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說句實話，和美對于院生并沒有什麽興趣。現在的她，學圍棋雖然不需要靠人強制壓迫，但還沒有愛好到希望每天擡頭見低頭也見的地步。可是現在的她，似乎也別無選擇，總不能坐等學分挂掉吧？更何況她本來不也打算多找點不同的人對局麽？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知道塔矢已經是職業棋士了，和美頓時覺得心裏有些說不出的賭。以和美的眼界，自然知道職業棋士的生涯對人棋力的增長會有多快，尤其是對塔矢這種天才少年來說，便是用坐火箭的速度來形容或許也不為過，到時候不會連與對方下分先局的機會都沒有了吧？想到要和對方下讓子棋，和美頓時覺得更不爽了。在同齡人之中，從來就只有她給別人讓子的份兒！

一想到這，和美毫不猶豫地問道：“怎麽樣才能成為院生？”

塔矢道：“先要準備你的三份對局棋譜，然後再和一名職業棋士下棋，讓對方判斷下你的棋力就可以了。”

“哦。”和美道，“你這裏有記譜本嗎？”

“有，你等等，我去給你拿。”

和美先記錄了一份上個星期和塔矢下過的對局，待要錄入第二份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塔矢，這棋譜有什麽特殊規定嗎？和一個人下的可以嗎還是一定要和不同的人的對局？”

“都可以。”

“那就好。”最近正經的對局，她也就和塔矢亮對過，如果不能是一個人的，那她還得找人對上兩局。和美記憶力很好，再加上因為輸給塔矢的緣故，和塔矢的對局她都記得清清楚楚的，沒一會兒就将棋譜記好了。和美将棋譜整理好，然後問道：“塔矢，去哪裏報名？”

塔矢笑了笑：“我正好也要去棋院一趟，我帶你去吧。”

雖然早知道自己做事挺利落的，但真的出現在日本棋院會館前方的時候，和美還是被自己的利落勁兒給驚到了。她看了下手機，從塔矢提出院生兩個字到現在去報名，也不過才兩個小時。果然還是有危機才會有動力，要是從前，別說是成為院生，就算是成為職業棋士，估摸她也要想上好久，然後再拖拖拉拉又好久。

“塔矢。”

“恩？”

“我不會輸給你的。”

塔矢亮愣了下，随即眉眼彎彎笑道：“等你的官子不再是你的弱點的時候，再和我說這比較恰當吧。”

“誰說的，只要我願意，我中盤就可以殺掉你，中盤。”和美一連強調了好幾遍中盤，雖然是死鴨子嘴硬，可氣勢還是十足，“根本就不需要等到收官！”話雖這麽說，和美還是決定近來花在官子上的時間多一些。以前的老師也評價過她，棋力不均，中盤很強，但後繼無力。這不算缺點，但一旦遇上旗鼓相當的對手，卻會變成致命的缺點。很明顯，在這一點上，塔矢亮就是她的克星啊，因為對方中盤比他稍弱，但一到後期出手那叫一個狠，和美每次輸棋都輸在這裏。她官子其實也并不弱，但是相比她的中盤控制力，便顯得不夠看了。

可就算是這樣，那也不用說的那麽明白呀！塔矢真是個大壞蛋，明明上次就和他說過用詞要委婉了，結果卻還是洗耳恭聽堅決不改。哼，就他這性子，以後肯定娶不到老婆。老記着人的弱點還毒舌，誰會願意嫁給他啊。和美在心裏腹诽了一會兒後，這才覺得心情愉快了些。她以後一定要多用點心在圍棋上，然後将塔矢殺個片甲不留，潰不成軍，哈哈哈哈。

和美這人，郁悶的快高興的也快，踏入棋院的時候就恢複正常了。一邊走，塔矢一邊還會向和美介紹一下棋院的布局。走着走着，和美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塔矢，你不是說來這有事嗎？那你不用陪我了，我自己去找報名點就好了。”

“沒關系。”塔矢笑了笑，笑意在綠眸中漾了開來，星星點點的讓人心都不由柔軟了下來，“不會花很長時間的。”

不知道是不是會拿笑容漾花了眼，和美居然覺得就連那聲音，聽上去都意外的柔和。和美便也跟着笑了起來：“那謝謝了。”

周末的時候，棋院裏除了院生基本不會有其他人出現，因而兩人一路過去，也沒碰上什麽人。交完報名費後，塔矢領着和美來到了玄關處換了鞋，沒一會兒就有工作人員走了過來，見到塔矢的時候愣了愣：“塔矢君，你怎麽會在這？”

塔矢笑道：“我來陪朋友報名。”

和美道：“你好，我是來報考院生的柚木和美。”

正說着，忽然聽到對面傳來一陣驚呼聲。和美順着目光看過去，聲音來自于幾個剛對完局準備離開的院生。

“塔矢君。”

“天啊，真的是塔矢君。”

和美不由笑着調侃道：“塔矢，看來你很受歡迎啊？”

塔矢的耳尖微微有些泛紅：“柚木，你真無聊。”

“哪裏無聊了？”和美努努嘴，“我在誇你呢，你還不領情。”

“這種誇獎才不要。”

“你可真挑剔。”

“謝謝誇獎。”

和美哼了聲：“我可沒在誇獎你。”

塔矢微微一笑，非常風輕雲淡：“我覺得是就行。”

倆人你來我往，看得工作人員目瞪口呆，真是沒想到一向穩重沉着就跟大人似的塔矢君居然會有這樣的孩子氣的一面，真是太可愛了。可惜無人能分享，因為說出去也沒人會信啊！工作人員在心底惋惜了下，正想說什麽的時候忽然發現負責測試棋力的老師已經從棋室裏走了出來，他連忙走了過去。

“還有學生要考試是嗎？”

“是的，叫柚木和美。”工作人員指了下，“就是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女生。”

“咦，塔矢也在？”

“柚木是塔矢君的朋友。”

“難得，能讓那孩子視為朋友，估摸棋力不弱啊。”老師笑了笑後，道，“行，我知道了，讓她進來吧。”

得到了準話，工作人員招呼着柚木進去，塔矢作為陪同人員，自然也是能進去的，不過他來這也真有事，所以并沒有跟着進去，只是道：“好了後給我打電話。”

柚木點點頭：“我知道了。”

考試的地方在院生對局室旁邊的小棋室。

“坐這裏吧，柚木。”老師指了指棋盤對面的位置道，“先把棋譜給我看一下，棋譜帶了的吧？”

“帶了。”和美将棋譜遞了過去，然後端坐在了位置上。

老師接過棋譜，大致看了看：“恩，都是和塔矢的對局？”

“是的。”和美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最近對局比較少，而在網上的對局感覺太不正式了，所以抄錄的都是和塔矢的對局。”

“還是分先的對局……”老師想了想，笑道：“你執黑先下吧，讓我看看你的棋力。”

棋室外

剛對完局的伊角和和谷正聊着天，聊着聊着和谷诶了聲：“小對局室的門居然還關着呢。”

伊角道：“應該是還有人在進行院生考試吧。”

和谷：“不知道能不能通過。”

路過的阿福笑眯眯地道：“肯定能通過的。”

“阿福你怎麽知道？”和谷奇怪了，“難道在裏面對局的人是你的親戚？”

“你這話對了一半。”阿福笑道，“不是我的親戚，是塔矢君的。”

“塔矢君？”和谷稍微拔高了聲音，“塔矢亮？”

“恩啊。”阿福道，“我剛才從對居室裏出來，看到塔矢亮旁邊站着個女孩子，兩人關系看上去很好呢，後來那個女孩子就進對局室了。”

和谷：“能讓塔矢君陪着人，看來棋力鐵定不弱了，啊啊，我都開始期待下周末了。”

伊角笑道：“不要期望太高，這世上可沒第二個塔矢亮。”

棋室內

和美有些懊惱地道：“啊，真沒想到最後居然輸了那麽多目，明明在中盤的時候差距也還不大啊。”

老師笑了笑：“想必你也知道，你輸在哪裏了。”

和美點點頭：“中盤的時候進攻得極了些，當然最大的失誤是在收官的時候，啊，輸得太慘了。”

老師道：“相比你控制中盤的能力，你的官子水平确實弱了些。這樣吧，這段時間你先看看這兩位老師所著的書，他們對官子都有獨到的理解。”

“謝謝老師。”和美誠懇道，“我會努力的。”

于是兩人開始整理起了棋子，理着理着老師忽然問道：“柚木，你為什麽要來報考院生？以你的實力，完全可以直接參加今年的職業考試。”

“我想和同齡人對局，可我認識的棋力不弱的同齡人就塔矢一個。”和美嘆了口氣，“可老是和塔矢對局很打擊人的啊。”就算兩人最後對局只差半目，那也是輸啊。

這哀怨的語氣聽得老師都笑了起來：“塔矢确實很強，這樣吧，柚木同學，你下個周六來報道吧，記得不要遲到。”

“好的，謝謝老師。”和美笑了笑，但裏面并沒有意外之色，但是她并不知道，她差一點就被拒絕于院生之外。

在和美走後，老師依然挺猶豫的：“真傷腦筋啊，希望我這個決定是對的吧。”他又将目光移到了前方的棋盤上，上面空無一子，然而在他的腦海中，卻浮現出剛才的對局。分先的對局，那孩子居然能下到那種程度，真是讓人吃驚。

“老師，這是這個星期的院生對練成績表。”

“好的。”他接了過去，将成績浏覽了一下，然後開始修改起了院生這一周的排序名單。

旁觀的工作人員驚訝的叫了起來：“老師，這……不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她有這個實力。”

修改過後的名單裏，柚木和美的名字赫然高高挂在榜首，一組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