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若乘風(四十二) 真相是什麽,有那麽……
書裏說, 聶天寧因為當年反對女兒嫁去齊國公府,與女兒的關系一落千丈,兩人幾乎不見面, 也不聯系。再加上聶天寧骠騎大将軍的名頭雖好聽, 卻是個武散官, 并無實權, 所以聶天寧已經相當長的時間沒有出現在衆人面前了。皇帝能請他出來當武舉第三試的考官, 超出了許多人的意料。
然而對于岑滄海來說,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還有外祖父。
岑滄海沒說話。
但此時無聲勝有聲, 岑滄海說不說話沒關系,好感度擺在了那裏。
姜思思表情微妙:“殿下, 你待如何?”
岑滄海很快清醒過來,他翻身下床,繞到屏風背後取了衣服穿上。姜思思眼觀鼻鼻觀心, 主動轉身以示清白。
到這個時代後,她連舔屏帥哥的權力都沒有了,畢竟多看人家一眼都要被說不檢點。
清心寡欲就是現在這樣吧。姜思思頗為惆悵地想。
窸窸窣窣聲音過後, 岑滄海從屏風後出來, 蒼白|精致的臉上挑起一抹笑容:“還請姜統領幫我把姨娘帶過來。”
“小事小事。”地圖在眼前展開, 姜思思快速鎖定了屬于杜欣的小紅點,她盡職盡責地問,“殿下可要我幫忙問一問?”
問一問指的什麽, 大家心知肚明。
“不用。”岑滄海破天荒地拒絕了她, 他松了松手腕, 笑意更深,“我自有辦法。”
姜思思默默打了個寒顫,給杜欣在心裏畫了個十字架。
阿門, 姨娘安息吧。
說幹就幹。
姜思思的麻袋沒給岑滄海用,倒是給杜欣用上了。姜思思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國公府,給杜欣來了一悶棍,然後扛着人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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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順風順水,沒有主角再出來搗亂。
國公府後門有一輛低調的、用來裝杜欣的馬車,把人放進去,姜思思拍了拍馬夫的肩膀:“走了。”
馬夫回頭,正是聶爽。
走到半路的時候,姜思思突然覺得不對,她好像忘記了什麽。
撓撓頭,左思右想還是沒想起來,直到馬車溜達到黎士傑的住處,姜思思福至心靈道:“黎……你怎麽甩開那些人的?”
聶爽也愣了一下:“糟了,屬下把他們忘了。”
姜思思默默拉開地圖,縮放大小,終于在護城河外面找到了一動不動的黎公子以及太子的暗探們。
“你把他們怎麽了?”
聶爽讪讪道:“黎公子乃世子殿下至交好友,屬下也只是将他們捆起來,扔、不是,是放到橋洞下面了。”
……不愧是暗衛哈,比暗探更牛逼的存在。
但姜思思很快又想到一個問題:“你們神出鬼沒,這麽厲害,為什麽沒有保護好聶将軍?”
這話說的紮心,聶爽表情變得自責,他正襟危坐:“将軍身子骨這兩年大不如前,舊傷複發越來越頻繁,趙太醫只說自己一直按劑量給将軍配藥,其他的都沒有了。直到黎公子找出來,原來是有人偷換了将軍的藥,導致将軍……但無論是杜欣還是齊國公,都沒有這方面的能力。所以屬下猜測,還有另外的勢力插手。”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聶爽咬牙切齒,手裏鞭子被握得咔咔響。
“也就是說,你們還沒找到兇手?”
聶爽羞愧道:“屬下無能!”
姜思思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她穿過來的時間正好是在聶君雪死之後,關于聶君雪到底怎麽死的,屍體又是怎麽從墓裏面不翼而飛的,姜思思可是半點線索都沒有。
書裏倒是從側面提過,就大概說了一句發妻和長子故去後,岑松失落了幾天,但也僅僅是幾天,就恢複原樣了。
好像國公府的夫人和嫡長子相繼去世,沒什麽大不了一樣。
姜思思讓聶爽去把黎公子和太子的暗探給放了,自己獨自驅趕馬車回到陳府。
馬車駛入後院,姜思思跳下來把杜欣抗在肩上。
岑滄海正在後院池塘邊喂魚等她,他穿着玄色織金錦衫子,襯得他人更加白淨,袖子挽上去,露出一截線條完美的小臂。
見到姜思思之前同款抗他的姿勢,岑滄海捏了捏鼻梁:“辛苦姜統領。”
“嗐,說什麽謝啊。”姜思思輕輕松松道,“需要我把人放哪兒?”
她扛着杜欣轉了一圈。
岑滄海說:“聶副統領呢?”
“他……”還不等姜思思回話,肩膀上的杜欣突然醒了,像尾待宰的魚一般用力掙紮了起來。
岑滄海眸色一冷,臉上卻笑:“看來時間剛剛好。”
似乎是聽出了岑滄海的聲音,杜欣停了一下,緊接着更加瘋狂地擺動身體。
姜思思煩不勝煩将她放了下來,然後麻袋口一解,被封了嘴的杜欣終于重見天日。
她看了看離得最近的姜思思,又看了看把魚食全部撒下去的岑滄海,眼神裏流露出一絲驚恐,嘴巴裏嗚嗚地說着什麽。
姜思思掏了掏耳朵:“聽不見聽不見,別費勁嚎了,待會兒你有的是力氣慢慢嚎。”
她重新把杜欣擰巴擰巴,捆得人動彈不得。
岑滄海示意姜思思跟他過來,兩人一起去了陳府的地牢。
這是姜思思第一次看到地牢,跟電視劇裏的差別挺大的,至少電視劇的地牢不會真的這麽潮濕。空氣中彌漫着難聞的味道,很難說是腥味還是馊味,總之人聞了就想吐。
臺階上還好,等到了地面,姜思思一腳踩下去,黏糊糊濕漉漉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是踩在了一灘凝滿了血的爛泥上。
光線昏暗,她也無法辨別腳底踩的到底是什麽,一陣惡寒後,姜思思決定出去就換鞋,觸感太惡心了。
反倒是一進來,原本還微微掙紮的杜欣詭異地安靜了下來,姜思思憋着氣把杜欣放到椅子上,後撤好幾大步:“殿下自己慢慢審,我先走了啊!”
“姜統領留步!”看着定住的姜思思,岑滄海慢慢地說,“本來是不需要姜統領的,但聶副統領不在,需要個人搭把手。”
“……”姜思思生無可戀地轉過身來,把聶爽支去放人,居然坑了自己。
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說,“殿下願意再給我買身衣裳嗎?”
她眼神真摯道:“如果不想我吐在這裏的話。”
岑滄海擡起來的手僵硬了一下,最後無可奈何道:“行。”
姜思思立馬從袖子上扯了兩大塊布下來,撕成條堵住鼻子,然後嘴巴微微張開,熟練至極地用嘴呼吸。
一通操作下來,地牢陰森恐怖的氣息都被她搞笑的動作沖散了幾分。
椅子處在地牢這中間,凳子上還有幹涸的已經發黑的血跡。椅子前有一張桌案,上面擺了兩卷布包,裏面不知道包的什麽。
地牢周圍沒有窗戶,牆壁上挂着幾支火把照明,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三面牆壁上都挂滿了刑具,用來幹什麽的不言而喻。
姜思思掃過一眼就不想多看了,她只想搞快點從這個鬼地方出去,就算沒有了嗅覺,用嘴呼吸也是很累的。
杜欣只是被堵住了嘴,沒有被蒙住眼,她也看到了自己身處險境,如果不是她煞白的臉色和布滿額頭的冷汗,姜思思差點真被她鎮定的表情給糊弄過去。
岑滄海說:“姨娘知道這裏是哪兒嗎?”
杜欣搖了搖頭。
岑滄海溫柔似水:“等會兒姨娘就知道了。”他轉身将桌案上的布包打開。
姜思思定睛一看,嚯,密密麻麻的全是針,各種各樣的針。
但是緊接着姜思思又發現另一個布包裏是草紙,再結合桌案下有桶水,姜思思驀地升起不祥的預感。
她抓住岑滄海的手,悄聲說:“鬧出人命不好吧?”草紙加水,這不是酷刑嗎?真的會死人的。
事實上,姜思思上次抽到了一杯忘川水,如果是普通的審問,她還能碎一張忘川水給杜欣灌下去,讓她徹底失憶,但是把人搞死了,這是明擺着給主角達成複仇成就,成為他升級路上的絆腳石啊。
岑滄海斜了她一眼:“姜統領怕了?”
“我怕啥啊!我怕的是你有什麽事啊!”姜思思一着急,說了心裏話。
岑滄海挑了下眉,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姜思思深吸一口氣,擡手喊停:“這種事哪能勞煩尊貴的世子殿下您來做呢?我來!”
是時候讓萬能的系統出場了。總不能真讓他把人搞死。
姜思思沉痛地掏出她壓箱底的R卡——癢癢粉。
就是字面意義上的讓人發癢然後大笑的粉。
這東西姜思思本來準備留着等到哪一天月黑風高的時候,給岑滄海用的,畢竟這熊孩子有時候太氣人了,她得出出氣,結果現在先給杜欣用了。
岑滄海依言退後一步,看着姜思思将粉末倒在了杜欣的手心。
杜欣臉上的表情很快開始扭曲,姜思思一把扯下她嘴裏的抹布,地牢裏頓時回蕩起杜欣喪心病狂的笑聲。
一邊笑還一邊扭着身子要去撓手心,但是被捆住了,撓不到。
她又開始哭起來,邊哭邊笑,手心那地方像是有一萬只螞蟻在爬,難受得要死。
姜思思适時發問:“杜夫人知道說什麽了嗎?”
杜欣流着淚大笑着說:“哈哈哈、哈知、知道。”
姜思思悠哉悠哉地替她擦掉那點粉,杜欣笑意漸消,因為笑得太厲害,她呼吸都來不及,還打了個嗝,還不等自己平靜下來,開口就說:“世子,我什麽都不知道,但我聽見趙太醫說過,有人指使他害夫人!”
接下來杜欣的話,就給他倆展現了什麽叫做甩鍋的極致。
一炷香過後,姜思思果然碎了張忘川水,拿着瓷瓶過去,杜欣以為是毒藥,拼了命地想閉嘴不喝,姜思思直接卸了她的下巴硬灌下去,她抽搐了兩下白眼一翻,昏迷過去。
岑滄海表情陷在陰影裏看不清楚,正在忙活着收尾的姜思思聽見他說:“姜統領覺得,她說得是真相嗎?”
姜思思手頓了一下,不知怎的,她想起遙遠的,那個初見父親的夏日午後,蟬鳴聲好像又在耳邊聒噪,音調又長又煩,跟手上融化的雪糕一樣,粘膩得甩也甩不掉。
于是她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說:“真相是什麽,有那麽重要嗎?”
昏暗光線裏,岑滄海和姜思思目光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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