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下雨了。
十八線聽到了越來越清晰的雨聲,他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過了片刻,他才看清了面前的立式空調,理智逐漸回籠——這是劇組的賓館。
他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機,上面顯示的時間是淩晨四點半。
屏幕上,時間下方是一個細窄的微信對話框,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是經紀人發來的:他要去找你,你們倆別吵架啊。
十八線翻了個白眼,把手機扔在了一邊。
也許是前一天的藥勁兒太大,他的回籠覺睡得久了點,醒來的時候已經快要七點半,陰天下雨,他的心情不太好,總覺得悶悶的,手忙腳亂地洗漱過,到片場的時候別人已經快化完妝了。
助理拿了杯皮蛋瘦肉粥喂給他喝,他眯着眼睛看鏡子裏的自己,覺得自己今天看起來很頹廢,黑眼圈很重,他瞬間在心裏卧槽了一聲,心想難道我也要開始在臉上動刀打針了?
“沈老師你看着好小啊。”化妝師一邊給他的黑眼圈塗遮瑕一邊說:“你這種長相很占便宜的。”
“……”十八線說:“是嗎。”
“是的呀。”化妝師說:“看着還像二十出頭的男生呢,要不然我們這次定妝的時候做造型也不會搞得那麽邪魅啊哈哈哈。”
“啊哈哈哈。”十八線幹巴巴地跟着笑,心想邪魅是什麽鬼,哪裏邪魅了!你霸道總裁看多了吧!
開工之後,前面的鏡頭都順利過了,第三場開拍,這場戲拍的是主角在演唱會後臺和助演嘉賓調情,要求主角主動走過去邪魅一笑把對方壁咚,然後強吻對方。
“action!”
十八線靠在牆上看手機,頭也不擡地問:“緊張嗎?”
“有什麽好緊張的?”女演員說:“林逐,唱歌兒你不會呀?”
“我是說咱們倆單獨在一起,你緊張嗎?”
十八線把手機放在一邊,慢慢地走過去,努力想象自己是個随時能把全世界幹翻在地的霸道總裁,做出了邪魅一笑的表情,一只手搭在女演員肩膀上,一只手按在了她身邊的牆上。
女演員也笑了一下,飽滿的嘴唇在燈光下看起來亮晶晶的,她微微上挑的大眼睛眯起來,拿舌尖舔了舔嘴唇。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沉默了片刻,女演員忍不住仰着頭笑出聲:“沈老師你臉紅什麽啊!”
飾演助演嘉賓的是一個長相美豔的女演員,身材很好,本人的氣場很強,十八線一和她對視就覺得緊張,根本就邪魅不出來,恨不得捂着小唧唧跑掉了,她這麽一笑,十八線更想原地爆炸了,心想什麽臉紅!我一個霸道總裁怎麽會臉紅!
“沈老師呀。”導演文小樹又慢悠悠地走過來。
十八線還以為他要給自己講戲,沒想到文小樹問:“你談過幾次戀愛啊?”
“兩次。”十八線幹巴巴地說:“怎麽了?”
“你為什麽不多談幾次戀愛呢?”
“因為我找不到女朋友。”
周圍的工作人員聽了他的話忍不住笑出聲,文小樹沒笑,他繼續慢條斯理地說:“你還挺純情,這不行啊沈老師,你總臉紅,這戲怎麽拍?你怎麽不多談幾個女朋友呢?”
“我都說了因為我找不到女朋友……”十八線心如死灰。
第二次開拍,十八線努力把對方想象成自己的助理,好不容易邪魅一笑完,女演員媚眼朦胧看着他,等着他來強吻,十八線心想冷靜冷靜冷靜冷靜,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然而他一低頭,看見了女演員低胸裙裏露出來的飽滿胸部,又瞬間石化了。
女演員也覺得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覺得好笑,十八線笑不出來,他覺得很尴尬也很着急。
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不專業耽誤拍攝進度。
就算是什麽也不幹,劇組也每天十幾萬地燒錢,這不是因為覺得好笑就可以不認真對待的事情,但如果是別的情況他都會認真調整,努力讓自己與角色合二為一,像這種情況他實在是沒辦法,要他怎麽辦,一刀紮進大動脈裏把血放幹淨就不會臉紅了嗎?
“……不好意思。”十八點低着頭道歉,“我去調整一下。”
導演同意了,演他助理的商小月湊過來看熱鬧,“哎呦沈老師,你怎麽啦?”
“我找不到女朋友。”十八線面無表情地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商小月狂笑起來,“你怎麽會找不到女朋友呢?”
“因為我不是霸道總裁我不會邪魅一笑。”十八線無奈道:“完了,我看等會兒要挨罵了。”
“沈老師,我們來玩兒對視挑戰吧,輸的人一次罰一萬塊,十次就是十萬,一百次就是一百萬,一想到要罰這麽多錢肯定吓得臉都白了,就不會臉紅咯。”
“我現在已經吓得臉都白了。”十八線覺得更加生無可戀,“謝謝你提醒我不光找不到女朋友還是個窮逼,我會努力活下去的。”
商小月繼續狂笑,“哎呀沈老師你怎麽這麽可愛的啦——”
助理突然跑過來,低聲說:“哥,啊不,沈老師,承風哥來了。”
十八線愣了愣,“什麽?”
他這才恍惚想起來淩晨四點半的時候看過一條微信,是經紀人提醒他對方要來,還囑咐他們倆別吵架。
“開工開工。”十八線從椅子上跳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別耽誤時間。”
場記再一次打板,十八線努力忽視外界的一切,但是做的并不成功,他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地壁咚了女演員,女演員擡頭看他,他又一次大腦當機了。
不知道為什麽,十八線突然想起了上次在家裏,他洗過澡出來之後,19線拿自己的外套裹在他身上的事,當時對方是一只手按着他的胳膊,一只手搭在他背上把他推回卧室的,過了這麽多天,他竟然突然感到後背上癢癢的,似乎被19線隔着一層衣服碰觸過的地方留下了什麽印記似的。
又NG了。
導演走過來,慢條斯理地說:“沈老師,要不咱改改戲?”
“啊?”十八線不在狀态,“怎麽改?”
“讓她按着你親?”
“啊,這不太合适吧……”
“那您說怎麽才算合适啊?”
這個導演文小樹年紀不大,為人非常沉穩,也很壓得住事兒,雖然他別提發火了,連大聲訓人都沒做過,但是大家對他都很尊敬,十八線聽出來他語氣中帶點不快,也覺得自己今天的表現很差勁,想了想便同意了。
“action!”
“林逐,你緊張嗎?”
“緊張什麽?唱歌兒不會啊?”十八線低頭看手機。
“我是說咱們倆單獨在一起,你緊張嗎?”
女演員說完了就走過來,一邊走一邊笑,十八線在心裏瘋狂吐槽,這就是傳說中的邪魅一笑嗎!這個女的怎麽比我還邪魅啊!
十八線努力做出一副放蕩的表情,女演員伸出一根細細的手指擡起他的下巴,十八線內心瘋狂OS冷靜冷靜冷靜冷靜……
然而他的餘光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瞬間,他的手臂和後背又泛起了一絲癢意,女演員飽滿的嘴唇貼上了他的,十八線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又NG了。
導演走過來,繞着他轉了轉,“沈老師,我問你啊,你覺得你現在演的是被班主任性騷擾的女初中生嗎?”
“……”十八線垂頭喪氣道:“不是。”
然而很快導演就不圍着他轉了,19線解了他的圍,對方一現身就被人拉去各種寒暄,十八線遠遠地看着他,心裏悶悶的。
“小利。”十八點低聲招呼自己助理,“回去吃藥。”
“吃什麽藥啊!”小利扯着嗓子喊:“沈老師你不是說怕困不吃嗎?”
“你喊什麽喊什麽!”十八線恨不得踹他一腳,,19線聽到聲音走過來,在他身前不遠處站住,輕聲說:“哥。”
十八線看着他,沉默片刻,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小利。”19線皺着眉頭問他助理,“你不是說他病好了嗎?”
“他又不是大夫,我病好不好他說了算嗎?”十八線臭着一張臉,轉身要走。
“哎!”19線攥着他的手腕,“哥,你幹嘛去?”
文小樹慢悠悠地說:“沈老師今天狀态不好。”
19線說:“看到了。”
十八線幹巴巴地說:“我很快就調整好了。”
他走到一邊去喝水,和19線離得很遠,對方正低頭和導演說着些什麽,時不時回頭看他一眼。
過了會兒,導演走過來和他說今天休息,讓他吃了藥好好睡一覺,調整一下,明天再開工。
“是啊,哥,而且你還感冒着呢,別把人家給傳染了。”19線在一邊說。
十八線發現自己無法反駁,臉色更難看了。
他帶着小利回到賓館,吃了藥倒在床上就睡,還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裏有一只黃色的大恐龍追着他,他閉着眼睛狂跑,但是沒有跑掉,被恐龍按在地上咬了頭。
突然地,十八線從夢裏驚醒,心髒跳得很快,一雙手伸了過來,在他頭上摸了幾下,19線在一邊問:“怎麽了?”
十八線喘着粗氣說:“沒怎麽……你怎麽進來的?小利!”
“別喊別喊。”19線說:“小利和他們出去玩兒了,我來看看你。”
十八線坐起來,額頭上汗水岑岑,他去衛生間洗臉,19線跟在他身後,“哥,你晚上想吃點兒什麽呀?”
“不餓。”十八線說:“你去忙。”
“我就是為了過來看你的啊。”
十八線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看我幹嘛?多陪陪你女朋友。”
19線盯着他看,十八線心虛地把頭轉開了,“看什麽?我說的不對嗎?”
“對,你說的都對。”19線幫他拿了毛巾,把話題岔開了,“今天拍戲狀态不好啊?”
他一提這事兒,十八線心情更差了,低落地說:“嗯。”
“講的什麽呀?讓你邪魅一笑把女演員壁咚了?”19線說:“我陪你對對戲。”
十八線下意識地抗拒,“不行!”
“為什麽不行?”
“你是男的,沒那個感覺。”
“我演林逐嘛。”19線拉着他走到牆邊,不由分說地把他按在了上面。
“臺詞兒怎麽說的來着?”19線低着頭,“你緊張嗎?”
十八線說:“我——我不緊張,不是不是……我緊張什麽?唱歌兒不會啊?”
“我是說,咱們倆獨處一室,你緊張嗎?”19線低聲說:“嗯?”
十八線動也不敢動。
他低着頭,臉比今天的任何一次紅的都厲害,甚至耳朵尖都紅了,十八線從沒想過自己會對着一個男的臉紅。
“哥,你別緊張,只是對戲而已。”19線貼着他的耳朵說:“擡頭。”
十八線擡頭,像慢動作似的,他低下頭,把十八線吻住了。
他吻的很溫柔,還拿一只手在十八線的耳垂上不斷揉捏,十八線心髒都要炸開了,他的手慢慢往下,去摸十八線的下颌骨,趁着十八線慌了神的瞬間,他把舌尖探了進去。
十八線終于反應過來,剛要把他推開,19線就像是和他有心靈感應似的離開了。
“你也要主動點兒啊。”19線說:“不是兩個人調情嗎?”
“我——嗯……”
兩個人又吻在了一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19線的嘴唇終于離開了,十八線已經要瘋了,他從心底湧起一股無力的恨意,“你女朋友知道了——”
“只是對戲而已啊。”19線無所謂地說:“做演員的不拍吻戲嗎?”
十八線一言不發地推開他,他從後面攬住了十八線的腰,“哥,你怎麽這麽純情啊,這樣明天怎麽拍?耽誤進度怎麽辦?”
十八線疲憊地說:“把我開除,打包回家。”
19線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誰敢把你開除啊,多親幾次就好了,來。”
“……滾!”十八線突然動了怒,“我自己想辦法,不用你操心。”
19線笑了一下,突然把他拉回了原地,不顧他的掙紮,拿一只手攥着他的兩個手腕,又一次低着頭狠狠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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