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與克勞迪娅合作?
希爾達房間裏只開着一盞臺燈,光線昏暗,但是此時此刻,卻顯得暧昧。
聽到陶樂思這樣直白的回答,希爾達稍微擡起一邊眉毛,她很快轉身走到自己的卧室裏,就在陶樂思重新整理晨衣,把它蓋到膝蓋上時,希爾達又從卧室裏出來,遞給她一塊毛巾。
“你可以擦擦你的頭發。”
陶樂思看着希爾達,顯出一個微笑:“謝謝。”
希爾達走到書桌後面坐下來,她随手開始翻看一本書,嘩啦啦翻過幾頁,又把書扣到桌面上,拿起了另外一本書。
“你想談談嗎?”希爾達一邊看着書,一邊問。
陶樂思擦着頭發的手稍微停頓了一下:“談什麽?”
“随便什麽你想談的。”希爾達說。
陶樂思有種感覺,如果在這時候,在這個飄灑着深秋冷雨的深夜裏,她詢問希爾達關于女孩們紛紛失蹤和死亡的真相,還有獻祭之類的事情,希爾達說不定會對她說真話。可是陶樂思并不想要知道這些,這些事情她從原著裏面已經了解得足夠多了。
“不,我沒有什麽想談的。”陶樂思思忖了半天,輕聲說。
希爾達沒有再追問。她垂下眼睛,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中捧着的書上。
陶樂思暫時不想說話,她靜靜看着燈下的希爾達,現在她覺得這時候的希爾達顯得恬靜而普通,像是一個年華已逝的女子正在追憶她的往昔,與巫術、謀殺、惡魔沒有任何關系。
這樣的希爾達依然很美,攝人心魄的美。
她是否在希爾達身上看到了自己母親的影子?
她是否曾經設想過淺嘗辄止而最終造成了難以自拔?
或者她只是在希爾達身上尋找來自于另一個世界之中最為誘惑與美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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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樂思閉上眼睛,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一步之遙》的旋律。前進,後退,旋轉,遠離,靠近,擁抱,分離。
她将毛巾墊在下巴下面,仿佛是希爾達溫暖有力的手在托着她的臉頰;晨衣卷成了一團,擁抱在懷中。她向沙發的一側倒去,舒服地枕在柔軟的沙發扶手上。
陶樂思起先是打算一會兒就走,體面地和希爾達道晚安,回到自己那張被索莎娜占據了半壁江山的床上繼續睡覺,繼續做夢。
但是她不知不覺就睡着了。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脖子有點酸痛,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然躺在希爾達的沙發上,懷裏緊緊抱着被揉得皺巴巴的晨衣,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蓋了一床毯子。
陶樂思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天好像是剛亮。晨光熹微,雨已經停了,天色仍然是灰蒙蒙的,似乎沒有要放晴的意思。希爾達的房間中一片靜谧,空無一人,她卧室的房間門關着,她大概還在睡夢之中。
陶樂思坐起身,小心地把毯子疊好,放在沙發上,然後套上晨衣,穿上鞋子,打開那扇雕花的木門溜走了,感覺自己特別像是個偷情的,天一亮就得灰溜溜地從情婦家裏滾蛋。
她回到自己的宿舍房間中。索莎娜還躺在她的床上,沒有醒來。借着漸漸放亮的天光,她看了看索莎娜的臉,那些午夜時看到的血點已經無影無蹤。一切都很正常沒有什麽怪異之處。
到底是誰在做夢?又是什麽時候在做夢?
陶樂思覺得自己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看看小說。她坐到桌前,拿起前一天晚上只看了一半的小說,又讀了起來。
太陽升了起來,陶樂思看完了小說,索莎娜才醒了過來。
“天哪,我昨晚真的沒睡好,”她伸了個懶腰,“你早就起來了,對嗎,朵拉?我一直做夢,好像是我雇了一個殺手,殺了一個人,那個殺手非常聽從我的命令,可我卻很害怕。他殺了人,把血遞給我,我一邊感到害怕,一邊喝了很多血。”
這一天是周天,依然不上課。陶樂思準備整理一下內務,洗洗衣服,再好好地睡一覺。
她正在水房裏把濕淋淋的晨衣搭到晾衣架上,就聽到佩蒂爾小姐從她的房間裏探頭出來叫陶樂思:“親愛的桃樂絲,你的姐姐打電話過來,要和你通話。”
宿舍樓裏面只有一部電話,就在佩蒂爾小姐的房間裏。如果哪位學生的家人或者朋友打電話來了,一般是佩蒂爾小姐接聽,然後再把學生叫過來接電話。
不過現在陶樂思很懵。
原著裏從來沒有提到過桃樂絲是否有兄弟姐妹,也許她真的有姐姐,但是從遙遠的家鄉給她打電話是幾個意思?此陶樂思并非彼桃樂絲,估計說上幾句話就會露餡的吧……
“您就放心大膽地去接。”艾斯比懶洋洋地說。
“桃樂絲,親愛的?”佩蒂爾小姐催促,“快去接電話吧,你的姐姐正等着呢。”
好吧,她相信她能應付的。陶樂思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走到佩蒂爾小姐的房間裏,拿起電話。
“hello?”她說。
“朵拉,我是克勞迪娅,”電話那頭是克勞迪娅慵懶的聲音,“我想跟你談一談。”
“談一談?現在?”陶樂思皺起眉頭,也沒顧得上計較克勞迪娅什麽時候成了她的便宜姐姐。
“不,中午我們在格雷厄姆酒店的大堂裏見,我們可以共進午餐。他們會在星期天的中午供應正宗的中國菜。”克勞迪娅說。
“正宗的中國菜”對陶樂思的誘惑力可比什麽“學院地下密室中惡魔的秘密”大多了。
中午,陶樂思編了一個“想去書店買普羅科菲耶夫的作品集”的借口擺脫了索莎娜,按時來到了格雷厄姆酒店的餐廳中。可能是周日的緣故,餐廳中人很多,幾乎每張餐桌前都有人。
不過陶樂思能夠很輕易地找到克勞迪娅,因為她的那頭紅發在人群中着實顯眼。
陶樂思走到克勞迪娅對面坐下來,脫下身上的大衣,搭到椅背上。她在大衣裏面穿着一件米色的毛呢連衣長裙,克勞迪娅笑着打量她,好像是對她的這身衣服十分欣賞一樣。
“沒必要直入正題,”克勞迪娅笑了笑,“重要的是,我想和你吃一頓飯。”
過了一會兒,侍應生端上來菜品,當陶樂思發現所謂的“正宗中國菜”原來是左宗棠雞、李鴻章雜燴和炒面三明治等在中國基本吃不到的異域菜品時,她開始後悔和克勞迪娅坐在一張桌子前了。
“我聽說,學校裏發生了奇怪的事情。”克勞迪娅試着使用筷子,但是很快就放棄了,拿起了刀叉,“願意跟我說說嗎?”
“我不明白什麽叫奇怪。”陶樂思說。
她眯着眼睛看向餐廳的窗子,從那裏能夠看到康拉德學院灰撲撲的教學樓。
“又有女生離開了學校,昨晚下大雨時,提着箱子從學校裏走了出來。她站在馬路邊上攔出租車,但是一輛車都沒有攔到。我在窗前進行室外寫生時,看到了這一幕。”克勞迪娅說。
“也許是艾米莉亞的狀态不好。”陶樂思并不想多說。
“她站在路邊等了很久,沒有一輛車經過,”克勞迪娅說,“最後,她提起箱子,朝着街道的一個方向走過去,很快就看不到她的人影了。”
陶樂思沒有說話。
兩個人安靜了吃了一會兒,只能聽到周圍桌上客人談笑的聲音,還有偶爾杯盤輕碰的聲響。
主菜吃完之後,侍應生又端上來了冰淇淋。克勞迪娅拿起勺子,忽然問道:“朵拉,你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嗎?”
“什麽?”陶樂思一時沒有聽明白是什麽意思。
“我是說,你有沒有想過,想要成為一個領袖、一個神,你站在最高的高處,所有的人對你俯首,聽從你一切的命令……你想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任何忤逆你的人,都會被最殘酷的方式處死。你想要這樣嗎?”
陶樂思愣了片刻。
克勞迪娅變得有些激動,好像她對于談論這樣的話題十分感興趣。她坐直了身體,一大勺冰淇淋在她的勺子中搖搖欲墜,奶油融化,沿着勺子柄緩慢地滴落盤中,她卻絲毫沒有在意。
“我想要這樣……我渴望這種場景,做夢都想。你想嗎?桃樂絲,你想嗎?”
陶樂思搖了搖頭,她覺得克勞迪娅可能精神有點不正常。
克勞迪娅低下頭,看了看勺中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吃了一口,好像冷靜了下來。
“好吧,朵拉,實際上我今天和你見面,只是想要問你,你是否願意和我合作?”
陶樂思也嘗了一口冰淇淋,又涼又甜的香草冰淇淋,似乎摻了一些海鹽,帶着淡淡的鹹味,比剛才那道味道詭異的左宗棠雞好吃多了。
“我不明白,”陶樂思說,“我要怎樣跟你合作?哪些方面的合作?”
“赫卡忒母親,”克勞迪娅用勺子在空中劃了一個圈,“不管那些女巫有怎樣的計劃,赫卡忒母親遲早會來到這個世上。我們相互合作,取得赫卡忒的力量,我們就能夠站到高處,擁有全世界的,數不勝數的信徒,然後發號施令。”
陶樂思笑了。
“不,我對這些事情并不感興趣——它們太虛幻了,我會覺得不夠真實的。”
克勞迪娅放下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
“我能夠理解你的感受,桃樂絲,”她說,緊緊盯着陶樂思,這個時候陶樂思發現,也許比她那頭火紅的頭發更能吸引人注意的,是她翠綠且深沉的眼睛,“我樂意和你合作,即使現在的你拒絕——但是如果你将來願意了,667的房間将永遠為你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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