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我拉黑你了！看見了吧，我拉黑你了！”

19線抱着毯子躲，居然還笑得出來，十八線氣得要命，轉身就要走。

“哎！”19線拉着他的衣服，“哥，你別走。”

“幹嘛？”十八線瞪着他，“少惹我生氣，氣死我了你也跑不了。”

“我什麽時候氣你了？”他拉着十八線在沙發上坐好，“你還發燒嗎？我摸摸。”

他把手蓋在十八線額頭上，也分不清哪個更熱一點兒，十八線出了很多汗，額頭濕濕的，19線說：“哥，你是不是有點兒虛。”

“沒你虛。”

“我？還行吧，應該算不上虛。”19線咧着嘴笑，“咱們聊聊呗。”

“聊什麽？”

“你想好好拍戲，我知道。”19線說：“多久沒正經拍戲了？”

“三年零七個月。”十八線脫口而出，“殺青之前男主吸毒被抓了，劇組散了，告訴我們等消息，一直等到現在也沒等到。”他搖搖頭，“可能劇組風水不好，那幫人現在沒一個混的好的。”

19線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你信命嗎？”

“信吧。”

“我覺得我命挺好的，幹什麽都順，特別順，要不這次你去拍戲，我給你當助理吧，影響一下你的氣場，怎麽樣？”

“誰說我要去拍戲了？”

“那導演挺年輕的，特有靈氣，我見過他，本子也特別好，你一聽肯定就動心。”

十八線看着他，一雙眼睛霧沉沉的。

“好吧，和你說實話，我不敢，你笑話我吧，我确實是不敢了，撲不起了。”

“我沒有笑話你。”19線說的真心實意，“不在乎你的人永遠不在乎你，但是你沒必要把他們放在心裏，有很多人喜歡你，也有很多人在等你。”

十八線在茶幾上摸了根煙，卻沒抽，他捏着煙在手背上敲了敲，“十幾年前，有個搞樂隊的，有一天他準備開自己的最後一場演唱會，因為他老婆帶着孩子跑了，他爸爸得了癌症，有個女學生在散場以後給他塞了紙條，上面寫着你永遠別放棄。這個搞樂隊的就繼續唱了下去，後來他爸爸死了，老婆孩子也沒再和他見面，他因為這個樂隊欠了很多錢，自殺了。你們都可以做那個女學生，塞個紙條的事兒罷了，但是他自殺的時候沒人陪着。”

他說完了就起身要走，19線突然說：“可是我已經準備把所有的錢都砸進去了。”

“什麽？”

“那導演拉不到投資，跑了幾次創投會也沒戲，合夥人還犯事兒跑路了，我跟着朋友混飯局認識的他們制片人，他說了這個本子，我覺得特別适合你，就留了個聯系方式談了幾次，夏姐最開始不知道，我們還吵了一架，她說沒必要，但是——嗯，就這樣了。”

“……你投了多少錢？”

“沒多少，我本來也沒什麽錢，算了，還以為你會很開心呢，既然你不喜歡就，嗯……算了吧。”

十八線無語地看着他。

“我可以理解你，小紙條誰都可以塞，但是最後的結果誰也不敢保證，當我多事吧，算了，你快去睡吧，別熬夜了。”

“……”十八線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吧！”

“說什麽？”

“本子啊，說什麽？”十八線愁得要命，“我說你們小年輕辦事怎麽這麽橫，為什麽不提前和我們商量商量？”

19線還挺委屈，“我以為你會高興啊。”

十八線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很久沒有人為了他認認真真地做一件事，只因為“以為他會高興。”

“你到底——到底為什麽啊？就是為了我？”

“這有什麽好為什麽的？”19線理所當然地說：“我惜才不行嗎。”

十八線低着頭，不說話，19線看他一眼，“要不我也給你寫個小紙條吧，好嗎，就寫，你不要放棄，賠了咱倆一起去攤煎餅。”

十八線依然沉默着。

“那個主角是個唱歌的。”19線自顧自地說：“很紅，很愛音樂，但是也很混蛋，對身邊的人很苛刻，還總和粉絲睡覺，有一天他發現自己得了絕症，沒幾個月好活了，這件事只有他和他的助理知道，他的助理是個小姑娘，之前很崇拜他，所以放棄了很好的工作機會跑過來當他的助理，第一天就因為太幻滅跑去衛生間哭了一通，在他生病之前這個姑娘已經決定辭職了。”

“但是現在這個明星不讓她辭職，還答應在自己死了以後給她一筆錢，只要她不把這事兒對別人說，因為他想把自己的最後一場演唱會開完，他說：‘我可以死，我偉大的夢想不能死。’姑娘覺得他不可理喻，不同意，他就死纏爛打，問姑娘想不想和他睡覺，他願意奉獻自己的肉體。”

“……這什麽人啊。”十八線終于說話了，“那姑娘和他睡了嗎？”

“沒有，因為那姑娘早就不喜歡他了，還指着他的鼻子把他大罵一通，但是後來這姑娘還是同意了，因為他哭了，他說自己必須開完這場演唱會，這就是他偉大的夢想。姑娘心軟了。”

“然後呢？”

“然後他睡過的人把他的裸照給爆了出來，他的團隊沒捂住，又有很多人站出來跟着拆臺，他也确實是個混蛋，所以他的名聲很快就壞了，演唱會開不成了。”

“到最後也沒開成嗎？”

“是的，最後他病的很厲害，也和自己的團隊鬧掰了，這個姑娘帶他偷偷去了自己學校的禮堂，他就在那兒唱了一晚上，只有那姑娘一個聽衆，她在下面錄像，唱了一半，這姑娘哭了，他問姑娘，你哭什麽呢？想到我要死了你就哭了？姑娘說不是，他說，那你是因為我的歌哭的？姑娘說是，他很高興。”

“結局是什麽？”

“結局就是這姑娘把錄像公布了出去，大家對他的印象又改觀了，尤其是，嗯……他還得了絕症，所以他的經紀人來找他，想幫他開完那場演唱會，彩排的第一天，他站在舞臺上，唱完了一首歌，舉着話筒說夢想永遠不會死，然後他就跪坐在地上再也沒起來，就是這樣。”

十八線心情複雜地看着他。

“你覺得怎麽樣？”19線問他。

十八線說：“很危險，弄不好會拍的很難看，但是弄好了會很棒。”

19線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你想好了，萬一砸了我們真的只能去攤煎餅了。”十八線說。

19線咧着嘴笑，“無所謂，你高興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