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10)

者甚至會連最基本的語言都會遺忘。

微之曾經沉睡過一次,醒來的時候,差點要跑回人間繼續當将軍。還是靈遷好說歹說才留下他,在沈約和衆半神的引導與教授之下,才終于變得正常回來。

所以。

“所以,教我吧。”

那雙眼睛明明清冷十分,卻像有着奇異的魅惑人心的力量。

沈約被蠱惑似的,點了點頭。

在不知名的冰雪融化的地方,一株杏花怒然開放。

“真的抱歉啊,小阿約,”顧凜将一串鑰匙塞進沈約的手上,笑得十分蕩漾,“安置你在極寒之地裏是是為了給你養傷,想到寒兒竟然恰好那日醒來。他剛剛醒來,什麽都不明白,如果有什麽冒犯了,還請多多擔待。”

沈約以往與魔域交集不多,知道魔域之主顧凜和謝微之一樣,也是個瘋子,沒想到對他一個神侍竟然也是溫和有禮,聽他提到季寒,心中也有些郝然,道:“不礙事......只是,殿下,我家君子有什麽托你轉達給我的嗎?”

顧凜聞言反應過來,道:“對了對了,你不說我還真的忘記了。靈臺給了我一個留訊羽,讓我等你醒了給你。”

沈約接過那個有個靈臺記號的靈雀羽,上面在沈約的手一接觸開始,沈約的識海便自然而然地接收到了訊息:

阿約:

阿約,不知道你現在到底如何了,我已經托無妄照顧你,極寒之域靈氣充沛,你且安心養傷。我知道你擔心阿鹽,阿鹽傷勢雖重,但是我一定會治好他的。你不必憂思太重,好好養傷。靈臺我已經交由止戎照看,有什麽事情,靈遷會知會與你。

勿要挂念。

靈臺謝微之留

顧凜看他神色變幻,且拍拍他的肩膀,寬慰他,道:“靈臺不會有事的,你且放心些。他閉關這些年歲,有魔域在,沒有宵小敢打神境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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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約微微斂眼,勉強笑道:“多謝殿下。”

“是了,”顧凜面上神情有些古怪,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寒兒似乎脾氣不太好,他沉睡千年,也不大聽我的話,但是他現在初生混沌,腦子分不清好壞善惡,我也有意改一改他的臭脾氣,我瞧着他似乎對你還算溫和,不知道小阿約你是否願意上份心,為我好好教一教寒兒一些人情世故?”

顧凜說的誠懇,顯然對季寒也是無可奈何,卻落不下面子去和季寒說。

“這......”沈約遲疑半刻,畢竟來了人家的地盤養傷,也實在是不好意思不答應,“我盡量。”

顧凜聞言老高興了,道:“我已經吩咐人給你安置房間,就與季寒鄰近,等那小子回來,我就讓他帶你去我們魔域好好走一走,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東西,盡管添置一些,誰要是怠慢了你,就和我說一聲,看我不好好懲治懲治他們!”

這簡直不是為朋友照顧一個神侍,簡直就像是在叮囑兒媳啊!沈約欲言又止,但是還是生生忍下來,道:“多謝殿下好意。約承蒙殿下照顧,這些都是應該的。”

“好孩子。”顧凜笑着道。“這是雲鬟、月珑,雲鬟沉穩細膩,月珑跳脫機靈,都是貼心的很,若是有什麽,就與她們提起就好了。”

沈約點點頭,謝道:“多謝殿下。”

他擡眼看那兩個小丫頭,都是精致動人的長相,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都好奇地擡頭看他,于是他溫和笑笑,全然不似以往是驕矜意氣:“那往後,就麻煩你們了。”

那個叫月珑的小丫頭笑得小門牙都出來了,聲音嬌俏:“神侍大人長得真俊俏,不知道婚配了嗎?”

顧凜本來打算退下的,聽到月珑的話,倒也是好奇地道:“月珑丫頭說的倒是提醒了我,哈哈哈,小阿約,你家君子有為你看準哪家神女不曾?”

沈約忽然被提起這些,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季寒。他郝然一笑,低了低眼:“我尚未到及冠之年。”

意思就是沒有。

“哈哈哈哈,男女情愛不過是尋常事情,何必羞澀呢?”看他郝然,顧凜哈哈一笑,“月珑和雲鬟都是花樣年紀,你要是喜歡,大可在休養後帶回靈臺。”

“你這是要帶誰回靈臺?”

☆、為你作惡

本來是歡鬧的場面,卻生生被那個冷淡的聲音給打破了,沈約聽到這個聲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人是誰,僵硬地看向了門口。

步履無聲。

那人踏着無妄殿的十丈烈火,散落的青絲靜靜地漫散在他玄色的衣領間,縱使烈火在側,眉目的清冽寒意卻未見淡去幾分。

他的适才的話莫名其妙在旁人聽起來有一點點問罪意味,但是看着那雙平靜淡漠的眼眸,卻半分看不出這人的喜怒嗔怪,就像是......

一塊冰。

沈約見過很多人的性格淡漠,但是季寒的冷淡,更像是天生如此、深入骨髓,就好像他本該如此一樣。

季寒擡眸去看他,道:“你看上了她們?”

沈約莫名有些心虛,剛剛想說什麽,一邊的顧凜便笑道:“小阿約這般俊,這兩個丫頭也不吃虧。”

月珑和雲鬟倒是眉眼含羞,春花秋月的樣貌平添幾分風情。

“是嗎?”季寒忽然貼近沈約,似乎在仔細看着什麽,以确定顧凜的話。

沈約的呼吸忽然一滞,只是面上還強作鎮定,擡頭兩眼對視:“......”,斟酌了一下對他的稱謂,然後道,“季少主安好。”

“季少主?”

季寒重複了一下他的話,淡淡道,“為什麽不喊名字了?”

......好吧,差點忘了現在的他是一個不懂就問的狀态,但是......

沈約瞄了一眼一邊的顧凜,只好微微笑道:“之前是我不知道你的身份,現在知道了,再喊名字就有些不敬了。”

季寒看了他好久,沉默了一會,道:“......是這樣嗎?”

顧凜聞言,道:“是啊,小阿約,你不必如此客氣,你家君子是我的至交,我兒比你年長許多,你直接喚名字便好。”

“......是。”沈約道,但是季寒的目光還是盯着他。沈約道:“......那你在看什麽?”

季寒聞言,認真回答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看上她們了嗎?”

“......”沈約沒想到他還在揪着這個問題不放,他看了一眼一邊滿懷期待的雲鬟月珑,想着也絕不能讓她們誤會下去了,正色道,“殿下适才不過是在說笑罷了。如花美眷,确實是令人心動,不過我出身靈臺,有神道約束,再則現下君子閉關,我的腿傷未愈,心思也不在這些上,倒是辜負了。”

季寒似乎在極力消化他的話,最後終于歸結于一句:“所以,你沒有看上她們。”

“......”

你還真是抓重點鬼才啊。

顧凜覺得這對話有些奇怪,但是,這不是兩個小輩感情好的見證嗎?那感情好,沒關系,不正是他所願的嗎?自我說服的顧凜滿意地笑了笑,拍拍季寒的肩膀,道,“你好好照顧阿約,我先去忙了。”

“好。”

季寒應聲道,然後對着兩個丫頭道:“你們先出去吧。”

雲鬟和月珑對視一眼,都有些不理解,但是還是應聲退了出去。

好了,只剩下沈約和季寒了。

沈約一下子有些尴尬,季寒卻繞過他,來到了書桌前。

沈約不知道他在幹什麽。沈約發現這桌子的質地倒是很熟悉,溫潤細膩,上面的流紋漂亮,桌上擺的文墨也是精巧十分,那只懸挂着的筆沈約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寒山的東西。

筆尖淡淡,筆身像是瑩瑩的月牙,原來是白玉寒。

季寒回眸去看他,雙眼像是蒙着淡淡的霧。

他總感覺季寒有什麽話要和他說。沈約道:“怎麽了?”

季寒道:“這些,是什麽?”

沈約走近他身邊,看到季寒現在的樣子是真的很乖巧,心中一動,便一一給他分析:“這是寫字用的東西,這是寒山産的毛筆,叫‘白玉寒’,價值千金;哦這也是寒山産的宣紙,紙質......”

季寒聽的很認真,末了還道:“我想學寫字。”

沈約放松了許多,道:“那......我教你?”

季寒點點頭。

沈約還真的抓起那支筆,一時間不知道寫什麽,他忽然想起寒山的一句詩,緩緩地寫了上去:

十年舊約寒山夢,夜半共聽寒山鐘。

沈約的字算是神境中最最好看的,字骨清潤,筆鋒鋒芒盡露,像極了雪中挺立着的青竹。就算是平日裏對他管教十分的靈遷對于他的字也是贊嘆不已。

“怎麽樣,我的字怎麽樣?”沈約少年的意氣一下子又沒有收好,在和季寒相處之中偷偷跑了出來。

季寒看着那張潔白的紙染上墨色,而眼前的人微微低着頭,墨黑的青絲上紅色的細繩緊緊紮着,露出一截雪一樣的脖頸。

“......”季寒道,“很好看。”

沈約知道現在的季寒是不會說謊的,心中有些小驕傲。

沈約将筆放在季寒手心中,道:“你寫一個字,我教你。”

季寒斂眼,唇角微微勾起,而就連屋外因為他醒來而一直在下的雪,都落得溫柔了幾分。

其實他說想的,不是字,而是人。

眼前的人,真好看。

季寒學東西很快。

在沈約的悉心指導之下,季寒學會了寫字,也教會了季寒很多人類的情緒。

——比如說,什麽是憤怒。沈約将屬于季寒的水果從他的盤子裏面拿走,邊吃邊笑着朝季寒道:“我現在拿屬于你的東西,沒有經過你的批準,這,就叫做偷。人間有句話,說的‘不問自取,是為賊也’,說的就是這個了。”

“偷?”季寒重複了一遍,”所以,你是賊。”

沈約聞言噎了一下,道:“我是打比方嘛,你現在感受到的情緒,就是憤怒。”

季寒聞言笑了一下。

雖然他不知道憤怒是什麽樣子的,但是他知道他沉睡的極寒之域有一種生物叫作紙醉蛇,被咬了之後,普通人會陷入美夢之中不能自拔,而心上會像是被什麽緊緊地握住一樣,像是疼,又像是愉悅。

看着沈約,他覺得自己心上好像有什麽東西紮了一下。

如果憤怒就是紙醉蛇的毒液下的美夢,那季寒有興趣嘗試一下。看着眼前的小偷,季寒微微斂了笑意。

沈約教授的頗有成就感,主要是季寒實在是太聽話了,雖然那張臉長得并不像是會好好聽話的樣子,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但是沈約遇到了一個很棘手的事情。

季寒的問題忽然變得很難解釋:

“什麽是善良?”

“什麽是作惡?”

沈約剛開始聽到的時候還以為季寒只是單純問問,但是聽到季寒後面的話,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魔,應該去殺人,應該去作惡,所以,我也應該去殺人,去作惡,對嗎?”

季寒說道話給了沈約一個大大的警惕,只是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也很認真,絲毫沒有奇異的神情。

“誰和你說的?”季寒第一次看到沈約皺起了眉,像個小大人一般,好看的眉宇有了一絲嚴肅。

季寒道:“沒有誰,是我聽說的。”

沈約道:“你聽誰說的?”

季寒說了。原來是季寒在飛霜苑給他做輪椅的時候,無意間聽到跟在顧凜身邊的一個手下說的,季寒不明白他的話,卻默默記下了。

沈約颔首,道:“這話不對。沒有誰應該被一個标準約束着,不是這樣的。就算是魔,也有別的生存的方式。殺人作惡,只是最低下的一個做法。你看看你父君,他是魔域之主,但是他就殺人作惡了嗎?”

季寒看着沈約的眼睛,道:“但是他确實殺過很多人。”

“......”沈約噎了一下,道,“那只是特殊情況。”

“那什麽是善,什麽是惡?”季寒直勾勾地看着他,想要徹底問清楚一樣。

沈約聞言,沉默無言。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像是一場覆蓋。野原之上,只餘茫茫白霧。

“良善,是有條件基礎上的必然選擇。”

沈約眼前忽然浮現了奚鹽天真的笑,一閃而過的還有奚鹽被寒山村民用長長的荊條用力抽打的場景,他的眼眸忽然暗了暗,補充道:

“無條件的良善,則是愚蠢。”

那一天的竹葉簌簌落下,覆蓋在小季寒白淨的眼皮上,有人笑了,有人哭。

“良善,不是沒有情感,而是理性和克制。”

季寒看了看沈約,用手擋住他的眼睛。

沈約有些詫異地看着季寒。

季寒道:“那惡,是不是嫉妒、是陰謀、是貪婪、是野心,是害人之心?”

不明白為什麽突然季寒竟然一條一條地總結了這些,讓沈約有些莫名的悸動。

沈約颔首,故意化解适才的尴尬一般,點點頭,朝他粲然一笑:“所以,作惡是不好的。”

“等我。”

沈約不明白季寒忽然出門作甚。

過了大約一刻吧。

季寒歸來時隐隐還帶着決絕和狠厲,像是出去做什麽殺伐決斷的事情,但是一見到沈約之時都化作了眉眼邊簌簌落下的細雪與曦微。

“去哪了?”

沈約皺了皺眉,就算是寒冰中睡醒的人,冒着大雪出去也是會冷的,他走近季寒,将一件玄黑大氅披在季寒身上。

季寒攏住他的手,忽然笑了,道:

“我作惡了。”

這笑帶着深雪落下的光一樣,讓沈約愣了許久,沈約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

沈約道:“你怎麽了?”

“我嘛,”季寒看着沈約,眉梢的笑意加深了許多,像是說什麽很好笑的事情。

“我去把那個說魔要殺人作惡的魔教訓了一頓。”

這個看上去眉眼冷峻深毅的人,竟然因為他的一番話而做了如此幼稚與孩子氣的事情。

沈約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雪還在落。只是屋檐上的風鈴也在呼呼地響着。

“我的作惡,讓你生氣了嗎?”季寒表情變得很嚴肅,握住沈約的手。

沈約頓了頓,心中有什麽東西再也忍不住了,他低下頭,找到季寒的眼睛,輕輕拂過。

“呆子。“

“你要知道,作惡和為你作惡是兩碼事。”

季寒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問沈約的問題,覺得那個答案已經找到了。

——“什麽是喜歡?你能教我什麽是喜歡嗎?”

——很幸運的是,他教會了。

☆、輪回

昨天魔域罕有的響起了雷電聲。一道紫黑色長蟒襲擊長空,蜿蜒猙獰的空中生生被這道雷電給擊得粉碎,破裂的像四面八方彙聚的寒山鏡。

于是沈約身側就多了一個季寒。

季寒還酣睡着,面容恬靜,沈約就好像忽然發現這人長得很好一樣,神使鬼差,凝視了許久。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他的眼眉口鼻五官全貌。

沈約對好看的事物都有很強的容忍度。

當然,在他心裏算的上是好看的事物實在是太少了。迄今為止,能被他标榜蓋章好看的只有兩人,一個是謝微之,一個是奚鹽。

雖然平時他總是和謝微之拌嘴,以看謝微之頭痛為樂趣,但是,不可否認,謝微之卻是生的是極好。在人間,他的信徒遍布,也有很大原因是他的容貌。

另一個便是他寵着護着的奚鹽。毫無疑問,在整個神境,除了謝微之,沈約找不出其他能和奚鹽相提并論的人。奚鹽的美,融入骨髓,是至純至善的美。

一念及此,沈約的心中不免有些難過。

奚鹽......不知道,寒山一事之後,奚鹽還能不能有純真開心的笑。

忽然間,眉心有一絲溫熱覆蓋着,有人輕輕壓了壓他的眉心。

“怎麽了?”

有人的聲音輕柔,帶着窗外落雨的一絲清冽,像是一種安撫,更含着千萬的愛意。

一雙手環上他的腰間,将他緊緊摟住,沈約身子僵硬了一下,看着身後剛剛醒來的季寒,低聲道:“醒了?”

窗外的雷電火光映出季寒目光缱绻,看得沈約有些不大好意思。

“看你看了我好久,”季寒眼裏有小偷偷到珍寶的僥幸與竊喜,但是卻被壓住,只剩下一溫柔軟,“但是怎麽突然皺了眉呢?”

沈約臉上發燙,往季寒頸側覆住了臉,聲音悶悶低低:“沒什麽,只是,有些擔心奚鹽他們。”

“那個竹靈?”季寒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自然也對奚鹽的名字牢記于心,季寒揉揉心上人的發,道,“我明日就派人去靈臺出使,如果謝微之出關了,我會第一時間讓你知道。”

聞言,沈約微微露出了臉,小心翼翼地親了親季寒的側頸。

沈約向來不會壓抑自己的感情,來到極寒之域已經幾百年了,自己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沒想到在這片只有黑夜的土地上,看盡人間千瘡百孔下,他竟然會遇到一個成為他的光的人。

謝微之以前告訴沈約說,如果遇到自己喜歡的人,不要瞞着,要直接告訴那個人。

羞怯無法預支愛意,而勇敢往往得償所願。

沈約心中留下一個之前在識海遇到的季寒的殘念,但是眼前的季寒,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蛛絲馬跡告訴沈約,這兩個人就是一個人。或許身為極寒之域域主的季寒忘記了,但是沈約不會忘記。

他記得那個季寒作惡的下午,下着很大的雪,他用手指拂過季寒的唇,還有季寒突如其來的一個吻。

雪下的很大。天氣很冷。

沈約的臉很燙。

意外突如其來,所以才叫意外。

同樣的場景,發生在不該存在的時間,就叫做詭異反常。

沈約看着魔界忽然亮堂的天,心中覺得很不好。

“謝微之出關了......”季寒道,“但是,還有一個不好的消息。”

沈約問:“怎麽了?”

季寒看了看那亮堂的天:“人間大水不止。寒山......快保不住了。”

“怎麽會這樣!”沈約驚詫地看着天空的那道白光,“什麽時候的事情?”

季寒道:“謝微之告訴我,是離霜的惡念。”

沈約沒怎麽聽懂:“什麽惡念?”

“具體的,”季寒道,“還是讓謝微之來告訴你把。”

遠處的白光間漸漸化形,落下在無妄殿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沈約的眼中。

是朱紅色的長衣,豐神俊朗的容貌,眉宇間的擔憂卻是掩不住的。

“阿約,”謝微之的聲音有些顫抖,“好久不見。”

沈約心中不知道是先喜還是先驚,他步履沉重,來到君子面前,道:“......君子。”

謝微之道:“我們之前都猜錯了。”

沈約擡眸,問:“怎麽了?”

“阿鹽,”謝微之語氣有些艱澀,“阿鹽,并不是離霜神境的靈物。他是離霜的善念。”

原來,當年離霜上神背叛神境,來到人間,那個神驕傲卻固執,一點點都不願回頭。

他愛上的人統一天下,成了千古一帝的翎始皇帝。所幸是,翎始是真的愛離霜,成了人間帝皇也沒有廣開後宮,只是委屈離霜載入史冊是以女子之身。

人與神的壽命畢竟不可同日而語。

翎始身死,離霜尋找着翎始的轉世,還動了五岳十社的善惡果,想要讓轉世之後的翎始也與他一樣同壽。

一念之差,離霜的一念讓神境重創,在顧凜沒有執掌魔域之前的魔域攻破。離霜為了彌補過錯,放棄了很多東西,也放棄了讓愛人同壽的貪念。但是卻沉睡不醒。他的好友元清的魂魄一直在寒山,等着他醒來。離霜沉睡,被元清失手落下離魂鏡,離霜的惡念與善意相互沖撞,一一離體。

力量更加強大的善念化形為人,便是一直黏着沈約的奚鹽。

而惡念卻無處安放,在人間到處寄生,企圖吞噬人間惡念重塑肉身,徹底脫離離霜獨立存在。

之前寄生在慧雲的身體中,卻被沈約和奚鹽撞破。

“那和人間大水有什麽關系?”沈約一下子無法消化這麽龐大的信息量,不解道。

謝微之沉默了許久,道:

“都是我的過錯。”

“是我的錯。”

人有貪念,有了羁絆的神也會有。

謝微之閉關的百年,除了落葉和懷中的奚鹽,還有一同被他封印的殘魂。

那殘魂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告訴他的事情像是謊話,也像是實話。

“你不是想救這個小竹靈嗎?”

“只要你放我出來,我就告訴你怎麽做,保證他還是幹幹淨淨、天真無邪地回到你身邊。”

謝微之冷笑一聲:“騙鬼。”

“......”

“你不想知道,這個竹靈的來歷嗎?”

惡念堅持不懈。

“這個問題你不用代價,我來告訴你。你會喜歡上這個小竹靈,是因為他是離霜的善念。而我,是離霜的惡念。”

謝微之心中一跳。

在一些年歲悠遠的以前,他的秘密像是烈陽下最委曲求全的花,無人知曉。

惡念哈哈哈一笑,像極了以前離霜的聲音:“我告訴你吧,你真的以為你的那些心思離霜不知道?”

“他只是不說出來罷了。沒有什麽是遮得住的,喜歡更加遮不住。”

“閉嘴!”謝微之輕蔑笑了一聲,道,“我那不是喜歡。離霜知道。你個廢物。”

“......”

惡念第一次被人喊“廢物”,微妙極了。

“要是你懷裏的小竹靈知道了,你覺得會不會很有意思?自己是離霜的一部分,而心上人也是把自己當成離霜的......”

謝微之覺得懷中人好像動了動,清秀的眉緊鎖着。

謝微之忍無可忍,輕輕地親了一下奚鹽,心情好了許多:“我謝謝你告訴我,離霜當年原來誤會了那麽久,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喜歡的人,很顯而易見,就躺在我懷裏。”

奚鹽的眉目舒展開來,清潤溫和,淡的像是落下的葉子。

惡念好像被刺激到了一樣,終于閉上了喋喋不休的話匣子。

謝微之醒來的時候,懷中空無一人。

他四處張望,結果發現。

正是不遠處,那人站在三生門前,而右邊,是五岳十社和無數的善果花。

奚鹽的發不知道為甚長了許多,眸亮如竹葉之間疏疏落下的光,眉心有着一滴赤紅的血。他的身側,善惡果若隐若現,透明卻閃亮着晶瑩,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一樣。

“阿鹽......”謝微之喃喃出聲,忽然他眸光一冽,“你不是阿鹽。”

“你是誰?”

“奚鹽”輕輕笑了笑,道:“微之。是我。”

“......師尊。”謝微之輕輕皺眉,“你......”

只是一剎那,一道劇烈的綠光迎着無數的花,直直沖向五岳十社的祭碑深處,巨大的聲響,峰巒峻石轟轟烈烈倒塌一樣,那張頂着奚鹽的臉微微笑了笑,絕豔生色,像極了漫天落下的霜花。

“你記不記得離霜說過的話,他說,唯有良善者不得好死。”

“我雖然是他的惡念,但是我也明白到底是誰造成了這一切的悲劇。我恨的不是離霜的良善,而是這個人間。”

“你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灰飛煙滅,到時候,會将你的奚鹽還給你。”

“但是,人間欠我的,欠奚鹽的,欠離霜的,欠清文的,我會一一拿回來。”

奚鹽應聲倒下,漫天的霜雪映襯謝微之眼中萬分複雜的情緒。

完了。

善惡果毀。五岳十社摧。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場輪回。

☆、人間癡狂

連綿的大雨吞吐着人間萬事萬物,模糊的青山落入那些受難的百姓眼中,成了風筝中的一縷線,拴系着他們的生死。

長河萬江奔湧,明明壯闊得驚心動魄,夾雜着無數家破人亡者的尖叫吶喊哭泣哀怨,俨然成為人間的葬場。

“這大水,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夠停下來啊......”彎腰撸起自己的褲腳,瘦弱的女子将自己眼中的淚抹得幹淨,因為寒冷饑餓而青白的臉上全是絕望。

“阿娘!我要阿娘!哇嗚哇嗚!”她懷中的孩子嘟嘟的嘴唇蒼白,像是被浸泡了很久了而過度泛白的腳丫已經腫泡起來了,撕心裂肺的吶喊惹得身邊一起避難的人的落淚與共情。

女子安撫着孩子,低低哭泣了起來,她的摯友在這場浩劫中喪命,而這唯一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躲過這一關。

她身側的老人像是失了魂一樣,喉嚨中發出一聲嗚咽:“是天罰啊......”

這一場大水,已經連續下了半旬了,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啊,有善人廣施米羹了,快來!”

“快快快!”

擁擠的人群,那女子被饑餓的人使勁一推,倒在地上。她手中的孩子娃娃大哭起來,女子用滿是污垢的手抹了一把眼淚,看了看孩子,幸好沒有受傷,又掙紮着起來去搶食,卻看到一個裝滿米羹的木碗在她面前端着。

“姑娘,你沒事吧?”

女子視線模糊了,她擡頭,竟是個看上去金貴漂亮的少年郎,氣質卓絕,語氣溫和有禮,帶着悲憫。

“這個給你。還有這個,給你懷裏的孩子,慢些,小心嗆着。”

沈約輕輕說道,離開之時,聽到身後的女子大哭起來,聲音哽咽:“多謝公子!”

沈約心中不是滋味。這雨,已經下了這麽久。再這麽下下去,可不是辦法,別說人間撐不住,再這樣下下去,神境說不定也會受到影響。

“阿約。”

迎面走來一個清隽冷峻的少年,親昵地将沈約擁入懷中,語氣聽着雖冷但是卻是滿滿的在意:“你這些天一直都睡不着,白天又去人間布置災民,再這樣下去,身體是受不住的。”

沈約聽到季寒說的話,愁容更深:“不是我不想睡,只是現在的情形,我真的睡不着覺。到底怎麽樣才能讓這場大水停下來呢?”

季寒不能回答,只好将人安撫地揉了揉他的肩頸,舒緩他一天的疲憊。他道:“我聽謝微之說,離霜上神在時,也曾經歷了這樣的大水,是不是?”

沈約點點頭,季寒又道:“那次又是如何解決的呢?”

沈約忽然好像醒了一樣:“這個我也想過,從上一次中找到讓人間大水停下來的辦法,但是但是離霜還在。現在離霜不在了,沒有人知道上一次到底是怎麽樣讓大水停下來的。”

“謝微之他們也不知道嗎?”

季寒道。

沈約苦惱道:“君子和止戎殿下上一次并沒起什麽特別大的重要作用,主要是離霜,但是也不知道離霜到底用了什麽辦法......”

“除非,能夠找到知道離霜到底做了什麽的辦法,但是離霜已然逝世了,而如今奚鹽又被關進了三生峰中未醒,怎麽才能知道呢......”

季寒将沈約适才出門沾染的一滴渾濁的雨滴抹了去,看着沈約的眼睛,道:“那就沒有什麽人知道離霜到底是怎麽想的嗎?”

“可是離霜上神那時衆叛親離,又怎麽會......等等!”沈約忽然福至心靈,眼睛騰的一下亮了,“我知道了,有一個人,他一定知道怎麽辦!”

季寒看着忽然恢複生機的沈約,眼神溫柔:“誰?”

“清文道長!”

“按理說,清文早就已經死在了那場道路之争中,但是他的魂魄化形,永遠守護着寒山。”

沈約道,他小心踏着已經沒有道路形狀的小徑,其實他基本上是已經在水上飛馳了,衣服上基本上沒有一塊是沒有被雨水禍害的完整地,但是臉上卻是生機與希冀,“只要找到清文,就可以知道到底是為什麽了!”

“小心!”季寒皺眉,将沈約扶穩,小心地将道路上的亂長的荊棘撥開,“可是,寒山已經被水淹成這個樣子了,怎麽找到清文?”

沈約神秘一笑,道:“當初我在靈臺,沒少聽清文和離霜的事情。他們曾經是至交好友,在道路之争,冥冥天意下,離霜失手讓清文命喪黃泉,離霜自責不已。到靈臺求來了彙靈鐘,這彙靈鐘能夠保證一個人死後魂靈不散,形如活人。”

“彙靈鐘?”季寒念了一遍名字,道,“這彙靈鐘,就是現在的寒山鐘吧。”

沈約颔首,道:“這也是為什麽我那麽有把握找到清文的原因。”

寒山鐘在的地方,清文就在。而阻止人間大水的希望,就在。

寒山美景勝絕天下,春有白杏清幽,夏有鳴蟬聲聲,秋有滿山翠竹,冬有皚皚白雪,但是現在洪水肆虐,寒山剩下的,只有濃重的水汽霧氣綿延山腳山腰,看不清前路視野。

沈約摸着腳下的巨石過路,他右手還将季寒的袖子攥得緊緊的,像是一不小心人就會不見一樣。

“阿約,你放心。”季寒聲音帶笑,“我沒事的,你看路就好。”

蒙蒙的雨霧裏,依舊勾勒出眼前人讓他倏忽之間就淪陷心動的輪廓,縱使知道不合時宜,沈約心尖仍然不可扼制地“砰”跳一聲。

“前面那個是寒山鐘嗎?”季寒目光落在遠處山上的一個高臺處。卻沒得到身邊人的回應。

季寒見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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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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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