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大選 你總不能一直纏着朕……

元鶴軒入宮之時, 嫁妝裏也有許多自娛自樂的小玩意,可那些東西都是冰冷的死物。

一想到牧子期和空飛沉那兩個兄弟能得到陛下的寵愛,元鶴軒就嫉恨得不行。

原本這一切, 都應該是他的。

如果那日良夜, 他沒有把機會讓給牧子期的話,那麽今日,一切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元鶴軒眼淚滑落, 他一個人躺在床榻之上,望着朝陽宮外孤獨的月光,心裏頭格外不是滋味。

仁國公主送的馬蹄糕, 他只吃了一塊。

現下, 也不是舍不得吃, 只是, 覺得那馬蹄糕不再甜了。

當夜,朝沅從朝陽宮離開,直接将牧子期帶回太極宮的事, 也傳遍了各宮。

宮裏的丫鬟們都說, 本以為牧大人久未侍寝,已經失了寵愛, 如今看來, 牧大人和空貴君,倒是也能平分秋色。

還有人說:“縱然是牧大人侍奉得更多一些, 可是陛下如今, 始終都不願意給牧大人一個名分,倒是空貴君,一躍成了紫光宮主位,這才是最厲害的。”

有人跟着附和道:“星辰臺大選之後, 還不知道得有多少禦君入宮。誰能成為貴人,這都得看命。”

“哎呦,以後這宮裏,可真的是要熱鬧起來了。”

夜深之後,邵奕回到摘星臺時,還聽到那群人議論得正歡,大家看到邵奕過來,一個個倒是噤了聲。

邵奕如今手握後宮大權,雖無名分,可也是不能招惹的。

只是,邵奕心中,最想要的,便是能真正站到朝沅身邊。

他甚至連貴君都不敢多想,他甚至覺得,哪怕是個侍君之位,也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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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空飛沉回到了紫光宮住,他們幾個倒不用費力看着他。

邵奕今天也很忙碌,清晨起,便接了三位禦君進宮,直接入住星辰臺。

這三位禦君,便是昨日裏朝沅選的那三位。

那個叫牧子北的,邵奕也看過了。他的容貌,比起牧子期,還是差得太遠。

不過他自有一股弱态之美,舉手投足,皆是大家風範。

邵奕退出星辰臺之時,那牧禦君還攔住了他,給他遞了一袋子金箔。

邵奕不喜財物,推拒了回去:“牧禦君若有話,不妨直說。在我這,不必這麽多禮數。”

牧子北這才收回錢袋子,沖着他打聽道:“聽聞,我表哥牧子期如今也在摘星臺任職,想必邵大人是認識的吧?”

邵奕點了點頭。

牧子北又道:“既如此,我便沒什麽要說的了。若有緣,我與表哥自會相見。”

邵奕對着其微微一笑,兩個人互作禮數,之後邵奕便離開了星辰臺。

邵奕知道,如今他的一切,都是朝沅給的。朝沅派人救了他的命,将他帶出了星辰臺,給了他無上的榮耀,還有那旁人根本羨慕不來的賞賜。

可是邵奕的心裏,還是想着,若有一日,陛下也能寵幸他,該有多好?

一想到明日有大批禦君進宮,邵奕便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他也聽到了宮裏人的議論,正如他們所言,也許明日,就會有很多很多的才俊入宮,将來,還不知道誰要成為貴人。

就在邵奕長嘆出聲之時,司墨在隔壁敲了敲牆:“邵奕,睡覺吧,明日還有一大堆事要忙,你睡不好可不行。”

司墨和古意都是習武之人,邵奕這邊有什麽動靜,他們都聽得清楚。

正因為如此,司墨和古意缺少了神域男子身上的弱态美。

他們打從進潛邸之時,便開始習武。

先帝特許他們習武,也是希望他們有朝一日,能保護朝沅。

有些時候,邵奕連古意和司墨都羨慕。

他們雖然也未承寵,可他們對陛下而言,是格外不一樣的。

他們從小就跟着陛下一起長大,多陪了陛下那麽多年。即便是他們兩個這一輩子都不能成為侍君,可他們在陛下的心裏,那份情意,自是不同的。

--

而此刻,紫光宮內,空飛沉倒是難得能在這紫光宮的榻上睡個好覺。

之前在摘星臺,那床板又硬又不舒服,睡在上面極其難受。

邵奕他們根本不讓他碰牧子期的榻,只顧着讓他睡硬床板,下面連一床好的棉被都沒給他墊上。

可這紫光宮的床榻就好太多了,不僅有絨毛毯子,還有三層厚厚的棉被鋪在下面,躺上去,舒服極了。

仁國皇帝在宗譜上有二十六個兒子,散落在各地的私生子,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個。有的時候,可能連仁國皇帝自己都不清楚。

空飛沉知道的這些兄弟裏,數他和牧子期長得最像仁國皇帝。

仁國皇帝年輕的時候,那是出了名的小白臉,在仁國之時,就有不少貴女上趕着要嫁給他,甚至不求名分也要入府侍奉他。

後來,他更是輾轉在魔月和神域各地,靠着他的男色,征服了不少神域和魔月女人。

這若是神域的男子,這般被女人輕賤,早就想不開自缢了。

可仁國皇帝畢竟是男尊朝的男子,他沒有貞節觀,更不在乎自尊。

為了讨好那些他想利用的女人,他是無所不用其極。

等那些女人沒有了利用價值,他更是說丢就丢,不留絲毫情面。

當年牧子期的母親,就是生生被他迷得找不到北。

而空飛沉的母親,也甘願為了他赴死。

空飛沉每每想及母親,都輾轉不得眠。

有的時候,他會想,他母親不顧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他母親臨終之時,還特意告訴他的父皇,要他厚待她的兩個孩兒。

空飛沉的姐姐過得如何,他不知曉。他自己這日子,可過得真艱難。

在仁國王庭內,他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出了仁國王庭,又要被親姐姐利用,現下又中了牧子期的毒。

他這一生,茍延殘喘,到底為了什麽呢?

空飛沉甚至在想,若是有朝一日,他得了自由,他想要的,無非就是一個安穩的家,一張舒服的床榻,每日三餐飽腹,便足矣。

--

當整個皇宮內的燈光漸漸暗滅下來,太極宮內,倒是點了兩盞紅燭。

牧子期知道明日大選,可還是纏着朝沅,鬧騰到了子夜時分。

等到他侍奉朝沅浴洗完畢後,朝沅困得都擡不起眼睛了。

“睡吧,小妖精,明日還有諸多事忙,你總不能一直纏着朕沒完。”

牧子期還是很清醒,他湊到了朝沅的身邊,輕聲問道:“陛下,明日大選,各地的郎君,可就都要入宮了。到時候,臣怕您被那群郎君們迷了眼。”

朝沅聲音都帶了幾分倦意,她一手将人按在懷裏,不許他動:“老實睡覺,那群郎君們再美,還能有你美?朕有你就夠了。”

牧子期窩在她懷中,還是長嘆了一聲:“這可未必,陛下整日裏寵着臣,早晚都會厭棄的。到時候那麽多小妖精都入了宮,陛下定然會挑花眼的。”

牧子期說完這話,朝沅那方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夜,宮裏的男人們,大多都睡得不太好。

--

翌日清晨,陽光大好。

宮裏頭早就開始忙碌起來,星辰臺亦是布置得如花海一般,漂亮極了。

今日朝堂休沐,除各大考核官,和入宮幫忙的朝臣親眷外,其餘朝臣,一律可在家中休息。

清遠侯是早早就入了宮,她今日穿了一身湖藍色華服,喜氣洋洋地便入了太極宮。

除了清遠侯外,和安親王和王妃,也帶着縣主朝陽早早地進宮請安。

朝沅今日穿了一身明黃色的朝服,朝服上有九百九十九顆珍珠作綴,華美至極。

她先是去朝陽宮偏殿見了姑姑和弟弟,又抱起了自己的侄女朝陽,好生逗弄了一番。

朝陽奶聲奶氣地道:“皇姑姑,今日您是要選郎君的,娘親說,她也要讓我掌掌眼,待我日後長大了,我也要多選幾位俊俏的郎君。”

清遠侯噗嗤一聲笑了:“你這小娃,前途無量啊。年紀這麽小,就惦記着郎君。”

許半雙在一旁連忙告罪道:“陛下,陽兒胡說的,您莫要放在心上。”

朝沅也朗笑一聲,道:“待陽兒再大一些,不妨就為她相看着。朕和皇姐像她這個年紀的時候,母皇可是選了好幾位送到府中侍奉。”

朝陽也連忙拍手,興奮道:“娘親娘親,連皇姑姑都說要給我選了,過幾年,您也得給陽兒選幾個,陪陽兒玩。”

清遠侯也笑了:“還是年紀小,就知道玩。”

太極宮內歡笑聲不斷,而邵奕也信步前來,對着諸位大人行了禮,随後拱手道:“陛下,已經準備妥當,儀典就要開始了。”

朝沅這才點了點頭,她将陽兒放下,然後牽在手中:“走吧,陽兒,姑姑這一次,帶你在身邊掌掌眼。”

元鶴軒身為王君,倒是早早就到了,他果然聽話,穿着朝沅為他選的那一身綠色華服。這綠色倒也不難看,只是他今日粉撲得極厚,看起來脂粉氣十足。

朝沅只看了他一眼,便別過頭,不願再看。

至于空飛沉倒是精神極好,他一身紫色華服,張揚又高貴,也配得起如今他貴君的身份。

巫知之身為侍君,自然也在下位老老實實地坐着。

除此之外,摘星臺的四位,也依次坐在高臺之下。

朝沅向下橫掃一眼,便對上了牧子期的目光。

牧子期雙眸若水地凝望了朝沅一眼,那眼神中,似有千萬情緒,要對她敘說。

朝沅輕飄飄看了他一眼,随後廣袖一展,威嚴十足地坐在了高臺之上。

臺下,整整齊齊排列了近四千位禦君,他們齊刷刷穿着白色長服,放眼望去,一個個的樣貌都還算是俊秀。

今日這群禦君,得有一千多人不能入住星辰臺。

費酒今天,是儀典的主事官,她揮一揮手,示意儀典開始,而星辰臺的禦君,也随着家族名位的高低,一個個上前觐見。

他們二十人一組,上前叩拜,若是朝沅點頭,這群人便可入住星辰臺,若是朝沅指了誰,那這人便是容貌未能入陛下的眼,是要被放出宮去的。

這麽多人,朝沅若是累了,定然不能一直盯着,之後的選舉,很可能會讓考核官或者王君代勞。

那麽排在末尾的禦君們,很可能看不見陛下,便要被放出宮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家世太過貧寒,就只能靠命。

這些個禦君的名冊,如今就在朝沅的手中。

第一輪上來的,便有兩個朝沅實在是看不上眼的。

朝沅順手一指,便讓他們先撤下。

許半雙起身提醒道:“陛下,這兩位是鎮北鎮南兩位将軍的表親,陛下若不然就……”

鎮北鎮南兩位将軍,多年來駐守邊疆,朝沅合該給她們一個面子。

但是這兩位,前世都投靠了元鶴軒。

星辰臺禦君位置三千,騰出來兩個,倒是不費事。可是朝沅今日,偏偏就沒給她們面子。

“難不成,和安王妃是想要朕忍着不适,留下這兩位?不知今日大選,是給朕選禦君,還是給你選禦君啊?”

許半雙也沒有想到,朝沅居然會在大庭廣衆之下訓斥于她。

連朝晖都緊張地看了朝沅一眼,然而朝沅看都不看他們,只擺擺手道:“送兩位郎君出宮。”

費酒點頭稱是,随即揮揮手,将人帶了出去。

家世至高,卻沒能選入星辰臺,這是極大的屈辱。這兩位郎君退下之時,竟忍不住掩面而泣。

之後的郎君,只要朝沅在場,凡是容貌不佳者,她連名冊都不看,直接将人送出了宮。

直到第九輪禦君進場,周圍瞬間有了幾絲抽氣聲。

朝沅原本都累了,正想要退下,聽到動靜,她不禁也擡眸,對上了其中一位的眼……

也不能怪朝沅只看到了他,只是他站在那,周圍所有的郎君,瞬間黯然失色。

朝沅指着他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郎君款款出聲道:“草民來自揚州沈家,單名一個越字。”

單字者為尊,這必得是大家出身,還得是嫡子。

朝沅側首看了費酒一眼,費酒立馬回道:“他祖上是書香門第,千禾元年,沈氏沈如海曾被送予魔月和親。”

這事朝沅知道,那時候她還小,魔月先女帝來神域,途徑揚州時,看上了那沈氏小生。後來,這魔月先帝為了将那小郎君娶回去,特意割讓城池為聘,求娶沈如海。

沈家大義,終是答應獻上郎君,以求兩國安穩。

朝沅母皇特賜沈家殊榮,後輩嫡傳男子,皆可用單字。

那沈氏小生,正是這沈越的親舅舅。

雖然朝沅并不知這沈如海到底有多美,不過看這沈越,大約也能想到那沈如海當年豐姿。

魔月女帝竟然會為了求娶一個神域男子,便甘心奉上了一座城。當年朝沅聽聞這事時,只覺得那魔月女帝昏庸。

為了個男人,就能割城。還好她只是看上了一個,多看上幾個郎君,怕是魔月都要被她禍害得亡國了。

可朝沅想起她上輩子被元鶴軒蒙在鼓中,神志不清之時,她又覺得自己才是那最大的昏君,根本沒臉去質疑魔月國上一任國主。

如今細細瞧着這沈越傾國之貌,朝沅竟都愣了愣神。

連午膳之時,朝沅的心裏,竟還想着這事。她絲毫未察覺,她對着面前的芙蓉糕已經發呆了近一刻鐘。

牧子期深吸了一口氣,他壓抑了許久的情緒,這會兒終于忍不住爆發。

他“啪”的一聲,摔了筷子,故意弄出極大的聲響。

朝沅這才回神,側首看向他:“這是怎麽了?可是哪道菜不和你心意了?”

他輕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朝沅擰眉:“正用膳呢,你這又是耍哪門子小脾氣?朕看,朕是太驕縱你了。”

牧子期越想越委屈,最後幹脆紅了眼:“菜合不合心意不要緊,臣就怕,陛下有了新人,這舊人就不合心意了。”

朝沅不解:“此話怎講?”

牧子期嗚咽出聲道:“陛下自打見了那沈越,便跟勾了魂一般,之後的郎君,有幾個長得千奇百怪的,您也沒看見,也沒說将人趕出宮去。大選之時想着也便罷了,回來用膳時還在想。陛下若是這樣喜歡,不如将人擡進太極宮,今夜侍寝算了。”

朝沅這才恍然明白,他口中說的這人,是沈越。

朝沅見他那個樣子,便也正色道:“那沈越的确好看,即便是朕在這宮中,見慣了美嬌郎,也覺得那沈越出塵絕妙,風采卓然。”

牧子期立馬慌了神,他呆呆看着朝沅,這會兒倒是一聲不敢吭了。

“怎麽不說話了?你方才不是還鬧得厲害?”朝沅笑着問。

牧子期垂眸細聲道:“臣蒲柳之姿,比不得那絕美嬌郎,不敢言語。”

“也好,難得有此絕色,朕今夜就得試試。”

朝沅喚來芒望,正要開口,牧子期便抓住了朝沅的手臂,盈盈若水地望向她:“陛下喜歡什麽樣的,臣扮作那人可好?臣也會易容,若是陛下嫌棄臣這張臉了,臣就扮作那沈越的臉,今夜好生侍奉陛下。”

說完這話,牧子期軟聲求着:“他們一個個呆愣愣的,哪裏知道如何伺候人?陛下,您不覺得,還是臣侍奉的最盡心嗎?”

朝沅揚起他的下巴,問道:“你是覺得,你的容貌,比不過那沈越嗎?”

牧子期垂首,聲音裏帶了萬分的委屈。

“臣又不是陛下,又怎知陛下的口味?臣長得再美,也比不過那新鮮的郎君讓陛下歡喜。臣只能絞盡腦汁,想想辦法,讓陛下長長久久地寵着臣。”

朝沅故作為難地長嘆了一聲:“可是這些日子,你都沒什麽花樣了,朕着實覺得沒勁。”

“那只要臣今夜之前,想出了新花樣,陛下便不召那沈越,好不好?”牧子期可憐巴巴地望着朝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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