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1)
而眼前這個木雕的關老爺, 眼睛确實是睜着的。
“閉眼關公能保財,睜眼關公……”葉惜媱看了眼李钰,涼涼的道:“睜眼關公能保命。”
道家的手段保存的東西, 還是殺氣這麽重的木雕,這二愣子真是好運氣。
“你再看看這材質。”葉惜媱努了努下巴, 指着墨漆色的木雕, “這東西你不想供也可以賣出去, 不過賣了就虧了。”
李钰這才把顫巍巍的視線投向了木雕,開始仔細打量這個讓他興奮的物件兒,從小優渥的生活環境造就了他的眼界不會低。
“紫檀木?!”他猛地起身一聲驚呼, 半天才慢慢的坐回座位上。
“所以說你賣了就虧了。”葉惜媱喝了一口水, 慢悠悠的繼續道:“這種憑緣分得來的東西, 你要是不想供奉,那就得原價轉手, 加一分錢都會倒黴。”
紫檀木雕刻的睜眼關公,且被道家手段保存過, 看雕刻的風格是宋朝的東西, 距今至少一千年歷史, 玄學圈子裏如果能得到消息, 争着搶着要的人絕不會少于兩掌之數, 價錢也不會低于一千萬。
“我我當寶貝供奉, 別說一天一炷香,就算一天三頓大魚大肉我都抱緊了不賣!”
李钰聽了葉惜媱的話有些飄飄然, 啧了一聲,眼光好真是天生的,沒辦法。
“一天一炷香,早上八點之前, 記好了,一天都不能少。”
葉惜媱看他又要犯二,趕緊拿話頭堵住了他。
“那,那如果少一天會怎樣?”李钰看着木雕的視線都帶着一股子恭敬的味道,但就是不敢看木雕的眼睛,他心裏發怵,總覺得和那雙鳳眼一對視就會出現不好的事。
“如果少了或者遲了,那麽關二爺晚上親自跟你來讨香火。”
李钰連忙點了點頭,深信不疑。
[噗哈哈哈,主播你太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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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這傻小子真傻。]
[傻是真傻,那麽問題來了,主播你的解封符誰給你畫的?]
葉惜媱在見李钰的時候就打開了直播間,群裏的觀衆看着她吓李钰,個個喜聞樂見的哈哈哈,彈幕蹭蹭蹭的刷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直播間裏的彈幕,見有人問她解封符的事,她一挑眉,“為什麽那麽篤定是別人給我畫的,所以,各位知道什麽?不說來聽聽?”
葉惜媱一句話,成功讓直播間裏的水友們秒閉嘴,直播間陷入了死一樣的安靜。
李钰小心翼翼的将木雕雙手捧着安放在一旁的茶桌上,這才出門招呼了服務員上菜。
“怎麽心情忽然不好了?”他看了眼葉惜媱的臉,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言行,咱三确認沒招惹葉大師,這才發問。
“沒什麽。”葉惜媱勾了下嘴角,看了一眼安靜的仿佛沒有一個觀衆的直播間,按了關閉。
她氣的自然不是李钰,是直播間裏那些有些年齡的老鬼們,明明知道一些內情卻不吱聲,剛才問她解封符誰畫的那鬼就算那個叫勞資不想活的。
他如此篤定卻不告訴她原因,葉惜媱有些氣,她有預感這不是小事。
“我一哥們兒的朋友,買了一棟別墅,地段挺好的就是一進別墅就睡不着,吃安眠藥都睡不着,葉大師你有心情賺個小錢錢嗎?”
李钰給葉惜媱杯子裏添滿水,想起了朋友跟他吐槽的那件事,就跟葉惜媱漏了個口風,至于去不去,就看葉大師的意思了。
“行,兩天後吧,我今天下午見一個人之後可能要去外地。”
葉惜媱一口答應下來,她的房子車子還有仇人,都等着她發憤圖強呢。
“去外地?是有人請你去捉……嗎?”
李钰小聲的隐去了那個字,葉惜媱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不是捉鬼,是招魂。”
看到他眼裏濃厚的興趣,葉惜媱率先開口打斷了他即将要說的同行請求,“這次不能帶你,事關家醜,不可外揚。”
“好吧,葉大師你收徒嗎?端茶倒水開車随叫随到還順便介紹生意人傻錢多那種徒弟。”
葉惜媱看了他一眼,遞給他一個你吃飽了撐的的眼神,“不收。”
李钰垮下肩膀,默默念叨:“從那天你一卦救我性命之後刷新了我的世界觀,我是真覺得神奇。”
“但凡你能圍觀的,你可以跟着,滿足你好奇心。”
葉惜媱對李钰這麽特殊,不僅是因為這人能讓她在上流圈子裏打出名頭,還因為他是他們現在所在的這本書裏的一個重要配角,她已經改寫了書中葉惜媱早死的命運,但造成這一切的所有劊子手都還暢快的活着,李钰還有大用。
當然,這個人雖然二是二了點,但當朋友也是不錯的。
“以前我幹的那些事兒,難得葉大師能不計較還對我這麽好,正式跟你道個歉。”李钰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端起茶杯很鄭重的雙手遞給了葉惜媱,終于把想了兩天的心事說出來了,他想為自己以前嘴欠說的話道個歉,到底沒拉下面子,如今算是豁出去了。
“行了,不用搞這一套,我大人有大量。”葉惜媱笑着端過茶杯喝了一口,“過去的事就不提了,吃飯吧。”
從餐廳出來,葉惜媱視線掃過停車場裏西北角那輛白色的捷達車,冷笑了下并沒有搭理。
拍她又能如何,孫采薇也就這點伎倆了,黔驢技窮莫過于此。
孫采薇和錢廣源的報應馬上來了,她又有什麽可怕的。
不過還是得給李钰打個招呼。
“剛才有人拍我,可能會寫一些不實的緋聞,會連累你。”
葉惜媱沒有隐瞞,她對李钰直言相告。
“我?我早就花名在外了,不過那些就是假的,我不在意罷了,就一個真的還戴了一摞的綠帽子,也許是我連累你呢。”李钰看得挺開,順便還自嘲式的開了句玩笑。
“不過你放心,這條新聞是沒機會面世的。”
葉惜媱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雖然很樂意和她扯上關系,但絕不是以這種傷害她的方式。
“謝了。”
葉惜媱點了下頭,跟他道謝,她不在意但不想連累別人。
她和李钰并沒有什麽其他超出普通朋友範圍內的關系,但她給孫采薇和錢廣源算的卦還沒有應驗,處理這種不實的新聞她目前還真沒有能力和人脈。
跟李钰道別之後葉惜媱回了酒店,蘭芝酒店一樓大廳裏幾個記者拿着話筒扛着攝像機還坐在沙發上,顯然是為了早上的事,就連辦理入住的人流量,也明顯的多了起來。
葉惜媱沒有多做停留,徑直上了九樓,臨午睡前她看了一眼直播間,還是安靜的仿佛電腦藍屏了一樣,她輕笑了下并沒有在意,下了播躺在了床上靜靜地閉上了眼睛,本來午休于她而言可有可無,可今晚她指不定什麽時候能睡覺呢。
下午兩點,鬧鐘準時響起,葉惜媱緩緩睜開眼睛,她一雙眼睛呆呆的盯着房頂,眼前一陣恍惚一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喧嚣的離別和悲涼的曲子似乎還萦繞在心頭耳際,但具體……
似乎又隔了一層紗,朦朦胧胧間她悵然若失的嘆了口氣,竟是做了個夢,并且還不是好夢,雖然夢境裏的一切仿佛籠上了一層煙霧,但那種無力的絕望如今還是萦繞不去。
深深吐出一口氣,葉惜媱赤着腳下地去浴室洗了個澡,吹幹頭發換了衣服化好妝,她因為莫名其妙的夢境而受了影響的心情這才平靜了下來。
鏡子裏的人長發披肩,一身白色鑲黑邊的運動服穿在身上,俨然一個象牙塔裏青春正好的大學生,她拿起架子上挂着的墨鏡扣在臉上,拎起包包出了門。
打車到那天擺攤兒算命的天橋底下,出租車司機只是減慢了車速還沒完全停下,葉惜媱已經透過車窗看見了悶着頭叼着一根煙來回踱步的男人,三天前約好的那個開出租車的男人。
“師傅,停車吧,就這兒了。”
葉惜媱掃碼付了車費,拉開車門的瞬間左腳剛踩在地上,那悶頭抽煙的男人擡頭的瞬間看見了她已經摁滅了煙頭朝她走了過來,短短三天時間,一個看這很是強壯的中年男人如今胡子拉碴眼窩深陷,就連剪的不過寸長的頭發,也東一绺西一撮的亂翹着,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頹廢。
葉惜媱心裏跟明鏡兒似的,但她并沒有露出什麽特別的神色,哪怕再剛硬的漢子,遇上這種難以啓齒的事情都得垮。
“大師……”
男人無力的張了張嘴,站着葉惜媱跟前連挺得筆直的脊梁似乎都彎了下來,明明身高比葉惜媱高出些許,卻被頹廢的氣場壓得矮了一大截兒。
等他站到葉惜媱跟前的時候,看着這個光鮮亮麗的姑娘絲毫沒有那天初見的狼狽,他一時有些唏噓,誰能料到,他不過一時好奇,會讓美滿平靜的家庭一夕之間支離破碎。
他在來的路上也曾想過,要是沒遇上葉惜媱,沒有起了不該有的好奇心,是不是他的家就不會散?
可是無論假設多少回,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無法挽回只能硬着頭皮前進,何況,他也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
“你知道了?”
男人下意識的點了下頭,又機械的搖了搖頭,“我,我回了老家一趟,我……”男人咬了咬牙,似乎是難以啓齒,動了動嘴唇,那幾個字梗在喉嚨裏到底沒能輕松說出來。
“你——”
葉惜媱正要說話,被男人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看着他驟然變得鐵青的臉色,停下了原本要說的話。
男人死死攥着手機看着手機屏幕上跳動的聯系人裏昔日異常甜蜜的“老婆”兩個字,這時候只覺得諷刺。
“不接?”葉惜媱看他按下了挂斷鍵,搖了下頭。
她不知道這個男人回去打聽到了什麽結果,但顯然他認為的所謂的真相一切都是他妻子的錯。
“大師,我們找個地方談吧。”
這一通電話,反倒讓他無措茫然的心裏因為憤怒和仇恨冷靜了下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好吧。”葉惜媱跟上他的腳步,上了他的出租車。
到一家外面看着裝修品味很不錯的餐廳門口,出租車停了下來。
男人下車恭敬的拉開車門,他這時候已經想好了,他還用得到葉惜媱,何況這是個有本事的大師。
兩人進了二樓的包廂,男人給葉惜媱拉開座位,這才開始介紹自己。
“大師,我叫張亞東,出了這樣的事,我沒辦法再裝作不知道一樣和她生活在一起,請您幫幫我。”
至于幫什麽,自然是讓那個惡毒的女人淨身出戶,想起自己養了那個孽種十七年,張亞東心裏的怒氣怎麽都平息不了。
“你回去到底打聽到了什麽?”
葉惜媱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好奇,到底是什麽原因,能讓這個男人覺得是自己妻子是這一場意外的罪魁禍首?
而且最重要的是,看他一臉屈辱又隐忍的表情,分明內心是真的這樣覺得一切都是妻子的錯。
張亞東想起自己三天前下午回老家的情景,恨恨得咬着牙攥緊了拳頭,對葉惜媱說的一字一句,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三天前我回了一趟老家……”
當時他滿心怒氣,甚至後悔給葉惜媱的那三百塊錢,但開車走到自家樓下的時候,鬼使神差似的,他買了最後一班回老家的機票,他和妻子都不是帝都的人。
他們的老家在千裏之外的海寧省,他和妻子是同村的鄰居,從小青梅竹馬,他在帝都當兵五年時間,妻子一直在等他,他從軍隊退伍之後在帝都成了一名消防員,當時結婚的房子都是租的,對于妻子孟佳玉,他真心愛她,也感激他等他那麽多年。
可是他從來沒想過,溫柔賢惠的妻子會騙他。
當他回到老家,問他的媽媽當時孟佳玉坐月子的事的時候,他媽當場就氣的變了臉色。
“坐月子?我辛辛苦苦伺候她坐月子,這些年她是怎麽對我的?你心裏心心念念惦記她等你五年,你在軍營裏不知道,你以為她是真心等你?她從沒叫過我一聲媽,逢年過節沒回過老家,她一個生不出蛋的母雞,差點斷了我們老張家香火!”
在母親對他劈頭蓋臉的怒罵裏,他才知道他妻子生孩子的時候傷了身體再也懷不了孕了。
這些事情,他以前都不知道,他去了一趟陵縣的縣醫院,托戰友找了關系送了禮,終于查到一條記錄,當時他妻子生的孩子體重是六斤七兩,可是他記得很清楚他兒子的出生證明上寫的是四千克,八斤……
最終,他還是沒有告訴母親他養了十七年的兒子不是母親的親孫子的事,怕老人家受不了。
這幾天,他沒有回家,不知道怎麽面對她,孟佳玉為了給他生孩子傷了身子,這是他不可推卸的責任,但他接受不了他十七年都是在養別人的孩子。
“陵縣縣醫院的記錄上,我妻子當時生的孩子是六斤七兩,可是我兒子出生證明上,是八斤。”
咬着牙說出這句話,張亞東頹廢恥辱的垂了下了頭。
“一個才生了孩子的女人,她就算有那個心機你覺得她會有那個力氣嗎?”
葉惜媱無語的看着他,“是你母親親口跟你說這一切是你妻子做的嗎?”
張亞東一愣,心裏閃過一絲動搖,但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當兵五年時間,她和別人定過婚,而且,她因為生孩子傷了身體,再也不能懷孕了。”
“所以你覺得你妻子不愛你,因為生不了孩子了,所以換了你的女兒?”
這麽牽強的邏輯,他怎麽會信的這麽理直氣壯?葉惜媱有些無語。
“因為她曾經跟人訂婚的事,我母親一直不怎麽喜歡我妻子,而且我媽她有些重男輕女,我妻子這麽……肯定是怕我媽逼我們離婚,可是……可是孩子是她懷胎十月生的,她怎麽舍得不要!”
張亞東知道,自己母親和妻子這麽多年都有矛盾,他理解妻子在以後不能生孩子當時還生了個女兒的情況下面對重男輕女還對她有意見的婆婆時的無助和擔憂,可是他無法理解,她怎麽忍心丢了親生的女兒。
當時在帝都一無所有,妻子懷孕七個月的時候腿腫的路都走不好,他白天是消防員晚上還在跑出租車,正是最辛苦的那段時間,就把妻子送回了老家,那時候他媽因為媳婦兒大着肚子懷着老張家的孩子也沒有為難他媳婦兒,妻子預産期那天,他出任務,加油站爆炸死傷嚴重,當時他也受了傷,等出院回家,他妻子連月子都坐完了。
“張亞東,你有愛心,對國家有責任感,可是你對你妻子,連夫妻之間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你回去問問她,孩子是怎麽生的,她的月子是怎麽坐的,你再來找我,孝順是美德,但是愚孝,真的能害死人。”
葉惜媱冷了臉色心裏有氣,一個還什麽都不清楚的男人,只憑借出生證明上和醫院的記錄檔案上孩子的體重不相符就把所有過錯歸結在了妻子身上,他自以為是的憤怒和掙紮,真的是可恨又可笑。
張亞東有些懵,難道……難道事情不是這樣的嗎?
他心裏一慌,當時葉惜媱鐵口直斷他平生,他心裏動搖了一下,回去醫院查到新生兒的體重,又根據母親的話聯想到以前那些事,難道事情的真相不是這樣的嗎?
“大師,我……我要跟我妻子直說嗎?她,她不會承認的……”
“就因為她曾經跟人訂過婚,就因為你母親重男輕女而你妻子她以後生不了孩子了,所以你覺得她才這麽做?這動機沒毛病。”葉惜媱似嘲諷又似感慨的說了一句,“其實,她曾經跟人訂過婚是一直梗在你心頭的一根刺吧,你回去跟她直說,看看她有什麽反應。”
張亞東心裏一梗,卻沒有看葉惜媱的眼睛,青梅竹馬早就相戀的妻子,可是新婚之夜不是處、女,他一直感激她等他,但這件事确實一直也梗在他心裏,她騙了他十八年,他還有什麽好舍不得的呢。
葉大師說得對,直接面對對兩個人都好,她既然決定騙他,他又何必自作多情呢。
葉惜媱不過一眼就看穿了張亞東的想法,有些人,不到黃河心不死。
“算了你這一卦,我就不能半途不管,你回去問清楚再跟我打電話。”葉惜媱将自己的電話號碼寫在紙上遞給他,起身就走了,至于桌上的菜,她看都沒看一眼。
從餐廳裏出來,葉惜媱走在路上,再次感嘆人真是個複雜的動物,在某一面光鮮耀眼的時候,或許另一面是猝不及防的不堪,當時匆匆一眼,倒是沒發現張亞東對妻子藏着那麽大的意見。
不過有些人沒有嘗過失去的滋味兒是不會懂得珍惜的,但任又有多少事多少人,能有機會言一句後悔呢?
葉惜媱招手剛打到一輛車,包裏的電話忽然響了,她拿起來一看,眉頭皺了起來,沒急着接聽,跟司機道了句歉:“師傅抱歉,我這兒有點事走不了了,實在抱歉。”
司機點了下頭,雖然有些不高興但到底沒說什麽,正要升起車窗踩油門兒,葉惜媱忽然跟他說:“師傅,你家有喜事登門,趕緊回家吧這一趟不用跑了。”
在司機怔愣的眼神裏葉惜媱揮了揮手轉身走了,這司機大叔的妻子中了彩票,如果這一趟他還載客,接到老婆的電話得知巨大的驚喜會出撞上一輛越野奔馳出個小事故破財。
司機下意識的停着車子在後視鏡裏看她,最後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将載客狀态換成了有客,開着車一路回家了。
葉惜媱看着還在锲而不舍的閃爍的手機屏幕,按下了接聽鍵,卻并沒有說話。
“葉惜媱,我們做個交易怎麽樣?”
聽筒裏女人的聲音略微沙啞,帶着一種慵懶的性感,很獨特的嗓音讓人過耳不忘。
“範小姐和我有什麽交易可做?”
葉惜媱攥緊了電話,範漣漪,這本書的女主角,還有一個身份,就是一百萬買了她的那個煤老板的女兒。
“樓蘭影視傳媒要拍一部劇,投資商指名要你演女主角,這部戲我看上了,你退出,你那張落照我替你解決了,這個交易你不虧吧?”
範漣漪說的話雖然是問句,但語氣異常篤定,顯然她完全沒把葉惜媱放在眼裏,她又漫不經心的補充:“你放心,只要你不演那部劇,我絕不會讓對你不利的消息流出去,那個投資商還能給你投資其他劇。”
這是篤定了葉惜媱被包養才被指名要演女一號,理所當然的口吻還帶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施舍和鄙視。
原身葉惜媱是一本名叫《都市寵婚:豪門大佬太難撩》的小說裏的女配,本來三天前她就該死了,死的時候還讓這本書的女主角範漣漪賺了一波人美心善的熱搜。
可惜她來了,本該死的人還好好地活在世上,劇情線已偏離,至于那個樓蘭影視傳媒,原書裏是根本沒有的。
“不虧?啧,範小姐不愧是煤老板的女兒,到底是誰給你的錯覺,覺得我能忍氣吞聲任你為所欲為呢?既然你用這個號打電話,我也麻煩你給這個號的主人帶句話,欠葉惜媱的債,她要來讨了,等着。”
葉惜媱說完,不想再和她廢話,幹脆利落的挂了電話。
這個電話號碼,就是當初一百萬買她的那個煤老板範建榮的號。
坐車回到酒店裏,葉惜媱站在窗前看着日暮緩緩下落,因為那一通電話的攪和她也沒了吃飯的心思,範漣漪和李铮,這本書的男女主角,一個是未來的娛樂圈影後,一個是京城裏百年豪門李家的太子爺。
怎麽看她這個滿身黑料一無所有的過氣女星都是個炮灰的結局,但葉惜媱從來沒在怕的。
本來她打斷慢慢來,但既然有人上趕着還債,她又何必推辭呢。
作死嗎?滿足你!
晚上夜幕降臨的時候,葉惜媱拉上窗簾關了燈,睡衣裏面的內衣也沒脫,枕邊放着五張符閉上了眼睛。
淡淡的呼吸聲均勻又綿長,顯然是一副已經睡熟了的模樣。
十二點剛過,空氣裏忽然沁出一股冷香,淡淡的似有若無。
黑暗中葉惜媱睜開了眼睛,放在被子裏的手已經捏在了定鬼符上。
“晚上好。”一聲低沉的輕笑撞進葉惜媱的耳廓裏,似金非玉的磁性質感竟然讓她有種異常熟悉的錯覺,仿佛輕笑的這個人,曾經在她耳邊輕聲說過些什麽……
既然被察覺了,葉惜媱索性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今晚她特意換了睡衣,沒有穿吊帶睡裙,因為要招待某些不速之客,白色的絲質睡衣上扣子扣的一絲不茍,她按開了床頭燈看着站在她床邊閑适的猶如散步歸來的不速之客。
“你我素不相識,大半夜的闖我房間,閣下這是什麽意思?”
葉惜媱言語間的冷意讓男人眉頭下意識的皺了下,又快速的松開,薄唇邊噙了一抹笑意,冷豔俊美的臉配上唇邊的笑,讓人竟然能産生一種他深情如許的荒唐錯覺。
“媱……”薄唇裏吐出一個字,他又倏地住了口,冰冷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懊惱,視線似不經意般繞過葉惜媱的臉,才複又輕笑:“葉小姐盛情相邀,我又怎能不來。”
他視線掃過葉惜媱指間捏着的符紙,眼裏促狹一閃而過。
可去你嗎的盛情相邀吧。
你當我的房間是你家客廳呢你這麽不請自來!
葉惜媱被他氣到了,她到底多眼瞎才能昨天在電梯口見了他覺得他冷豔,這就是個神經病!
指間夾着的符紙一動,葉惜媱眉眼一厲唇邊快速念了咒語,符紙從指間彈出去的瞬間,燃起一道帶着恐怖威壓的火光像男人飛去,與此同時她翻身一躍左手拿起床頭櫃上放着的重明琴,右手兩指輕輕挑在了第一根弦上——
“嗡——”一聲沉若洪鐘的聲音響起,仿佛能穿透人的靈魂。
重明琴第一根弦,彈出的聲音能讓百鬼退散,忍你厲鬼修行千年也好,妖物修煉萬載也罷,都擋不住這重明琴第一根弦連連彈奏。
葉惜媱立在床邊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停了下來,那定鬼符飛到男人跟前的時候忽然化作了一抹飛灰,幾秒之後連飛灰都不見了,就像是供人戲耍的煙花,在黑夜裏燃燒那麽一瞬就悄無聲息的隕落了。
她臉色難看的看着他,重明琴的第一根琴弦的攻擊也仿佛只是伶人奏樂,別說是讓他重傷,就連他一片衣角都沒碰到。
“你是誰?”嘴上這麽問着,但葉惜媱并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她左手快速的扔出一枚功德錢,在陰陽眼的視角裏可以看到散發着紫金色光芒的腐鏽銅錢氣勢洶洶的朝着男人急射而去。
男人修長的手指白皙又骨節分明,他仿佛随意的一伸手,不傷生魂專門禁锢世間一切陰邪之物的功德錢乖巧的停在他掌上,仿佛就是一枚沒有多大價值的一角硬幣一樣沒有存在感。
葉惜媱如臨大敵,後背抵在窗臺上看着他,眼裏第一次生了慌亂。
這個男人似鬼非鬼,不是妖也不是魔,看樣貌似乎是魅,但功德錢和重明琴也傷不了的魅,這方世界絕對沒有。
葉惜媱看着他,不合時宜的想起了上一世幼年的一件事。
她天生陰陽眼,因為是女孩兒不得父母歡喜,幾乎是被忽略放養的,小時候跟村子裏夭折的幼童變成的鬼聊天,玩耍,最後被丢棄,除了離開父母被無情抛棄那天,她沒有慌亂過,自己學藝,拿吞噬小鬼的惡鬼練手,被打的滿身鮮血,跟指甲尺長的紫毛僵屍對戰,甚至施展上古禁術,她都沒有慌亂過。
因為她不怕,死又何懼,生又何歡。
可是這一世,她不想受苦不想死,卻遇上了從來沒見過的這麽厲害的一個男人,她心裏不可抑制的生了慌亂。
但慌亂歸慌亂,葉惜媱并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定鬼符不成還有五雷符和屠魂符,她唇間飛快的念着咒語,指尖一邊掐訣一邊飛起符紙,纖纖玉手在空氣中舞過一道殘影,就像翩跹飛舞的仙子。
“轟——”
三張五雷符引來的雷聲“轟隆隆”平地一聲炸雷,帶着灼人的火光從窗外飛馳而來,葉惜媱已經顧不上新聞不新聞的問題了,她只是被逼的又氣又急,完全咽不下這口氣。
對,是被氣的,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從這個男人身上感覺到殺意,但這并不足以消去她被戲耍被無視的憤怒。
男人眼皮子一跳臉上閃過一絲無奈,性子還是這麽倔。
他長腿一跨躲開朝他劈來的雷光閃電,大手一揮,窗外電閃雷鳴的異象頃刻間恢複了平靜,而房間內似乎籠罩上了一層薄膜似的結界,葉惜媱憤憤的看着他,“你到底想怎麽樣?”
屠魂符被她捏在指尖,到底是停下了口中差點随之而來的符咒。
五雷符對他有用,那麽道門禁符屠魂符顯然也有用,她氣歸氣,但這張符一出手威力過大容不得她後悔,鬼使神差般的,她住了手。
好像惹毛了她。
男人心裏一緊,他本意并不是這樣。
給別的男人畫解封符,不眠不休的畫,給別的男人變戲法,滿足他的好奇心……
他看着葉惜媱被氣的微微發白的臉色,以及眼裏的防備,早已不會跳動的心忽然一疼。
“媱媱……”他張了張嘴,上前跨出一步到了她跟前一步之遙的地方,手伸在半空似乎是想碰一碰她的臉,但葉惜媱下意識的頭一偏,躲過了。
她憤怒的瞪向他,可是被他眼裏那複雜的神色惹得一怔,目光不知不覺的軟了下來。
“我認識你嗎?”
葉惜媱聽見自己略微幹澀的聲音響起,她回過神來,靜待他的答案。
男人僵在空中的手一顫,忽然垂下了眼睑。
原來比起防備和憤怒,一句無辜的“我認識你嗎”的詢問,也能讓人那麽傷……
幾秒後,他擡頭,深深凝望她一眼,“或許……不該……”
留下沒頭沒腦的幾個字,空氣裏的冷香一凝,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葉惜媱下意識的向前跨出一步,可是空氣裏除了一股淡淡的冷香,什麽也沒有。
她在窗臺邊怔怔的站了半個多小時,翻遍了上輩子的回憶,再次确定她不認識這個男人,身上一涼,她回神,外面已經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大雨。
她摸了一把冰涼的肩膀,一股寒意從身後的窗戶那處襲來,葉惜媱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在了床上,睜着眼睛一夜都沒有閉上,腦海裏不停地在回放他最後那一個深深地凝望,總覺得莫名熟悉。
天亮了,葉惜媱在朦胧的沁着雨涼的晨光裏閉上了雙眼睡了過去,在夢裏,她看到一個面容模糊的男人悲傷的望着她……
一覺睡到下午,睜開眼睛,夢裏的一切退去,葉惜媱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上面推送的度娘新聞讓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昨夜0點錦繡東區電閃雷鳴,或将成為入冬前最後一場雷雨。
她按滅了手機,下床拉開窗簾,外面的雨還沒有停,滴滴答答的似乎還有陰雨連綿不休的趨勢。
葉惜媱躺回床上,剛準備玩一會兒手機,忽然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遲疑了一秒,她按下了接聽鍵:“喂。”
“你好,請問是葉惜媱小姐嗎?我是獨家娛樂的記者,想對您進行一次采訪,請問您最近兩天是否有空?”
獨家娛樂,有娛樂圈紀檢委之稱的一家雜志,出了名的敢說真話,任你是新晉流量還是老牌大咖,采訪的問題一個比一個犀利,但網友和讀者還就吃這一套,如果能上獨家娛樂的訪談,那引起的熱度也是很讓人向往的。
“我可以問問為什麽嗎?”
葉惜媱心裏有猜測,反正不是孫采薇的事曝光了就算錢廣源進了監獄。
“葉小姐還不知道嗎?就在今天早上,錢廣源錢導演以涉嫌囚禁致他人死亡的罪名被逮捕。”
電話裏的男人聲音帶着一絲驚訝,“我相信還會有同行給葉小姐打電話,我們獨家娛樂先下手為強,希望能和葉小姐合作一次。”
離開娛樂圈太久也不是個辦法,葉惜媱遲疑了兩秒,接了。
“好,我明天下午有空,具體時間你們安排就好。”
昨天還給李钰說她要出門,結果那個張亞東讓她大跌眼鏡,昨晚熬了一夜,她有點不想出門。
電話那頭的男人應了一聲,語氣聽起來很高興。
挂了電話,葉惜媱賴在床上沒想起來,可是肚子餓了,昨晚因為範建榮她就沒吃飯,看來賴床是不行了。
起身洗了個澡,剛從浴室出來,葉惜媱的頭發還在滴水,門忽然被敲響了。
她攏好浴袍的衣襟走出客廳打開了門,門口站着個她不認識的男人。
“你好,葉惜媱小姐,冒昧打擾了。”
男人四十歲左右,一身普通的棉質休閑服,渾身散發着儒雅的氣質,不過隐隐的一種久居上位的氣息還是沒有逃過葉惜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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