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若乘風(十二) 但是我不泡未成年
姜思思像摳門地主守着自己的財寶一樣,眼巴巴地盯着岑滄海。
以至于岑滄海一醒來,面前就是姜思思那張青春洋溢的笑臉。
她說:“你醒啦。”
岑滄海揉眼睛的手一頓,總覺得這番對話似曾相識。
于是他冷靜地眨了眨幹澀的眼皮說:“是。”
目光游移到到處漏風的破茅草屋上,他遲疑道:“這裏是……”
姜思思說:“我們被高人救了,高人品性高潔,不僅救我們于水火,還把她的房子留給我們了。”
姜思思的表情相當自然,不等岑滄海發出質疑,她伸手給岑滄海舀了碗魚湯說:“這罐子剛剛熬過藥,可能湯裏會帶點苦味,世子殿下将就着喝。”
岑滄海在“高人是誰”和“你真的會下廚嗎”之間猶豫了一下說:“魚是哪兒來的……?”
“這個啊,旁邊就是好大一片湖呢,我專門下水抓的。”姜思思邀功道,眼神充滿了期待,“來試試,我第一次做魚,世子殿下嘗嘗怎麽樣。”
岑滄海肚子适時地咕咕叫了兩聲,見狀也不再推脫,端起碗來一看,原本應該泛白的魚湯竟然呈現出可疑的灰褐色。
他沉默了兩秒,試探性地抿了一口。
姜思思說:“怎麽樣?”
岑滄海沒說話,他緩緩将碗放下,袖子遮住臉,側頭過去就是“嘔——”。
姜思思大驚失色:“殿下!殿下你怎麽了!”
着急的同時揮舞着手臂大力拍打岑滄海的背,生怕他一不小心被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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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這位世子的倒黴程度來看,他很有可能咳着咳着就挂掉了。
想到這裏,姜思思拍得更用力了。
岑滄海只覺得自己快把膽汁給吐出來了,吐到最後,顫巍巍地擡手示意別拍了,再拍下去他真的要挂了。
姜思思立馬收手,趕緊給岑滄海舀了碗清水進來:“殿下漱漱口吧。”
岑滄海能說話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緊緊握住姜思思的手臂說:“別下廚了。”
剛入口是辣,吐出來是苦,岑滄海懷疑姜思思到底有沒有刷過罐子。
姜思思委屈:“我洗得可幹淨了呢……”
岑滄海身心俱疲:“難道是你做得很難吃嗎?”
姜思思立馬改口:“那藥太入味了,那麽厚的罐子沒想到質量這麽差。”
總之千錯萬錯,不是她的錯。
岑滄海沒說話,姜思思心虛地拿掃帚過來把地面清理了,而後把魚湯端出去倒草地裏,企圖毀屍滅跡。
做出來的東西不能入口,姜思思有些麻爪,她只能再出去找吃的。
茅草屋外是一片泥濘的蘆葦蕩,遮住了大半湖面風光,任誰也想不到這隐蔽的角落裏,國公府世子就藏身于此。
姜思思背着魚簍,随手拽下一根蘆葦晃蕩,她卷起褲子,把裙擺綁在腰間,深一腳淺一腳地朝湖邊進發。
路上有些憂愁地想,自己不會做飯,倒黴世子就更不會了,那她如何帶着世子離開這裏獨自生活呢?
雖然她有把握讓倒黴世子逃不出自己的手心,但是吧,倒黴世子也不是安分的。
說不定她待會兒抓了魚蝦回去,倒黴世子就自己跑了呢?
姜思思嘆口氣自言自語:“我不想把古代種田生活變成荒野求生啊……”
她壓根啥也不會。
等姜思思抱着一簍的魚蝦回去之後,迎接她的是空蕩蕩的床鋪,地上有個亮閃閃的東西,姜思思湊近一看,是岑滄海身上的玉佩。
估計是跑路的時候落下了。
姜思思心平氣和地撿起玉佩,掰了掰手指:“一、二、三。”
第三次了。
兄弟,事不過三好吧。
岑滄海被抓回來的時候怎麽也想不明白姜思思到底是怎麽找到他的,他都還特意繞了遠路,躲進了相反方向的蘆葦蕩裏。
為了防止他再跑,姜思思把魚簍上的麻繩解了下來,給岑滄海奉上了最高待遇。
岑滄海被抓了也不氣餒,臉上含着笑問:“這是什麽意思?”
姜思思蹲下來:“很簡單,我想要世子殿下乖乖地呆在這裏,哪裏也不要跑。”
岑滄海說:“你不要我的命?”
姜思思表情微妙:“我要你的命作甚?”
“但是你把我綁起來了。”
“對啊,有什麽意見嗎?誰讓你亂跑的?”
岑滄海想不明白了:“你綁我只是為了不讓我亂跑?”
姜思思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岑滄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好像有點虧……”
岑滄海暗自提高警惕,腦子裏瞬間閃過無數種酷刑。
哪知姜思思一臉遺憾:“但是我不泡未成年。”頓了頓,“我覺得你最好也不要泡。”
岑滄海愣了一下:“泡、泡什麽?”
“泡奧利奧。”姜思思随口說,然後又認認真真地開始殺魚。
茅草屋雖破,但明顯以前有人住過,一些基本的刀具漁具都有。
姜思思将不停撲騰的魚拿出來,摔在石板上,當着岑滄海的面将昏死的魚開膛破肚,場面一度非常血腥。
岑滄海臉色逐漸發白。
等徹底洗好魚以後,姜思思又對着小小的藥罐子發了愁。
多虧這幾天日夜兼程的趕路,姜思思學會了生火,學會了辨別野菜野果,但是她學不會做飯。
姜思思曾經的夢想是做個小鳥依人的家庭主婦,因為初一那年,大她三歲的鄰居哥哥說長大以後會娶她養她,她只需要在家裏做做飯帶帶孩子,伺候好公婆就好了。
看慣了老父親每天早出晚歸,黑眼圈一年比一年重,姜思思深覺賺錢不易,現在有個大傻子願意養她,不給她年邁的老父親添負擔,還整挺好。
于是姜思思第一次進了廚房,後果就是老父親帶她連夜搬了家,她的家庭主婦夢就此破碎。
後來偶然有一次回去拿東西的時候,聽說鄰居哥哥不知道被誰揍了,在醫院躺了整整三個月,從此見到姜思思繞道走。
當事人表示很委屈,她啥也沒做怎麽就被當瘟神了呢?
姜思思發呆的時間太長了,岑滄海思前想後決定不能跟自己的命過不去,餓死也太委屈了,于是他淡然道:“把我放開,我來。”
姜思思懷疑的眼光瞬間掃了過來。
岑滄海說:“你能抓我一次,就能抓我第二次,我只是想好好吃個飯。”
姜思思說:“我知道,我只是懷疑你會不會。”手還是誠實地去松綁了。
岑滄海沒說話,只是沉默地站起來,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被蒸騰上行的熱氣彌漫,修長的手指上下翻飛。
岑滄海問:“有調料嗎?”
姜思思誠實地搖搖頭。
岑滄海不禁側目。
姜思思羞愧地低下了頭,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沒有調料,她還是能做得五毒俱全。
岑滄海緊接着把蝦也處理了。
這個時候作為世子殿下的尊嚴就體現出來了。
老的不要,蔫的不要,不好看的也不要,挑挑揀揀扔了一大堆,剩下的統統化成了第二道菜。
兩個人就着沒滋沒味的兩道菜吃了一餐,互相還吃得都挺香。
放下碗後,姜思思虔誠地盯着岑滄海:“殿下,我不讓你跑是為了我……們好。你知道昨天晚上有多少人想殺你?”
岑滄海掏出手帕——天知道他為什麽還揣得有手帕——萬分矜貴地擦了擦嘴:“我知道。”
姜思思說:“你知道還搞這一出?萬一被抓去沒命了呢?”
岑滄海反問道:“跟在你身邊便能活下來嗎?”
姜思思脫口而出:“當然!”
岑滄海定定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什麽稀奇物件,半晌笑了起來:“你破綻太多了,姜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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