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章

隐城邊界邊,樹木茂盛。

一個皮膚白到反光的男子,正拿劍指着一個中年男子,呵斥道:“……魔族已有魔君,為什麽反去投靠大妖主,背叛我們魔族?”

那中年男子并未看拿劍指着他的人,眼光反而瞟向一顆合抱粗的大樹旁,那大樹後面站着個人。

一身白衣,外面罩着一層绛紅色披風,遮住了面容,站在那裏,靜靜聽着。

中年男子冷笑一聲,道:“魔君既來了,怎麽還是藏着掖着,不敢露臉?”

那白衣人開口道:“為何背叛魔族?”

語氣淡淡的,像是家常問話一樣,卻帶着一絲涼意。

中年男子盯着魔君,恨恨道:“大妖主志在天下!我們魔君卻畏首畏尾,人人都知道你得了木神玺,天下無人能敵,為什麽不肯一舉攻下人類?你是不是人類奸細?如果不是的話,為什麽臉都不能露?以為人人都像當年白臨魔君,遮了臉也能統領魔族?”

“有眼無珠!”那皮膚白極的男子将劍往前送了一點,中年男子脖子上立刻見了血。

樹旁的人往前走了一步,消去了臉上的黑氣,露出了本來面目,問道:“如果是白臨,你就會聽從他調令嗎?”

中年男子見到魔君面目,有一瞬間的愣神,随即道:“當然!”

“可惜,晚了。”

可惜的語氣,涼涼的冷意,這魔君顯然就是菱歌。

他說完這話,手指點了一下,中年男子身上的魔氣忽然地朝着他身上湧了過來,不過片刻功夫,那中年男子便歪倒在一旁,死了。

不一會兒,流莺坐着一頭比人高的魔獸,從遠處掠了過來,躍下來禀告道:“主上,叛徒已全滅。”

菱歌問道:“藍長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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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長老說要送您一份大禮,以表誠意,現在正在布置中,希望您能親自去看看。”

菱歌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不喜歡驚喜。”

“可……”

菱歌淡淡掃了一眼流莺,流莺立刻閉嘴了。

旁邊那名白極的男子剛剛擦幹淨劍,收了起來,對流莺道:“藍長老這次歸來不容易,聽魔君令行事才是正理。”

幾人剛要離開,忽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

“師——尊——!!!”

菱歌腳步頓了一下,側首望向那聲音的方向,略一思索,身形一閃,忽地消失在原地。

……

師炎還未入隐城,便發現了不少魔族,但他和方玉影二人急着去司清谷,并未打草驚蛇。這回剛在一個小鎮子剛落腳,方玉影便不見了!

師炎跟着蹤跡追尋至一片小樹林,聽到方玉影一聲驚天動地的吼,飛速趕了過來。剛行至一半,突然覺察到魔氣,而且魔氣洶湧,絲毫沒有掩飾,遁速飛快,朝着他的方向奔了過來。

破魔鏈剛出,那魔轉瞬便到了跟前,師炎二話不說,一鏈子便甩了過去。

那魔速度飛快,快到來不及後退。

師炎本以為能擊中,哪知人影在空中一閃,竟然躲過了偷襲。

一擊未中,還未看清人,師炎毫不猶豫地來了第二下。破魔鏈一抖,轉了個方向,朝着空中閃爍的人影飛了過去。

破魔鏈正要擊中時,那魔突然一個轉身,徒手直接抓住了破魔鏈。

師炎這才看清這人穿了一身白衣,披着紅色披風,兜帽遮住了面容,微微側着身體,手上的魔氣竟然和破魔鏈的淨火相抗衡。

敢徒手抓破魔鏈的,他還沒見過第二個!

師炎當下一驚,立刻收回破魔鏈。

那魔竟然抓着破魔鏈不松手,跟着破魔鏈一起,被師炎拽了過來……見過不怕死的,沒見過這麽不怕死的!

歸來應召而出,直刺前方,朝着被破魔鏈收回來的那人刺了過去。

歸來突然停住了。

劍鋒被一雙白皙細長的手捏住,輕輕一彈,歸來便不再聽從召喚,“當”的一聲掉落在地。

師炎這才看清來人的面容,無端生出莫名其妙的欣喜和不安。

他以為自己漸漸忘記了菱歌,連他的面貌都記不起來了,不是忘了是什麽?但見到他那一刻,師炎忽然将菱歌的所有都記了起來。

一翦秋水似的多情目,如盛了一汪秋水,水光潋滟。

他死都不會忘這雙眼睛。

“對敵時,掉劍可是會掉腦袋的,”菱歌的聲音帶着一絲涼意,嘴角卻勾起了一絲極淺的笑容,道,“幸好遇見的——是我——”

“掉腦袋”三個字如同一把殺氣騰騰的刀,師炎只覺脖子一涼,心口也涼涼的,看着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菱歌笑容漸漸消失,微微蹙眉,道:“才幾年不見,就不認識我了?”

師炎手上還抓着破魔鏈,極輕微的震顫着,道:“你的手……”

菱歌跟着師炎的眼神,瞥了一眼自己抓着破魔鏈的手,松開了,攤開手掌,已經被淨火燒破了一大塊皮,露出紅色的血肉來。

菱歌定定地望着自己的手。

危!

師炎突然生出一種危機感,想跑路,非常想跑路。這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像是他那一層皮特別珍貴,卻被人撕掉了一樣!

歸來剛剛應召而起,便被菱歌一腳,狠狠踩了下去。

菱歌突然出手,一把掐住師炎的脖子:“我就這麽罪不可恕?!”

師炎連護體靈光都沒來得及放,便被他掐着脖子,提起來,掼在一塊凹凸不平的石頭上,後背火辣辣的疼。

春天的樹木,高的熱烈而生機盎然,但這話卻如一層灰色的霾,将這一切都籠罩上了一層灰色。

師炎更加說不出話來。

那雙秋水眼如寒潭千尺,是一汪冰涼涼的水,連帶着聲音都冷了一個度,涼涼道:“我叫什麽?”

你叫什麽你自己不知道嗎?!

師炎被這一下掼的眼冒金星,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菱……歌……”

菱歌這才微微松開了一些,但沒有要放掉他的意思。

長久的沉默。

菱歌盯着他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像是一眨眼就怕他從手上掙脫出去一樣;師炎沒動也沒掙紮,就這麽由他掐住要害。看了一會兒,他突然道:“幸好你還認得我,不然……”

菱歌說到一半便停了。

不然怎樣?要是不認識,就掐死?

“師尊好像從來沒提過我。”

師炎一時不明白他什麽意思,更不知道他現在什麽想法,但看樣子沒有直接掐死,那一鏈子是不是已經忘了?

師炎靜靜看着他,艱難地一句話分成了三段:“我……要去……找人。”

菱歌眼神突然一寒,手上緩緩加力,靠近師炎道:“新徒弟嗎?”

師炎驚悚了,現在他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冰涼涼的一只手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反而越來越緊。

正當師炎被掐得魂魄離體,快要氣絕身亡時,忽聽一聲怒喝。

“你幹什麽?!不許傷我師尊!!!”

方玉影一看到師炎被人掐着,想也不想,怒喝一聲提劍便要來送死。

菱歌聽到這一聲怒喝,只側手向着那邊一甩衣袖,便聽到方玉影一聲“啊!”緊接着便是“砰”地一聲撞地聲,方玉影還沒出招就被秒殺了!!!

同時菱歌那只冰涼涼的手猛地一緊,眼神幾乎要結冰,低低喊了兩聲“師尊”。

如冰撞玉。

手和聲音一樣,冰涼涼的,比從前更甚。

這是要活活掐死自己啊!

當下不再猶豫,師炎手指微微一勾,一張藍色的符咒忽地出現在半空中。菱歌非常警覺,猛地一側頭,看到一張藍色的符咒,微微一愣,随即眼中怒火滔天,眼神淩厲地射向師炎,道:“你以為一張符咒,我就怕了?!”

菱歌看到不認識的符咒,絲毫不懼,站在原地沒跑,也沒有後退,反而掐着師炎忽地提離那塊硬石頭;師炎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又被猛地掼了上去。

這下真的魂魄離體了!

要是個普通人,能活活被掼死!

藍色符咒忽地燃燒起來,菱歌不肯松開師炎,只能做防備狀态,周身黑氣大盛,那黑氣幾乎要掩蓋那燃燒着的藍色符咒。

就在他作好師炎要和自己拼命的準備時,手上突然一空,眼前的人轉眼間便消失了。

他微微一愣,猛地一側頭,剛爬起來一半的方玉影就在他眼前憑空消失了……

……

師炎踉跄幾步,半跪了下來,捂着咽喉咳得驚天動地,心中悲涼又驚悚,差點把自己當場交代了!

Boss不愧是boss!說下手就下手!

看來以前是懶得管他,這次遇到了,立刻就要弄死!

師炎那張藍色符咒是張及時傳送符,他自己這裏的是母符,方玉影的儲物袋中放着子符。

這是他這幾年宅在家不出門的成果,跑路最好用,缺點是消耗能量太大。

南方太危險,他做了一打的傳送符,分別放在自己和方玉影身上,可以将兩個人同時傳送到一個地方,但兩人距離不能太遠,傳送距離也不會太遠;不像傳送陣那樣可以遠距離傳送,當然,傳送陣所需的準備消耗也更大。

本來這是保命用的逃生符咒,不到萬不得已師炎是不會用它的。

方玉影此刻被傳送到他一丈遠的距離,連滾帶爬地蹭過來,道:“師尊,你沒事吧?剛才是什麽人?”

師炎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

別問了!你師尊嗓子都快被掐壞了!

師炎本還抱着一絲希望,想當初菱歌說了那麽一大通的話,又有師徒情分在,起碼不至于直接殺了他,這下心拔涼拔涼的……

經此一事,師炎之前對菱歌存留的那點缱绻之意幾乎被吓光了。

以前一直心裏boss、boss的叫他,但那時候對boss這個詞毫無畏懼,叫多了反而有種親切感。

這次差點被boss親手掐斷氣了,他才後知後覺的怕起來。

從前他被一劍刺那麽大一個窟窿,也沒這麽後怕;因為那時是自己先出手,他反擊情有可原。

師炎從來讨厭不起來菱歌,時間一久,他越覺得是自己的錯。

當初該緩和一點,那時候菱歌那麽聽話,要是先把他騙回來、再封印,就好了。

方玉影在旁邊難得地緊張起來,絮絮叨叨的更厲害。這時,他才懂得藍三葉從前告誡的那句話,太特麽對了!

Boss誠可愛,生命價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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