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柯!”樹後面傳出一聲叫喊,一個男生竄出來,“我說你溜哪兒去了,乘涼來了,哎?沉松弟弟是嗎?”

柏雲軒點頭,看着他想了半天,想起來應該是前天在教室裏開會的那夥人裏的一個。

“逗小孩玩兒吶?開會要遲到了。”男生沖着江一柯喊。

“那我先走了,明天見。”江一柯輕拍了兩下柏雲軒的肩膀,跨步離開。

柏雲軒低頭看了一眼表,中午十二點半。楊威十分鐘前給他發了消息,說是門口開了家冷面店,要不要去吃。他一個電話打了過去,楊威說還沒出門。

“我在門口等你!”柏雲軒蹲在學校中間巨大的蓮花池邊上看蜻蜓,蹲得腿麻了才朝校門口走。買了兩根牛奶冰棍,都快化水了楊威才跑來。

那人就穿了一件背心短褲,活像門口下象棋的老大爺。

酷暑天兒,屋裏冷面卻冰的柏雲軒嘶了口氣兒,慢慢嚼着碗裏的番茄和黃瓜絲,抿了一口甜滋滋的湯汁,“明天車可以坐得下嗎?我感覺是不是不太夠啊?”

他嘴裏吸溜着面條,楊威埋頭幹飯,擡頭回:“好多人不去,說是抹不開臉,過去八成還得幹一天活,沒人去。”

倒是也理解,都是陌生學長學姐,出去難免尴尬,還不如在宿舍吹空調喝汽水的舒服。

柏雲軒咬着嘴裏那口冰涼的雞蛋,後背猛地被人拍了一下,他嘴裏鼓着茫然轉頭,含糊喊,“溫琴?”

“冷面好吃嗎?”溫琴旁邊還有兩個女生,都是一個班的,記不住名字,但看着臉熟。

“好吃。”柏雲軒乖乖點頭,“明天你去嗎?”

“去啊!”溫情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一桌上,這女孩無論什麽時候看起來都揚着精神氣兒。

她沖着柏雲軒笑,“我明兒把相機帶上,準備提前找學長教一下,前幾天拍了點兒片段沒好意思讓他看,但我想也不能藏着掖着,大不了被說兩句,反正我臉皮厚。”

“你都開始拍了?”柏雲軒突然覺得自己悠閑吃面顯得有些不合适了。

“無聊,随便拍的。”溫琴笑,“拿不出手的東西。”

“面好了!”老板喊了一聲,溫琴起身端着面去了別的桌。

柏雲軒低頭咬着最後一口番茄,沉默着不說話。

楊威在對面笑的後仰,“你這學霸組啊。”

“我是那個拖後腿的....”柏雲軒嘶了一口氣兒,說這番茄忒酸了點兒。

“等會兒去超市買點兒飲料花露水什麽的,那邊蚊子是不是挺多啊?聽說挺偏的。”楊威問。

柏雲軒說:“出門就是稻子田。”

“真他麽回歸大自然啊。”楊威啧了一聲,“明兒別穿太幹淨,到時候烤肉切菜的能弄髒一身。”

柏雲軒點頭表示肯定。

晚上群裏通知第二天六點半在校門口集合,柏雲軒踩着六點二十九的點上的車。上車前他哥攔了他一下,問他要不要去他那輛車。

柏雲軒說不用,自己上車就睡覺,在哪兒都一樣。

這話倒是不假,車剛啓動兩分鐘,柏雲軒臉貼着巴士的玻璃直接見了周公。在楊威還在感嘆郊區荒涼的時候,柏雲軒正在夢裏啃肘子。

巴士開了将近一個小時,最後停在了一片鳥不拉屎的度假區門口,楊威興奮,拍了柏雲軒腦袋,啪的一聲把人家小孩拍醒了。

背着雙肩包下車的時候還在打瞌睡。

“路上颠成那樣你也能睡。”楊威感嘆了一句。

“大家先進屋放一下行李,我們先去買菜!”前面的學長站在馬路岩石上喊。

“小軒!”柏沉松轉頭喊了一句。

看着人小跑過來了,拍着柏雲軒肩頭,“你和我去買菜。”他轉頭問了上次那位學姐,兩個人商量事兒。柏雲軒就在旁邊無聊站着。

“包給我吧。”他肩頭又被人拍了一下,江一柯走路都沒聲兒。

柏雲軒驚恐回頭,“江哥。”他笑嘻嘻的把手裏包遞過去,“謝謝。”

江一柯穿了個黑色坎肩,依舊渾身都是一股酷哥的勁兒。

“沉松,我剛好等會兒去搬烤肉機,順路把你們送到菜場。”江一柯手裏拿着包。

“那剛好。”柏沉松回了一句。

瞧着人去放包,柏雲軒湊到他哥耳朵邊上,“江哥還開車來的?拖過來的?司機?”

“沒有,不是你想的那個車,是.....”

“走吧。”江一柯又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站在身後。

柏雲軒一回頭,呆滞的和面前的古董面包車大眼瞪小眼。他江哥上次還在開大G,這次直接開小面包,關鍵是這破車門....

“哥,這車門卡住了!拉不開.....”柏雲軒吃奶的勁兒使出來也沒用,無助的站在那裏。

最後還是江一柯彎腰鑽到後座,從裏面開的門。

“問老板借的,這邊也沒車,湊合用吧。”江一柯拉着柏雲軒手腕,拽了一把。

這玩意兒跟拖拉機似的,走兩步磕一下,晃的柏雲軒沒吃飯都想吐。他把腦袋卡在兩個駕駛座的縫隙裏想說會兒話轉移注意力。

結果呆在那裏半句話也沒說出來。

柏沉松側頭看着他那副表情,笑着推他腦袋,“你想吐去後面吐,還專門把腦袋伸過來準備吐我頭上。”

柏雲軒嘴裏嗚了兩聲兒,乖乖窩回後座待着去了。

“開點兒窗戶,快到了。”江一柯一腳油門下去轟隆隆的響,沒敢耽誤,快速把車停在了菜市場門口,“等會兒結束了打電話,我過來接。”

他突然笑着,從窗戶裏探頭看着柏雲軒,“要接嗎?”

柏雲軒被這破車折騰的夠嗆,結果還硬着頭皮點頭,“要。”

“給你買顆糖吃。”柏沉松扶着可憐弟弟,去門口的煙酒店裏一塊巧克力,估計就是暈車,早晨起太早了。

柏雲軒嘴裏嚼着東西,被市場裏的香辛料味兒刺激的來了精神,猴子上山了,抓也抓不住,踩着歡快步子就朝人家賣魚的店裏鑽,非扒在玻璃上看王八。

柏沉松恨不得給他牽根繩子,走兩步就回頭喊了一句小軒。

那人不是在賣魚店兒就是在買兔子的店,後來連買雞的都不放過,非盯着人家雞幹瞪眼。

“都對眼了...”柏沉松扯着他衣領朝前面帶,“我剛就應該把你扔給江一珂,我看你跟着他還挺老實。”

“哪兒有,我很老實。”柏雲軒被人戳破了心裏那點兒小心思,說話嘴巴都結巴。

“拿點兒東西就老實了。”柏沉松笑着把手裏買好的辣椒洋蔥遞了過去。

兩個人把這菜市場角落都轉了個遍,大包小包的提着,站在市場門口等車。

“哥,那邊是幹嘛的?”柏雲軒望着五米遠的那個攤位。

“買飾品的吧。”柏沉松瞄了一眼。

“我去看看!”柏雲軒撒開腿就跑,柏沉松習慣了,不追了,都懶得看了。

十五分鐘後。

“哥!你看酷嗎?”柏雲軒揚着聲兒小跑過來,滿臉的興奮勁兒。

柏沉松蹲在地上,正在給江一柯撥電話,想問問還有多久。

“什麽......你,你..”柏沉松噌的從原地蹦了起來,捏着柏雲軒耳朵,“你幹嘛了?”

“我我我就打了個耳洞啊。”柏雲軒被他哥揪着,歪着腦袋嚎,“哥你松手....”

“你又不老實,等個車還跑去打耳洞?我上個廁所你是不是還能結個婚回來!”柏沉松把手松了。

“我看江哥帶着挺酷的,我就想打一個....你別捏我脖子...”

“喂.....”電話的人裏面默默出了一聲,稍微有點尴尬。

“喂。”柏沉松回了一聲。

江一柯說:“有點兒堵,馬上到了。”

紅綠燈結束,路口那倆破爛面包車嘟嘟嘟的開了過來,柏雲軒上車後像個小老鼠,縮在後面不敢說話。

“我看看。”江一柯回頭笑着看他。

柏雲軒把臉小心湊過去讓他看。

“挺好的。”江一柯伸手點了點他的耳朵邊。

柏雲軒笑了,開心了,上頭了,耳朵根也紅了,“真的嗎?”

江一柯笑着點頭。

柏沉松撐着腦袋看外面菜市場裏殺雞的鋪子。懶得理他家的傻白甜。

傻白甜這會兒開心了,把腦袋湊到江一柯邊上,嘴裏面叨叨說感覺不疼,唰的一下就進去了....一直說到車開進了大門。

“哥我幫你切菜。”柏雲軒這會兒想起來哄他哥了。

自己嘴裏說出的話,不管什麽後果都要擔着。擔着的後果就是,柏雲軒手捧洋蔥,呆愣的站在戶外的菜板面前流淚。

江一柯在邊上裝烤肉機,柏雲軒站在旁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切洋蔥,他哥和一堆人圍在一起切肉。

不知道誰帶的音響,院裏放一個屋裏放一個,要不是大白天的太陽毒,柏雲軒還以為自己進酒吧了。

所有人都在笑,就他這個小倒黴蛋在哭。辣的眼角發紅,一個勁兒的吸鼻涕。

江一柯在旁邊都看不下去了,手裏面也騰不出空,“用紙巾堵着點兒。”

柏雲軒那樣子太好笑了。

“好...”柏雲軒抽了張紙巾,一只鼻孔裏塞一個。結果看着更逗了。

切了将近半盆的洋蔥,還有五六個沒切。

江一柯那邊騰出手了,他站起身脫手套,站在旁邊哄着人似的,“擡頭我看看。”

柏雲軒擡頭讓他看,整個人現在就像剛受了委屈,哭了半個小時的模樣。眼睛鼻頭都有點兒發紅,眼眶裏還含着淚,鼻子裏塞着東西也吸不上氣兒。

堵着聲兒說:“我沒事兒。”

江一柯想笑又憋着,轉身抽了兩張紙巾。

擡着他下巴,輕輕幫他把眼淚擦了,靠的近,嘴裏喃喃說了句,“你真是會招人疼。”

柏雲軒差點厚着臉皮說一句,“那你疼我嗎?”

又覺得露骨沒說出口。

結果張嘴卻是一句:“那以後江哥也疼我。”

說完發現好像和之前那句沒差,還鬧的自己臉更紅了,只能笑着裝傻。

江一柯手停了一下,彎腰低頭,沉着聲兒回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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