲我。”他定定看着沈瑜,聲音平靜地敘述。
沈瑜張了張口,柔聲道歉:“對不起,我可能是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做夢夢到我……所以要躲?”謝新昭無法接受。
他最介意的,是沈瑜看見他那剎那間的躲避反應,不管是不是在夢裏。
“……對不起。”沈瑜揉着自己的額頭,很有耐心地再次解釋,“我可能是一時頭昏,把你當成他了。”
謝新昭沉默。
怎麽會把自己當成那個人?他們又不像。
他想和沈瑜争辯清楚,可看着沈瑜的樣子,他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沈瑜擡眼看他,小聲問:“生氣了嗎?”
謝新昭抿唇,聲線低低的,有點緊。
“我說過的,不喜歡你推開我。”
明明沒什麽表情和語氣,莫名就是好委屈的樣子。
沈瑜的心髒像被針戳了一下,酸酸軟軟的。
“那怎麽辦?道歉也不行嗎?”
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也沒辦法讓時光倒流啊。
謝新昭眉眼沉沉,望着沈瑜不說話。
沈瑜想了想,主動勾起他垂在床邊的手。
她擡眼,看見少年的睫毛動了動。
十指緊扣。
睫毛顫得更快了。
當沈瑜另一只手臂摟住謝新昭脖子時,她聽到了少年急促的呼吸。
下一秒,她被人用力緊緊扣在了懷裏。
謝新昭輕嘆了口氣,又冷起聲音威脅她:“不許再推開我了,不然我——”
他腦子裏冒出了很多不合時宜的想法。
可鑒于兩人前幾天的談話,他不敢說。
“你什麽?”沈瑜好奇。
謝新昭低頭,在沈瑜的脖頸上吮出了一個草莓印。
他直起身子,手指摩挲着那道粉色印記。
對上沈瑜的目光,謝新昭的眼神暗了暗,嘴上卻輕描淡寫。
“我哭給你看。”
作者有話說:
服了我的龜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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