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護身玉
下午繼續開會,聊之後的制作細節。
散會後,制作組暗示駱悅人,第一期的片子已經粗剪出來了,她們家那位“十九歲”性格直率暴躁,宣傳上大有噱頭可做。
駱悅人不置一詞,說會跟密斯董反映。
心裏卻嘆着,你們電視臺這麽神通廣大,對待金主爸爸又這麽殷勤備至,怎麽都不去打聽一下金主爸爸的身邊人?
就随便拿梁空的女朋友做噱頭?
他這人平時看着還好,頂多幾分冷淡不羁,但多少還聽得進去道理,一旦不高興護起短來,誰的賬都不買,往死裏下狠手,就圖痛快。
枕頭風你們擔得起麽?
但駱悅人不愛聊人八卦,更不喜歡當傳播者,什麽都沒說。
洗手間常年的消毒水氣味總顯得陰冷,沖淨泡沫,她抽紙擦手,正想着回去要怎麽跟密斯董說。
身後隔門忽然傳來推開的響動,駱悅人回神擡眸,兩人在鏡子裏對上目光,也都在第一時間認出對方來。
皆是怔住。
恰好此時,外頭有男人沒耐心地喊了一嗓子:“柳芸芸,你好了沒有?”
駱悅人視線再回鏡中。
第一次知道她,那會兒她還不叫柳芸芸,混跡夜場的女人有花名,叫阿May,在駱悅人她爸的手機備注裏。
她給駱文謙發信息——這周末還過來嗎。
柳芸芸沒理外頭男人的聲音,自顧走過來洗手,駱悅人看見她無名指上的婚戒。
爪鑲的鑽戒不夠顯大,又圍了一圈細鑽,過分花哨的設計溝溝壑壑很容易藏污,失了鑽石本身的明淨亮度。
“你也在電視臺?哪個節目啊?那個《闊太起居注》?”
閑談語調引駱悅人側目,但不過一霎,她就收了驚訝,可能一早丢了廉恥的女人本就沒什麽分寸。
“過來開會。”
她聲音冷淡,立馬叫驚訝換了人,對方像是方才錯過什麽似的,又重新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你上班啊?”
駱悅人斜望着她,蹙眉,沒說話。
柳芸芸懂了似的:“你跟你那個高中男朋友分手了吧?也是,他看着就不像什麽省心的主兒,你的确駕馭不住。”
駱悅人沒打算搭理她。
水龍頭一關,充斥着消毒香氛的逼仄空間一瞬安靜到詭異。
她再度突兀開口——
“他們家很有錢吧?一個高中生能拿出一百萬,讓我離開你爸,你那個男朋友很聰明,說話也很有一套,我那會兒就在想,他要是願意,他能騙到任何小姑娘。”
像是歡場抽身的職業病,她一張嘴就有種花枝招展的甜膩,黏得駱悅人不敢回顧她剛剛說的內容。
駱悅人将眉心擰得更緊。
“看來你還不知道啊?”
在對方的觀察視線裏,駱悅人警惕地克制自己的情緒反應,不想給對方任何做文章的機會,盡可能漠然。
女人翻包,刷刷寫下一串數字,走之前擱了一張紙在臺子上,水跡将薄紙一角迅速洇成透明,像爛在污水裏。
她跟駱悅人說,她有一段有關于她那個高中男友的錄音,她最近還有點缺錢。
那張紙,是幾天後的夜裏,駱悅人在打包搬家紙箱,忽然想起,從包裏翻出來的。
随之翻出來的,還有一只不知道什麽時候沉在包底的金屬袖扣。
簡約又不失設計感的莫比烏斯環造型,搜圖沒有任何産品頁跳轉,她在燈下看着暗面小小的字母L,猜想很可能是定制款。
這只敞口大包,就最近她去電視臺開會那天帶電腦背過一次。
誰的袖扣會落在她包裏?
好像只有梁空。
斷電那一瞬,轎廂不穩,她抓過他的袖子,或許就是那時候被她不小心扯下來的。
找了一個小盒子将袖扣裝着,駱悅人蹲在一堆打包盒中間,想着要把東西還給他,才忽然意識到這個人如今多麽遙遠。
撇開巧遇,她幾乎很難有場合再遇見他。
其實高中那會就是。
他們從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不是高三她家發生變故,他們很可能是同校三年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的陌生校友。
至多,是她單方面知曉他。
畢竟梁空那樣耀眼。
一場不像戀愛的戀愛,如今想來,翻箱倒櫃她什麽證明也找不出來,只記得他送過一個不值錢的玉墜給自己,他說是在賣假貨古玩的東閑門,玩彈簧珠得的小玩意兒。
随手送給她,她也收着。
父母離婚後,搬來永明巷的外婆家,不知道怎麽就弄丢了。
璐璐問是丢了什麽,家裏角角落落替她找一遍。
駱悅人便說了玉墜的由來,她記得當時高三,自己重感冒,半個冬天都在流鼻涕,她以前體質太差了,很容易得些感冒發燒之類的小病。
一邊擤鼻涕,一邊搖頭拒絕,說不能要這種貴重東西。
梁空說不貴重,在東閑門玩彈簧珠得的小玩意兒。
瀾城佩玉的講究,駱悅人聽說過,男戴觀音女帶佛,孩童出生戴長命鎖,貼身久戴的玉一般是屬相,自幼佩戴,有護身的說法。
梁空屬虎。
那玉是龍,不是他的屬相。
她便信了這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他似是怕她瞧不上這塊假貨,又叮囑,彈簧珠很難玩,這是頭彩,你別随便扔了。
駱悅人答應了,說會好好留着,卻還是在搬家途中弄丢了。
璐璐聽完張大了嘴:“啊?怎麽還送假的啊?這也對你太不上心了吧?”
駱悅人倒不介意,送真的她也不可能收啊,梁空是跟人打賭才說追她的,她讓他贏了賭,他帶着她玩兒。
各取所需。
她也是因為這個,才一直毫無負擔地當着梁空的便宜女朋友。
她不需要他對自己好,不圖他什麽。
因為她也沒有什麽可以還給他的。
可幾天前,她爸過去的出軌對象告訴她,這個對自己好像從來不怎麽上心的前男友,曾經拿一百萬讓她離開駱文謙。
怎麽聽怎麽荒謬。
紙張一角的濕跡已經幹了,皺巴巴的,空白處寫着電話號碼,打印文字裏有節目組的名字。
駱悅人有點印象。
之前跟江瑤聊過,瀾城臺最近在籌備一檔婚內觀察的綜藝,嘉賓初選階段,就已經見識了婚姻的一地雞毛。
電話撥過去,聽到柳芸芸這個名字,江瑤說:“對,是我們那節目裏的初選素人嘉賓,她跟她那個酗酒又自稱藝術家的老公都是大奇葩,有料的很。”
駱悅人沒有多問,一是怕引起江瑤好奇,二是這個女人如今婚姻過得如何不幸,她絲毫不感興趣。
這種女人,不僅謊話信手拈來,還能将謊話翻折成花來,講給不同的人聽。
駱悅人覺得自己悟得很有道理,恍然又好記憶地想起,這好像是以前梁空跟她說的話。
他叫她不要随便可憐別人,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有些人就靠嘴皮子生活,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種人編故事就跟乞丐伸碗一樣,就等着你施舍。
梁空從來不吃虧的。
他高中那會兒就聰明死了,看着愛玩又很混,實際腦子清醒,就柳芸芸那樣的,十個疊一起都不夠他耍的。
梁空給過她一百萬?
她就算去騙,把話編出花來,梁空都不會上當。
而她留這個號碼給自己,又提錄音,目的就很明确了,她要錢。
算盤叮當響,可惜打錯了。
大家都有各自的新生活,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梁空過去是否對她上心,沒有什麽計較的必要。
她并不想去翻過去的舊事。
關燈前,她看了一眼床頭的袖扣。
如果還給他女朋友代為轉交,好像無論怎麽解釋都容易有誤會,還是不要添這種麻煩了,想來梁空不會在意一只袖扣,但她擔心東西貴重或者有特殊意義,她就這麽私自留下,也于心不安。
要想辦法還給他。
入睡前,駱悅人腦子裏過了太多東西,也睡得不踏實,從煩這只袖扣,想到那臺叫悅人號的游艇,再回憶到過去,關于柳芸芸……
駱悅人發現駱文謙出軌在高三,巨大沖擊之後,她不敢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包括脾氣越來越差的梅惠。
原本的三口之家岌岌可危,好像說與不說都會鑄成大錯。
十幾歲的少女,未經風雨,一直在溫室裏生長,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
那段于她而言世界崩塌的日子,梁空是唯一的知情者。
他扮演的,絕不是什麽解語花知心人的溫柔角色。
好像司空見慣這種人性的低劣和惡性,他沒什麽反應,說的話也稀松平常。
也正是因為他的麻木冷淡,駱悅人才敢在他面前無所顧忌地傾訴家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她不期待梁空給她安慰,但她想不通的時候,也會忍不住問他為什麽?
為什麽?
他是真冷漠,好聽但沒用的安慰話從來一句不說。
他說,這世道就是爛得沒理由。
“沒有為什麽,不要總試圖跟人講理,道理是你體面我也體面的時候大家才聊的東西,多的是撕破臉皮、不要臉的時候,道理講不通的。”
駱悅人愣了愣,小聲說:“可你現在好像就在跟我講道理。”
“我不想你難過。”
話一出口,就溫柔得叫人心旌一悸。
他從駱悅人的視線裏躲開,踩了踩路牙,補話道:“難過也難過得體面一點,為了這樣一個女人不值得,你跟她比誰的道理對,她跟你比誰的下限低,怎麽比?”
駱悅人說不出來話,還是呆呆望着他。
他說的話全都是對的。
“行了,別想了,帶你去玩兒?”
駱悅人一直沒哭,他哄小朋友似的說這話,她眼睫一垂,往下掉了兩滴眼淚。
梁空偏開頭,巨煩地一聲嘆氣,把她丢在路邊,去對面便利店買了包紙,折回來,蹲她跟前,長臂松松搭在膝蓋上,抽紙巾往她眼下擦。
“還是遲了。”他惋惜地說。
駱悅人兀自掉淚,眼底亮晶晶的:“什麽遲了?”
“她要是早遇見我,被我迷得七葷八素,估計就沒功夫勾搭你爸了,抱歉啊駱悅人,魅力散發得不夠及時。”
她破涕為笑。
梁空團了團手裏潮濕的紙巾,就那麽望着她笑,望了一會兒,斂了玩笑樣子,認真得像在低頌什麽普世箴言。
他說:“駱悅人,別不高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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