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沐浴

第31章 沐浴

見王爺這般說,鴛兒笑了笑:“好,這幾日時能聽着外頭有草蟲兒叫喚,倒是有些心癢了。”

瞧着她這樣兒,王爺擡手過去,攏起一縷垂下的發稍別到她耳後:“倒悶壞你了。”

鴛兒微愣,擡眼只看着王爺那眼中一片柔軟,心內突了幾下,忙垂頭道:“在帳篷裏頭也挺好的……爺不也日日在?有時還能聽着你們在前頭說話……只那些軍事我也不大懂。”

“待這仗打完回去了,咱們便能好生歇歇……可喜歡聽戲?”見鴛兒微搖頭,又問道,“那聽曲兒呢?”

“我……沒……未曾聽過。”她穿來後便入了宮,哪裏聽過這些?王爺府中又沒養着戲子,更不曾聽過,連這世道上的戲啊曲兒啊的是個什麽調她皆不知道,哪裏就說愛聽了?

王爺啞然失笑,點點頭,只當她早先年歲小,家裏便是有這般熱鬧也未曾帶她聽過:“那就等這回回去挨個聽聽,瞧你喜歡哪個。”

挨個聽聽?

偷眼瞧了王爺一眼,心中不解他那意思,不禁有些納悶,這世上哪有請了戲班子讓丫頭挑着聽的?只當他在軍中也是煩了,應是說笑之語。

“日日送來那羊乳可吃了?”

鴛兒忙點頭應是,又道:“也太麻煩了些,很不必日日着人送來的……”

王爺大手一揮:“怕什麽,那行子平素愛吃的人少,那些胡人倒是拿那馬乳羊乳的成日間當水喝,咱們大恒中人,少有喜那味兒的。”說着,又疑惑道,“那羊乳甚是……味道有些……你真喜歡?”

見王爺這般問,鴛兒不禁掩口笑了起來:“羊乳膻氣,常人喝不慣的,若是牛乳自然要好些,只這裏哪有牛?”

胡國這邊只馬、羊居多,大恒國內耕種人家倒是常有養牛的。王爺聽了,方點頭道:“也罷了,回去再尋那乳牛便是。”說着,又沉吟道,“算是……爺還你的。”

鴛兒只笑笑未曾應聲,若他真的賞了,那便收着,待自己離府之時,便是賣了也值不少錢銀呢!那牛可是好物件,家裏種地的哪個不當成寶?

數日後,李飛虎果壓着哈柯部一衆俘虜回了軍中,王爺着人清點了,單分出數隊兵卒壓上多半遣回京中,又壓上些送回關內充作奴隸,剩下的唯有少部分方留在軍中使喚。

更有些平素被胡人掠走的大恒國子女,此時,便凱恩遣散回國,賜了條生路。

鴛兒上了馬車,打從窗子裏頭便能瞧見那一片青翠,心中雀躍不已。雖早知盛夏之時草長莺飛必是一片豪邁氣息,可到底未曾親眼見過。這些日子只呆在大帳之中,更是半步不敢亂行,邊帳的門兒都不敢邁出半步,何況其它?

如今上了車子,反倒活出了個人樣似的,那兩只眼睛不夠用的一般,管外頭日頭多大,士兵們如何忙碌,只死盯着那片片翠綠瞧得挪不開眼。

王爺拍馬行在前頭,仍與往日行軍一般。斥候早已派出,沿途監視着,惟恐被胡人打個措手不及。

一日行罷,入夜便宿營于荒野之中。

“莫非瞧了一整日不成?”進了車中,見鴛兒卸了甲後拿眼時不時的飄向窗外,王爺不禁打趣道。

紅上微微一紅,可不是瞧了一整日?

垂着頭,伺候着王爺更衣,見他還瞧着自己,方低聲道:“從未見過草原……新鮮些罷了。”

垂着眸子思索了會子,王爺擡眼笑道:“念你這些日子如此盡心伺候,明日賞你出去逛逛可好?”

鴛兒一愣,擡頭瞪大了眼睛,雖心下期待,可到底不安,忙搖頭道:“還是不必了,現下正在行軍,若是出了什麽差頭可是不好。”

“爺說賞你便賞了,亂憂心些什麽?”說着,擡手敲了下她額頭,“小孩子家家的,少想些方能快些長大。”

氣悶的擡眼瞪了王爺一眼,自己這身量已長得差不多些了,怎的成日老說自己是孩子?莫非他真當自己是他養的孩子了不成?這也罷了,若是當了王爺的女兒不知一個月能拿多少月例銀子?

“王爺,可要沐浴?”小喜子在馬車外頭問道。

“罷了,水省着些吧,擦拭下便好。”王爺喜淨,于軍中之時,因日日着甲,故每夜必沐浴,現下随軍出行了,水雖帶着,可到底要省着些,自不能浪費的厲害。

“是,爺在何處擦洗?”若是沐浴,那便着人扯布在外頭圍了便是,可随意擦洗倒不好說。

“便在……”王爺微一沉思,挑眼瞧了鴛兒一眼,見她一臉平靜的跪在邊上理着衣衫并皮甲,忽的一笑,“便在車裏罷了。”

“是……”小喜子愣了下,在車裏……那誰伺候?那丫頭最好莫要出來的,現下又是晚上,若是出了事情可不好,可王爺又偏要在車上……

想着,一轉臉,正跟小德子對上眼神兒。小德子眉頭挑挑,臉上帶着絲壞笑。小喜子立時領會,也笑了起來,忙轉身沖着幾個親兵招手吩咐着。

鴛兒聽了,先愣了下,随即又想着,莫非自己現下就能出去了不成?雖如今是夜裏,在外頭守着冷些、黑些,可到底算是出去了!就近聞聞那青草香味兒,說不定還能摘上兩朵花瞧瞧,若再能捉上只草蟲什麽的……

心下想着,臉上又帶上了三分喜氣,疊衣衫的動作也快了起來。

王爺冷眼瞧着,并不出聲,只等着外頭打水過來,悠然自得的靠在窗邊兒,偶爾擡眼瞧瞧那天上彎月,并那滿天星鬥。

“爺,水打好了。”小喜子彎腰端盆進來,小德子一傍拿着數塊布子放到了門邊兒。

鴛兒直等着王爺吩咐自己出去,卻見那二人放好東西,一聲不吭的又出去了。莫非還有東西拿不成?

“愣着做甚?還不過來伺候?”王爺臉上淡淡的,開口說道。

鴛兒一愣,轉頭瞧着王爺,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莫非……是讓我伺候給他擦身子?!

“怎的?要把那水放冷了不成?”王爺挑眼瞧着她,似有不耐之意。

鴛兒身上一僵,忙低頭道:“王爺……我……我不會。”

王爺雙眼一斂,沉聲道:“學。”

鴛兒身上抖了下,只得低着頭湊過去,将那一件件的衣裳慢慢除去,心中狂打着鼓。平素雖日日睡在一起,可哪裏見過他的身子?這草原上夜裏冷得緊,二人皆穿着中衣,只偶爾才在他沐浴前後瞧見過個背影兒什麽的。

“你既是我身邊伺候的,這些事便需學着,莫不成哪日小喜子他們不得閑兒,你連這些還都做不了,讓爺自己動手不成?”王爺那聲兒淡淡的,聽不出喜怒,就似平素指點下人時一般的語氣。

鴛兒嘴裏應着是,心裏卻道:自己梳洗又如何?我不是自己梳洗的?

可這話哪敢說出口來?真敢說,那便直等着王爺搬腳踢人罷!

除了上衣,只露出精壯膀子,鴛兒心頭一顫,不敢多看,忙打濕了面巾子,打從背後擦起。

早前,只瞧見過幾眼王爺身前那傷疤,可如今離得近了,才瞧見他背的上傷更多。不由得心底發顫,兩眼只盯着那斑駁處,心中陣陣的揪着。

“嗯——?”王爺拉長了音兒哼了一聲,鴛兒這才回了神兒,忙把布子貼到王爺背上,輕輕擦了起來。

“重着些。”

“是。”一下下輕輕拭着,兩眼只盯着王爺背心處一塊疤痕,那塊疤似是箭傷,顏色發深,顯是當日受傷極重,一個沒忍住,擡手輕按上了那塊疤。

王爺身上一抖,雙眼微沉了下去,并未做聲。

“王爺……可疼?”

長疏一口氣,王爺擡起頭來:“早年間的傷了,如今哪裏還會疼?”

鴛兒再不做聲,擦拭畢了後背,又轉到前身處。

若說初聽聞讓

自己伺候擦洗,心中還有些擔憂旖旎,可如細瞧見了那大大小小的疤痕,心中那份忐忑早已消失無蹤。

低頭瞧着那丫頭,只見她臉色平靜,眼中帶着絲哀愁般,手中布子拭到老傷處,皆放輕了三分,顯是極是用心。王爺心中越發平靜,只靜靜瞧着她,任她小心伺候着。

小喜子并小德子立在馬車不遠處聽着使喚,見那盆端進去小一柱香的時辰了,裏頭尚無動靜召喚,便知自己未曾拿錯主意,應是對了王爺心思。

此前在那大帳之中,雖未聽王爺鴛兒提起,可二人早知裏頭布置時未曾留得那丫頭睡覺之處,那丫頭日日裏頭伺候着,他二人哪裏不知?

雖未曾聽着動靜,可早就心知肚明,如今王爺既然瞧上了,這兩個自小伺候的小太監也算是松了口氣,估摸着爺是怕那丫頭太小,受不起,方擱到了身邊慢慢調教着罷了。

不一會兒,裏頭傳來招呼聲,二人忙進去端了盆、面巾子出來,不敢多瞧半眼。

“王爺,今日不洗頭了?”見那二人收了水,鴛兒方才問道。

“不洗了,明日再說罷。”頓了頓,王爺又道,“若是帶兵征戰之時,每日裏能喝上幾口水都是好的,哪似現下這般?”

鴛兒聽了,方罷了,将王爺的被褥鋪好道:“王爺,該揉腿了。”

王爺應了聲,坐到褥上,随手抽了本書,邊瞧着,邊着鴛兒揉着。

那右腿膝上,适才幫王爺擦洗時鴛兒才瞧見,只有小指甲蓋大小的一塊疤,可顏色卻深得很,似比他背上那傷還深上許多。雖不知道是如何傷的,可想來傷得極重,雖愈合了,可到底留下損傷,估摸着若到了陰天下雨身上勞累時必會做疼。現下再揉起來,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

分明是個王爺,可身上卻如此這般多的傷疤,那胸口的、背上的,瞧着皆是戰事上留下的。雖是老傷,可想他一個王爺,便是年輕時候又何必以身犯險的跟人近身厮殺?

雖不知早前有過何種事情,可想必他那日子很不好過,這“閻王”之稱,必是打那死人堆裏頭一點點掙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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