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時滿走出樓棟大門時,那裏停着一輛越野車。

深綠色的車身以及粗狂的外型,讓時滿一眼便能認出是誰的車。

越野車的車窗搖了下來,駕駛座上的人看着時滿說道:“未來的冠軍,我們有幸參與你的啓航嗎?”

“萊瑟特,你換車了?”時滿反問道。

“帥氣吧?”萊瑟特拍了拍方向盤,說道:“這是我的大老婆。”

後座出現另外一個清亮的聲音,吐槽道:“這種粗狂的車,我覺得比較适合說是你老公。”

“喂!”萊瑟特回頭瞪了對方一眼。

時滿聽到聲音後微愣幾秒:“漆方,你怎麽也在上面?”

少年臉上溢出幾分笑意:“我想看時滿哥哥比賽。”

“你不是在醫院做術前檢查嗎?”時滿打開車門,作勢要解開對方安全帶:“你就別跟我們跑哪裏遠了。”

漆方往後躲開對方的手,說道:“我的手術在下個月中旬,還早呢。”

“萬一現在感冒或者是染上別的病,手術就要推後了。”時滿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你現在下來。”

時滿認為漆方的手術雖然是下個月中旬,但是這期間生病了就會非常麻煩。

影響體質不說,有可能手術推後或者是出現別的問題。

想到這裏,他補充了句:“想看我比賽,以後多的是機會。”

“我不是去看你比賽。”漆方連忙把身旁的儀器拿出來:“這次是為了我的研究課題,用無人機測試聲納系統繪制近海的地形還有氣候、海浪變化。”

聽到這句話後,時滿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審視地盯着對方:“真的?”

“真的!”漆方說完後還踹了萊瑟特座椅一下:“你可以問萊瑟特。”

萊瑟特對上時滿視線,連忙道:“這是真的,你看我後備箱裏有好幾個家用無人機,那都是剛剛從漆方他們研究所拖過來的。”

時滿視線轉回來看向漆方,他知道這個孩子是個天才。

這孩子在十三歲便考上中科大的少年班,但是身體問題卻一直困擾着對方。

但是漆方性格卻異常倔強,只要是認定的事情就不會有任何改變。

“好吧。”時滿有些無奈說道:“如果身體不舒服立刻回來。”

“嗯。”少年臉上帶着單純的微笑,幹淨而清澈。

時滿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對方頭發,心裏暗道那些總說紀渡擁有少年感的媒體應該來看看,這才是名副其實的少年感。

萊瑟特等時滿上車後,問道:“咱們是走高速公路還是國道?”

“當然是高速公路。”時滿有些奇怪對方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問。

從他們居住的闵省開車到威市,走高速公路的話大概是一個多小時,國道的話則需要三個多小時。

正常人不都是選擇高速公路嗎?

萊瑟特嘆了口氣,說道:“剛剛聽說高速公路那邊出現連環車禍,一直堵到收費站那邊。”

漆方翻看手機導航,乖巧地遞到時滿面前:“時滿哥哥,導航預計擁堵時間是兩個小時。”

“這麽麻煩?”時滿看着手機屏幕,微微皺眉:“走國道吧。”

國道的路況并不算很好,有些坑坑窪窪的。

即便是越野車行駛在上面,也不敢速度太快。

在這種有節奏的颠簸中,時滿靠在車窗上逐漸染上睡意,他那微微失神的眸子注視着飛逝而過的風景,直到慢慢合攏。

車後座上,青年額頭微微抵住車窗玻璃,随着車輛颠簸時不時撞上去。而這個現象也讓他身旁的少年注意到。

少年正準備伸手把對方攬到自己肩膀上時,駕駛座上突然丢過來一個枕頭砸到半睡半醒的青年臉上。

“我這有頸枕。”萊瑟特大大咧咧的聲音響起。

時滿被砸了一下後醒了過來,他把頸枕戴在脖子上:“謝啦。”

說罷便靠着身後的椅背,阖上雙眼休息。

而漆方看着自己擡起的右手,微微抿緊嘴唇,垂下的睫毛掩蓋住眸子裏的失落。

時滿做了一個夢。

不過這與其說是一個夢,還不如說是他曾經的經歷。

夢裏,他正身處基地的訓練室裏。

而在他面前有位身形高大的俊美男人,對方那熟悉的臉讓時滿有些發怔。

只不過,此刻萦繞在兩人之間的氣氛并不算很融洽。

男人摘下眼鏡,按了按太陽穴說道:“這次比賽我覺得應該是讓紀渡去,如果你真想參加那我找上面再申請一個名額。”

時滿因為這句熟悉的開頭知道這是發生在什麽時候的事情。

那時年少輕狂的自己,因為世錦賽的名額分配問題感到不服氣,于是想向紀渡下戰書。

因為這事情,言墨和自己有些分歧。

夢裏的自己瞪大眼睛,開口道:“你也認為我不夠資格!”

男人愣了幾秒,然後說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言墨,你是不是跟其他隊員一樣認為我是空降到這個團隊的,所以我根本就沒能力。”時滿情緒有些激動,伸手扯住對方的衣襟。

言墨握住青年扯住自己衣襟的手,緩緩說道:“我從來沒有這樣認為過。”

“那你為什麽說應該紀渡參加?”時滿不滿的說道。

男人拉下時滿的手,摸着對方掌心裏繭繼續道:“看到這些繭沒有?”

“嗯?”

“數過自己有幾塊繭嗎?”言墨問道。

“四塊。”

“每塊繭都代表着你曾經的努力,但是光憑努力是遠遠不夠的。”言墨停頓幾秒,繼續說道:“沖浪還需要擁有面對大海時候的經驗,而這些都需要時間去積累。”

“我……”時滿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了。

言墨輕柔說道:“時滿,你才十九歲,以後有的是機會。”

“所以歸根到底,你還是覺得我比不過紀渡?”時滿不由自主咬住下唇,那裏被他咬得微微泛白。

言墨按住對方嘴唇,皺眉道:“再咬就破了。”

随後,他繼續說道:“你還年輕,未來有着無限可能,沒必要因為一場小比賽而鬧這麽兇。”

“我在鬧?”時滿語氣不算很好,繼續道:“你當然向着他,那可是你的竹馬。”

“他又不是我戀人。”言墨低聲笑起來,低沉的聲音帶着些許磁性:“通常我會偏心我的男朋友。”

順帶男人手指暧昧地蹭着對方唇瓣:“你說是不是?嗯?”

時滿臉上微微泛紅,随後支支吾吾道:“我先出去。”

夢裏的畫面猛地一變。

沖浪基地裏亂糟糟的,救護車的警笛聲、現場喧嘩聲交織在一起。

躺在擔架上的男子清秀的臉上煞白一片,腿上包裹着一層層繃帶。

急救醫生邊處理傷口,邊忿忿道:“沖浪而已,怎麽會傷成這樣!”

“因為有人不守規則搶浪,然後沖浪板把人砸成這樣。”旁邊有個穿着隊服的男子,他咄咄逼人問着蹲在旁邊的青年:“時滿,你是不是故意的。紀渡受傷就沒法參加世錦賽了。”

時滿身上滿是泥沙坐在臺階上,他咬着拇指沒有吭聲。

擔架上的紀渡扯了扯男子衣服:“應師兄,這只是意外而已。言墨哥呢?”

“言教練?”應雨華指着門口,說道:“這不是來了。”

言墨臉色微沉地出現在現場,視線掃過躺在擔架上的紀渡以及蹲在旁邊的青年。

他的腳步停頓兩秒,視線停在時滿身上。

“言墨。”時滿擡頭,眸子亮了起來。

男人面無表情,只是冷冷問道:“怎麽了?”

應雨華在旁邊添油加醋:“說是訓練時候搶浪弄傷的,誰知道是真是假。”

他的話引起旁邊姜谷的不滿:“訓練時候出意外很正常的,小滿還是個孩子……”

“孩子?虛歲二十的孩子。”應雨華嗤了聲說道。

言墨沒有任何表态,只是掃了時滿一眼後便轉身走向擔架那邊。

蹲下來問着醫生:“嚴重嗎?”

“要去醫院縫合,你們來個負責人跟着。”急救醫生提議着。

後面發生了些什麽,時滿并不是很清楚。

他仿若聽到言墨說要跟着救護車去醫院,然後安排其他人處理現場的事情。

青年眼眸黯淡下來,他略微縮了縮後把手肘藏了起來。

其實剛剛他也被暗礁割傷了,只是不太嚴重而已。

不疼。

真的不疼。

時滿蹲在那裏繼續咬着拇指和下唇,他仿佛已經不知道疼痛,連指尖咬出血痕都未發覺。

而這次,卻并沒有人制住他這種類似于自殘的行為。

等到救護車滴的一聲開走後,留下來的人卻開始低聲議論着。

他們的聲音很低,但是時滿卻還是聽到了。

應雨華鄙視道:“所謂的體二代就是一群拿着直通卡的特權生而已。”

“應雨華!”姜谷扯了扯對方手臂。

“扯什麽扯,我說的又沒錯。”應雨華嗤了聲,問道:“姜谷,你看我沒說錯吧。”

“算了。”姜谷打着圓場,試圖制止隊友的發言:“時滿是咱們隊裏面最小的,經驗不足很正常,出現這種意外誰也不想。”

夢境仿若變得魔幻起來,各種聲音穿透時滿的耳膜。

“是啊,他年齡小,所以勾引別人伴侶也要原諒他嗎?”

“時滿,你真讓國家隊丢臉。”

“時滿,你把你父親的名聲全毀了。”

“時滿……”

這時車身突然一個大颠簸,時滿驚醒過來。

他眸子有些發蒙地看向窗外,晴空萬裏一覽無際。

時滿微微喘氣,後背上滿是汗水。

他告訴自己,那些事情都過去了,不要再在意了。

不對,應該是那些事情還未發生。

此時,前方駕駛座上的萊瑟特轉回頭:“咱們到了。”

時滿看向車窗外,心跳漸漸恢複正常頻率。

這裏,将會是自己這一世命運的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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