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趙瑞德臉色一白, 眼裏閃過痛苦和慌亂。

如果不是被逼急了,他何至于花大價錢買一個小嬰兒的性命。

“你們身為趙瑞德的妻子兒女,知道他做下的孽嗎?”

葉惜媱玩味的看向趙瑞德身後的那些人。

為首的, 是一個衣着得體的女人,某知名大品牌前兩天才發布的秋季新品黑色修身外套, 下身深藍色的過膝長裙, 膚色絲襪配上黑色低跟皮鞋, 很顯氣質的穿搭,大概五十多歲或者更老,微卷的栗色短發很時尚, 因為保養的好看着堪堪五十歲出頭, 兩條深深地法令紋襯的面相更加嚴肅。

“看來你是知道的, 并且是參與者。”

葉惜媱說完,視線掃向女人身邊一左一右緊緊偎在她身邊的兩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 看長相是趙瑞德和這個女人的兒子。

“也是,你怎麽能不知道呢, 連個女兒都不敢生, 但凡懷了孕就做B超查胎兒性別, 你是怕被你們害死的那個可憐的女孩子投生到你肚子裏嗎?”

女人臉色一白, 暗暗咬了咬牙。

“你想多了, 進入你肚子裏的, 也就是那種畜生道才輪完罪孽深重的魂,你配做好人的母親嗎?”

葉惜媱看了一圈, “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人渣都聚一塊兒了。”

“你到底想怎麽樣?”

趙瑞安攥緊了拳頭,他身為上位者多年,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被人指着鼻子罵的日子真的是好多年沒有過了。

“我想怎麽樣?”葉惜媱歪了歪頭, 笑的妩媚橫生,“當然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啊。”

“你們倆雖然不是個東西,但到底罪不至死,不過你爸你媽,欠了別人什麽我這一回順便讨回來。”

葉惜媱看向沈誠一家三口,“墓裏的孩子就是你們家那個可憐的嬰兒,心髒被那個老不死的挖掉了,又因為出生日期的原因替別人擋了災難,他……死前受盡了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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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誠咬牙切齒的恨,但他還得照顧渾身戰栗搖搖欲墜的妻子,沈振看向那個墳墓的眼裏盈滿了淚水,這一刻他滿腔的悲憤,為那個他占據了人生的小嬰兒。

趙瑞德的兩個兒子吓得腿打着哆嗦,父親供奉的老仙君被眼前的女人彈了彈琴就制服了,他現在只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大師嗎,不,高人,……不,神仙,神仙求您饒命,”一個男人忽然猛地一下跪了下來,“我知道您下凡在娛樂圈歷練,我可以給您投資,給您運作獎杯,給您錢,求您,求您饒了我,他們幹的事情和我沒有關系,求您饒了我。”

不管葉惜媱答不答應,他拼了命的朝她磕頭。

另一個也膝蓋一軟跪了下來。“對對對,我哥說得對,趙瑞德和洛美欣做的孽和我們兄弟沒關系,你找他們報仇吧神仙,別找我們啊,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啊。”

葉惜媱嘲諷的看向臉色煞白搖搖欲墜的洛美欣,“怎麽樣?誅心的滋味兒如何?”

“為了這麽一個謀殺發妻親女兒的東西,留洋回來的知識分子偏偏做那豬狗不如的事,如今你看,報應就在眼前。”

葉惜媱看向已經哭倒在墓碑前的沈家一家人,對跪在地上的兩個男人道:“把趙瑞德和洛美欣綁起來,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給我塞上嘴巴綁結實了。”

兩個人感恩戴德的磕頭,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本來就是草包,如今一聽不用死了,忙不疊的起身進行捆爹綁娘的大逆不道的行為。

葉惜媱慢慢踱步到白光囚籠跟前,看着面色豔麗卻頭發花白的老婆子。

“你的龍頭拐杖是多少嬰兒骨頭煉成的,今天,就有多少支箭穿過你的心髒,淨化你體內那肮髒的靈魂。”

白發老太太知道自己今天躲不過這一劫了,倒也硬氣。

“我活了一百一十九歲,老天爺尚且不能把我降下雷劫劈死,閻王爺勾不了我的魂,憑你,多管閑事的正義,染了我的血,你以為你就幹淨?”

“殺你?”葉惜媱輕笑,“不,冤有頭債有主,為你髒了手,你還不配。”

她說完,從包裏找出八張聚靈符捏在指尖,紅唇輕啓,念道:“敕敕四方諸神令,天地靈氣在此歸一,聚!”

符咒念完的瞬間,八張符紙按照八卦的方位圍在了那碎成白色粉末的龍頭拐杖周圍,本就被樹木遮蔽的天空忽地一暗,一陣冷風吹了過來,陰森森的仿佛帶着嬰兒的啼哭。

白發老太太眼中閃過一絲将死的慌亂,別人不知道,但她分明看到一百零八個嬰兒嘻嘻笑着朝她飛來,白光化成的囚籠陡然變成一百零八支箭頭鋒利的利箭,猛地在空中集結完畢,從四面八方的方向朝着她右邊的心□□了過去。

別人的心在左邊,她的在右邊。

“啊——!”

一陣凄厲的慘叫從白發老太太詭異的紅唇間溢了出來,下一秒,一百零八個黑色的猶如泡沫般透明脆弱的嬰兒一擁而上,一口一口啃噬着她的三魂七魄,不多時,他們緩緩爬到葉惜媱腳跟前,紛紛蹭了蹭葉惜媱的腿,稚嫩的臉上是一抹懵懂的感激。

葉惜媱按下心酸,手指扣在重明琴第二根琴弦上,指尖開始撥動,“你們投胎去吧,來世,你們的父母一定好好地護佑你們長大成人。”

說完,她嘴唇翕動開始念誦往生經。

漸漸的,嬰兒們的身影一點一點開始變得潔白透明,随着重明琴的琴聲,漸漸化為了幾縷碎光,随即消失不見了。

這些嬰兒不僅被這個老妖婆拆了護心骨和頭顱煉成了龍頭拐杖,靈魂還被囚禁在拐杖裏身不由己的被她驅使為非作歹,葉惜媱的重明琴淨化了他們身上的孽和恨,讓他們能好好地去投胎。

老太太氣若游絲的蜷縮在地上,身體扭曲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她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那張白的過分美的詭異的臉,驟然間像幹涸的樹皮一樣長滿了皺紋。

葉惜媱從包裏掏出一枚化妝鏡,看向沈振,“來,你那個弟弟就是被這個女人挖了心拆了骨,你把這枚鏡子拿到他跟前去,也算是為他報個仇。”

不管怎麽說,沈振這一世的人生是因為那個嬰兒,葉惜媱留下這一步讓他來,也算是徹底全了他倆之間被命運捉弄的兄弟情。

沈振點了點頭,接過巴掌大的化妝鏡,葉大師說的沒錯,那确實是他的弟弟,沒有血緣關系卻比世間任何兄弟都親的弟弟。

“看看鏡子裏的人,惡心嗎?”

葉惜媱嘲諷的笑,死也不能讓她安寧的死了。

“歲月從不敗美人,你這張能吓退厲鬼的臉,你看看,美嗎?”

白發老太太下意識的一看,“不!這不是我——!”

“不——!”

“快拿開!”

她喉嚨嘶啞的就像一只讨人厭的烏鴉,拼命揮舞着猶如幹枯的雞爪似的手,可惜沈振手中的化妝鏡不僅沒有拿開,還穩穩地毫不顫抖。

終于,白發老妖婆頭一偏,睜着渾濁的眼死不瞑目的盯着鏡子斷了氣。

沈振竟然毫不害怕,站起身踢了她一下,“葉大師,她死了。”

葉惜媱點了點頭,看向哭的聲嘶力竭的沈夫人,“沈夫人你節哀,這罪魁禍首趙瑞德,你打算怎麽辦?走法律程序還是用玄學手段?”

雖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四年,但葉惜媱只要想送他去讓法律審判,就一定能。

“葉大師,我剛剛聽見了,你說那些孩子下一世會被他們的父母保護的好好地,是不是?”

沈夫人靠着墓碑看向她。

“是,他們都會平平安安長大。”葉惜媱保證道。

“我剛才其實看到我的孩子了,他走的時候朝我看了一眼,他也認出了我這個不稱職的媽媽,肯定認出來了。”沈夫人擦了一把眼淚,看向了沈振,“我還有一個兒子,我不想他的身世因為這件事被人議論,我已經當了一回不稱職的媽媽,這一回,我要好好保護我剩下的那個兒子。”

“所以,趙瑞德欠我兒子的,用玄學的手段還了就行了,感謝葉大師。”她雙膝跪地,一手扶着墓碑朝葉惜媱磕了個頭,随後轉頭看向墓碑,“這墓裏剩下的骨頭,待我死後,就和我一起火化吧,我身上的骨血我沒有保護好,那就讓我最後也帶着他。”

“媽——!”沈振因為這一番話捂住臉大哭,他到底上輩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遇上這麽一對父母。

沈誠握住了妻子的手,看向沈振,“等我和你媽百年後,和你弟弟的骨灰葬在一個墓裏,兒子,我是我和你媽的遺願,生前陪你,死後陪你弟弟,記住了嗎?”

“是,兒子記住了。”

趙瑞德被白發老妖婆的死差點吓得失禁,被兒子用襯衣撕成的布條捆住之後他還沒有回過神來。

葉惜媱看向心如死灰的洛美欣,挑起紅唇,“你丈夫和那個老妖婆,翻雲覆雨無數次,惡心嗎?”

“嘔——!”

洛美欣看到曾經風華絕代的白發美人那蜷縮的身子以及幹枯的手,還有那張多看一眼會做噩夢的臉,猛地弓着腰開始狂吐。

和趙瑞德同床共枕肉靈結合的那些記憶,讓她一陣一陣止不住的惡心。

殺人誅心,葉惜媱看着趙瑞德和洛美欣,就是要誅他們的心,讓他們貪婪的得到的,一點一點摧毀,因為這些人渣太令人發指。

“其實你和這個老妖婆本質上都一樣,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你為了一個好名聲為了成為趙瑞德的原配,燒死了那對母女,這個老妖婆為了美貌淪為畜生,甚至勾引男人,一樣的惡心一樣的枉為人,不是嗎?”

“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

洛美欣吐得膽汁都快吐出來了,想起這一世,想起自己享用過的榮華富貴,漸漸恢複了平靜。

“成王敗寇自古都是這樣,我享受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如今暮年,死又何懼,重來一次,為了我的目的我還是會不擇手段,只是我一定看好趙瑞德,不讓他染髒。”

葉惜媱搖了搖頭,“你真是執迷不悟,難道你不知道,你的所作所為讓你自己本身就成了肮髒的東西嗎?”

“你不會懂的。”

葉惜媱輕嘆了下,讓那兩個吓得尿了褲子的草包男人親手用手刨開了那小小的墳堆,二十四年已經化為木屑的小棺材裏,幾只零零散散的骨頭孤零零的躺在那裏。

沈夫人顫抖着手,跪在那泥土上,看着小小的骨頭心裏像刀子挖一樣疼。

一家三口一點點的将骨頭捧了出來,沈夫人就那麽抱在懷裏,像一頭失去幼崽的母獸,喉嚨間溢出了幾聲絕望的嘶吼。

沈誠紅着眼睛攥緊了手,他忽地起身,走到趙瑞德跟前,撕住他的衣領咬牙看着他,“為什麽是我的兒子!”

不待他說話,他從褲兜裏掏出一把折疊刀子,咬着牙嘶吼着一刀一刀捅在了趙瑞德身上。

“趙哥——!”

洛美欣嘶吼,卻被她的親生兒子按住了身體,她絕望的看着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丈夫,她愛了一輩子的人,為了他,她可以殺人不沾血。

葉惜媱打出一張聚靈符貼在了趙瑞德背後,“沈先生,請節哀,還有債主等着讨債呢。”

沈誠看了眼滿手的血,松開了刀子。

“沈振,帶着你的父母先去酒店,等我三個小時,完了之後我們一起回京城。”

沈振看樣葉惜媱,點了點頭,扶起自己的母親,看了看父親滿手的血,他拿出濕巾給他擦了擦。

全場所有人,對這一場光天化日的行兇沒有說一句話。

趙瑞德咳出一口血,腹部一把折疊刀的刀柄,傷口卻奇跡般的停止了流血,甚至他挨了那麽多刀還沒有死。

葉惜媱看向那兩個草包男人,冷聲道:“押着你們的父母回老宅。”

那兩個男人親手押着他們的父母沿着小路往山下去,行到半路,到了趙家的車跟前,司機不明所以,但在兩個少爺的吩咐下兢兢業業的開車回了趙家老宅。

等他們走後,葉惜媱繞着墓地所在的地方以及那個老妖婆的屍體還有趙瑞德站的地方轉了一圈,掏出一張雷火符,捏在指尖,“敕四方諸神令,請萬古正雷天地烈火,予我雷火焚盡此地邪祟惡跡!”

她話音剛落,碧綠色的火焰席卷了她剛才腳印踏過的那個範圍裏所有的一切,石頭的墓碑化為了齑粉,老妖婆的屍體被火苗燃盡,就連地上的血和紙巾,也化為了灰燼。

火焰一滅,地上露出了土色,仿佛被除過草的草地,清新幹淨,再沒有一絲罪惡的痕跡。

葉惜媱和胡雲喜來到趙家老宅,趙瑞德的兩個兒子不敢給他們的父親請大夫,因為神仙說了要讓他還債。

她在院子裏打出幾張聚靈符,看向胡雲喜,道:“雲喜,這次靠你了。”

被燒死在這裏,又被鎮壓多年,沒有媒介的話那對母女是沒辦法出來對話的,所幸胡雲喜可以請她上身。

胡雲喜點了點頭,拿出三炷香點燃,道:“請尊夫人出來一敘。”

三炷香剎那燃盡,胡雲喜眼神一變,一陣嘶啞的聲音從她口中響起。

“趙瑞德,你竟然沒死!你還記得我嗎?”

趙瑞德奄奄一息,根本不能回答她的話。

洛美欣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眼睛。

她似乎也沒想他回答,“我叫張若梅,是地主家的小姐,可惜沒腦子,看上了一個人渣……”

趙瑞德家窮,為了活命他勾搭上了地主家的小姐,入贅做了張家的女婿,說是入贅,因為張若梅愛他,所以他們生的孩子也姓趙。趙瑞德衣食富足的度過了戰亂年代,可是沒兩年特殊運動開始了,那時候人心惶惶世道不安。

一看岳父家成分不好,他靠着一張臉和靠岳父家錢財堆積起來的氣度偷偷又勾搭上了當時下放的公社書記的女兒,留洋回來的洛美欣,塑造了一段被地主家女兒強取豪奪強制入贅的身世,和看上他的洛美欣一拍即合。

洛美欣不想讓自己的丈夫有原配發妻,不想當繼室也不想讓他因為前妻被□□而臉上無光,所以出了主意讓罪惡消失。

一場大火,讓張家地主夫婦和大小姐張若梅以及她的女兒趙倩倩死在了夜裏,油桶是洛美欣親自找的,門是趙瑞德上的鎖,火也是他親手點的。

因為舉報張家地主有功,趙瑞德踩着人血一路開始上升,并且如願以償的和洛美欣成了夫妻。

等改革開放之後,他又利用職權将這塊地皮買了下來,建了趙家老宅,因為有人跟他說只有趙家的人氣才能壓住張家的恨意。

這話原也沒錯,說這話的人确實有兩把刷子,這人正是那個老妖婆。

可惜張家地主夫婦的恨意被趙家人氣壓住了,但正經拜過堂的找張氏和張倩倩,卻是張家的鬼,娘兒倆的鬼魂一直在,起初被鎮壓的不能動,後來慢慢的可以行動了,就開始夜夜纏着趙瑞德。

每一次都把他拉入夢境,把他丢進當年那場大火裏。

趙瑞德當然不想死,老妖婆給她的姘頭算了一卦,算到了沈家的孩子生出日期,早就打通了醫院的關節等着胎兒按照時辰脫離母體出世。

就這樣,拿那個孩子的命瞞住了張若梅母女的鬼魂,讓他茍且偷生了二十四年。

“我是為那個被他做了替死鬼的孩子走這一趟的,今晚子時,天幹物燥是個好時辰。”

葉惜媱看了一眼張若梅,指向趙瑞德的兩個兒子,“這兩人早就已經廢了,活着也是廢人一個,張家小姐還是不要給自己添罪孽了,你的仇和怨,在趙瑞德和洛美欣身上。”

“好,謝謝你,這位大師。”

張若梅福身行了一個古禮,眼睛一眨從胡雲喜的身體裏出來了。

“走吧,雲喜,我們回去了。”

葉惜媱和胡雲喜出了趙家老宅。

當晚子時,天幹物燥,當時正好吹得西南風,一點磷火在黑夜裏跳起,眨眼睛就蔓延成了一片火海,趙瑞德和洛美欣被燒死在了趙家老宅。

趙家兩個兒子倒是沒事,只是吓得生了一場病發燒忘記了近期三天的記憶。

世世代代住在這裏的人都說那磷火是報應,張家複仇來了。

葉惜媱和胡雲喜像來時一樣和沈家一起回了京城,順手還給沈夫人選了一塊百年後的陰宅,然後收了一張三百萬的卡,沈家的事了了。

作者有話要誩:  下一章就去沙漠裏解密身世了,進入完結倒計時。

大概還有五章。

直播間的秘密,以及那些觀衆的故事會放在番外裏。

還有葉惜媱的前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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