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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說……當然值得，這可是拍戲。”

聽到這話的一瞬間，19線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學生時代，逼仄而冷清的小劇場，髒兮兮的蘋果核，被踩的一團一團的灰黑色的紙巾，被薄薄一層汗水打濕的胸膛在聚光燈下發出讓人目眩神迷的反光。

“你不累嗎？”他像個不懷好意的引誘者，把聲音壓的很低，“你沒有必要這麽拼，真的，哥，娛樂圈很好混，那麽多人混的比你好太多了，你覺得是因為他們敬業嗎？是因為他們夠拼嗎？不是的，只是因為他們做出的選擇和別人不一樣，你沒必要這麽拼，真的沒必要，以後你還會有很多機會的，而且——”

他把聲音壓的更低了，差一點就貼上了他的耳朵，“而且你付出了這麽多，又得到了什麽呢？”

“你覺得我應該得到什麽？我沒想過要什麽。”十八線慢慢地在自己的外套上擦掉了手心的冷汗，有些局促，像個誤入了大人酒會的小孩子。

“我聽夏姐說，你之前是演話劇的？”19線換了話題，“在一個小破劇團，演了沒多久劇團就散了，在網上認識的夏姐，他們随便發了個廣告，你就背着包坐火車過來了，不怕他們是騙子嗎？和公司的合同一簽就是七年，結果什麽機會也沒等到，演了幾個破電視劇，口碑也不好，到後來什麽角色都接，沒火起來，也沒什麽人認識你，是不是？其實你想要什麽你很清楚，哥。”

“我真的不想要什麽。”十八線說：“別說了，他們在看你。”

“讓他們看呗，我怕什麽。”19線頭也不回，“你去問問他們，誰不知道因為我才找你做的男一？他們誰不知道——”

他故意拉長了聲音，十八線的心一瞬間跳的很快很快，他下意識地拿手背擦了擦嘴唇。

“誰不知道我欣賞你啊。”19線沖他笑，像個陽光的大男生，“是吧？”

十八線有些慌了，他不知道對方和他說這些到底什麽意思。

“我走了。”他說：“晚上再說。”

商小月坐的道具出租車也到了，衆人一起去了山頂，把接下來的戲拍完。

十八線又努力讓自己沉浸到林逐那種走到了絕路的心情裏。

他摔了車門，直直地往山頂的護欄邊走，商小月在後面啞着嗓子喊他：“哥！你幹嘛呀？”

“和你沒關系。”他對着無盡的夜色，“走吧你，該幹嘛幹嘛去，你不是早就不想幹了嗎？還偷着罵我混蛋不是人，這麽不開心就別耗着了，人生很短。”

他轉過來，因為壓抑着情緒，脖子上鼓起一條青筋。

“好好珍惜，別浪費在我身上。”

商小月又驚又怕，流着淚走過來，試探着去摸他的手，摸到了，她猛地抓住，兩只汗津津的手攥在了一起。

“可是你還沒去治——”

“沒必要，醫生說的很清楚。”他說：“走吧你。”

“你不是準備開演唱會嗎？”商小月突然想到了這個，“你不是說你有一首特別厲害特別棒的歌準備在演唱會上唱嗎？你這麽有才華，你說特別棒的歌肯定比他們所有人的都要好，哥，我求求你，你和我回去，好歹我們把演唱會開完好不好？”

十八線沉默着，沒回答她。

“人生很短！”商小月抽噎着說：“你說的沒錯，人生很短，反正我們都是要死的，只不過早死晚死的區別，很多人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和他們不一樣，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哥，我們回去吧，把演唱會開完，把歌唱完，你別吓我，那個出租車我讓他走了，我自己不敢在山路上開車，你送我下山，咱們一起回去好吧？”

十八線緊繃的手臂逐漸放松了，本來冰涼的手慢慢地有了溫度，過了很久，他慢慢地點了點頭，商小月如蒙大赦，抱着他的胳膊號啕大哭。

“cut！”

十八線松了口氣，商小月直起身，指着他的胳膊說：“沈老師，我流鼻涕了。”

“……”十八線擠出一個假笑，“謝謝你告訴我。”

衆人收工離開，十八線坐在車裏昏昏欲睡，半夢半醒時，他總會想起商小月說的那句“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我知道嗎？十八線迷迷糊糊地想，其實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個loser。

19站突然伸手敲了敲他的額頭。

“你回賓館再睡，別又感冒了。”19線說：“哥，我天亮就走了，你別想我啊。”

車裏只有三個人，開車的是小利，他目不斜視，好像什麽也沒聽到，十八線皺着眉躲了一下，“我想你幹什麽？”

他沒說出來的那句話是，反正有你女朋友想你就夠了。

19線在一邊嘿嘿地笑，“嗯，好的。”

到了賓館，十八線随便洗了個澡就鑽進被窩裏睡覺，19線本來是坐在沙發上低頭看手機，這會兒居然把手機一扔也跟着躺下了。

“幹什麽！”十八線瞪他，“別擠我，睡沙發去。”

“我冷。”19線伸長胳膊抱他，“你小點聲，別喊，小利聽見了會誤會的。”

十八線的困意都不見了，他憋了好幾天的話終于問出口，“你到底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19線可憐巴巴的，“你說我能有什麽意思啊？”

“你別總離我這麽近！”十八線幹脆挑明了，“你女朋友知道你和男的親嘴嗎？”

“其實她不是我女朋友，記者亂寫的。”19線說：“你信了？”

十八線瞬間面紅耳赤，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把對方推開，差一點把人推下了床。

“什麽叫我信了？”他熬了夜，眼睛裏很多紅血絲，臉色也不太好看，看起來有點病怏怏的，“耍我玩兒有意思嗎？”

“我沒有耍你玩兒。”19線說：“開個玩笑而已。”

他本來還不當一回事，過了片刻發現十八線眼睛裏居然有了點眼淚，瞬間就慌了。

“對不起，哥。”19線說：“我沒想到你會這麽生氣。”

“你故意的。”十八線看着他，“不就是在耍我嗎？”

19線不敢說話，過了會兒，十八線把目光移開，倒在了床上。

19線俯下身，伸手去碰他的手腕。

“哥，對不起，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他大着膽子，拿嘴唇蹭對方的側臉，“為什麽知道我有女朋友了你那麽不高興啊？你是不是……”

他的嘴唇移到十八線的耳垂上，小聲說：“你是不是有點兒喜歡我啊。”

十八線沒說話，他緊張極了。

喜歡他嗎？十八線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小時候就隐約覺得自己有一點雙性戀的傾向，但是一直沒有遇到合适的人，沒談過什麽刻骨銘心的戀愛，也沒有特別想找個男朋友的沖動。

他也不知道怎麽說。

“你覺得和我接吻舒服嗎？”19線的手在他嘴唇上輕輕蹭蹭，“還想不想試試了？”

十八線張了張嘴，遲疑地搖搖頭。

“那算了。”19線在他身邊躺下，“快睡覺吧。”

十八線松了口氣，又覺得有些失落，他閉着眼睛，很快就覺得困了，半夢半醒時，他突然覺得自己嘴唇一疼，有人在咬他。

“……”十八線掙紮了一下，含糊道：“幹什麽？”

“我看你挺失望的。”19線舔他的唇角，“沒關系，來，又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