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章
好在褚墨說出這句話後便将注意力轉開了, 并未等待遲無尚的回應,因此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舒景雲生前過得簡樸,值些錢的首飾衣裳都被她拿去換了褚墨的衣服玩具和吃的, 自己卻是僅有兩件縫了又縫的舊衣裳輪流穿。
褚墨在房裏又站了一會, 拿出一方手帕, 細細地将梳妝臺上的灰塵擦拭幹淨。蒙塵的銅鏡擦幹淨後仍是昏黃模糊, 易容丹效用已過,鏡中自己的臉竟與小時在鏡中看到的母親出奇的相似。他伸手摸了摸鏡面,觸碰到冰涼的鏡面便收了回來, 直起身,捏了個淨塵訣。
滿屋的塵埃盡去, 看起來和往日沒什麽差別。
褚墨又看了一眼窗前陳舊的軟凳,凳旁的針線筐內, 繡了一半的小鞋子歪在一角,仿佛還在等着人回來将它繡完。
此時遲無尚已恢複正常,走到褚墨身側,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褚墨收回視線,朝他微笑道:“您放心, 我沒事。”他又環視了一圈這間房, “走吧。”
褚墨領着遲無尚走出房間, 便看到遲無尚對着剛出來的房子捏了個手訣, 與他方才捏的淨塵訣有所不同,卻大致相似。
見褚墨看自己, 遲無尚笑道:“下次回來, 便不會像今日這般滿是塵埃了。”
褚墨笑道:“謝謝師尊。”
雖然不知道自己下次何時回來, 但褚墨卻感受到了遲無尚的心意。
除開這座小院, 褚墨對褚家并無多少留戀,“還有一件東西,拿上我們就走吧。”
宅子裏多數小路皆已雜草叢生,二人繞路從廊下大路往東邊院子裏走去。
原先半月小門此刻完全被亂爬的藤蔓蓋滿,褚墨正要伸手撥開,便見他們自行散開了,露出一個一人通行的小門來,他回頭沖遲無尚笑了笑,率先走了過去。
西面院牆下的薔薇花張牙舞爪,葉間盛開的薔薇花五顏六色,空氣中充斥着濃烈的花香。
褚墨指着角落一朵并蒂雙開的薔薇花道:“那裏有個小洞,有次我藏東西時曾見到一名管事在那裏藏了很多金子,後來我出褚家時拿了些,可惜沒兩天便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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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無尚神識一掃,果見藤下有一個一尺見方的小洞,裏面還有數十錠金元寶,這些金子,若放在凡世人家中,足以富裕一輩子。
想到褚墨拜師前的遭遇,遲無尚眼神驟然變得冷冽下來,卻在褚墨再次看過來時恢複了和煦,“徒兒若是喜歡,為師倒是知道一個金礦。”
這些年下來,褚墨對遲無尚的富有早有了認知,倒是沒有過于驚訝金礦的存在,只是拒絕道:“不喜歡,如今我拿着金子也沒用。”
“是了,靈石倒還實用些。”遲無尚點頭,盤算着往日給褚墨的靈石似乎有些不夠。
沒看出遲無尚的小心思,褚墨循着記憶朝這小院的西南角走,那裏有一大一小兩株合歡樹,兩棵樹樹冠交纏,顯得分外親密。
褚墨蹲到小樹西側,撥開一塊拳頭大小的扁平石頭,拿出劍開始挖掘起來,沒一會便聽“當”的一聲。
那是一個小孩巴掌大的小鐵盒子,由于在土裏太久,盒子上滿是鏽跡,有些地方甚至已斑駁脫落,好還未蝕穿。
盒子上小鎖輕輕一碰便斷成了兩截,褚墨毫無阻礙的将它打了開來,露出一塊小拇指大小的橢圓小玉墜,玉墜通體乳白色,玉墜一面刻着一個小小的古樸花紋,以前褚墨不認得,只當是裝飾,如今一看,卻是用特殊筆法篆刻的“舒”字。
“先前我覺得每次母親見了它都傷心,便找她要了,悄悄藏在了這裏,還告訴她弄丢了。”褚墨摩挲着玉墜,那是她唯一一次發怒,還差點打了他,可最後她手也沒落到褚墨身上,只是将他趕了出去,自己在屋裏悄悄抹淚。
想到這裏,褚墨不由笑了笑,舒景雲不曾修行,十六七便來到褚家,當年還不若他現在這般大,還是個小姑娘呢。
“這是上等靈玉。”遲無尚看了看那枚玉墜說道。
沉浸在回憶中的褚墨這才反應過來,細細查看這枚玉墜,過見它內裏靈氣流轉,十分不凡。
靈玉在各大宗門并不少見,但上等靈玉卻是個納罕物,小宗門裏根本沒有,因着它能長期散發出充裕靈氣,就連天玄門,也僅僅一些大修或者為門派做出過突出貢獻的弟子才能獲得。
早先褚墨從不曾聽舒景雲說起過娘家的事,如此看來,舒家竟也不是一個簡單的家族。
不過既然舒景雲早已和舒家撇清了關系,除開這個玉墜是母親的遺物,總歸将來與他們也不會有交集,他也沒有必要再想太多。
想到此處,褚墨收起玉墜,将土坑回填,朝遲無尚道:“師尊,走吧。”
臨走時褚墨在遲無尚的幫助下,重新将褚家谷內的迷蹤陣加固了一遍,入口也換了個位置,從此便不必擔心有人誤闖了。
“好了。”看着消失在眼前的褚家,褚墨看向遲無尚笑道:“謝謝師尊,我回去也要學陣法。”或許他将來再也不會回來,但到底算是了結了一方心事,褚墨的笑容比先時更開朗了些。
“好,回去便教你陣法。”對于褚墨的合理要求,遲無尚向來是沒有不同意的,“回程吧。”
正此時,不遠處忽有車馬嘈雜聲響起,兵刃交接的聲響格外刺耳。
師徒二人對視一眼,遲無尚沒說什麽,褚墨明顯是有些想去看熱鬧,不過不待他說話,遠遠便有人朝這邊跑過來。
遲無尚将一枚易容丹抛給褚墨,褚墨接下朝遲無尚笑了笑,将丹藥塞入口中,片刻後眼睛變小,鼻梁塌下來,嘴唇增厚,面型也方正了些,乍眼一看,卻是個面容普通略帶點清秀的小青年,就連身上绛紅色的衣裳也變得分外普通。
而遲無尚則是變換成了一個約莫三十來歲,國字臉的穩重漢子,因着出行的緣故,他并未穿着平日裏的袒胸長袍,只是一身墨色常服,面無表情,顯得十分精幹沉着。
“救命啊,救命!”
跑過來的人見到二人便開始呼救。
“怎麽了?”褚墨問道。
男人約莫二十來歲,精瘦精瘦的,皮膚黝黑,顯然是長期在外頭奔走之人,或許是跑了許久,他好半天都沒喘勻氣,氣喘籲籲道:“二位大俠,我們商隊被打劫了,就在山坡那頭……”
沒有立即說話,褚墨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男人,男人被看得心虛,仍是焦急模樣,卻不由提高了聲線,“大俠,救命要緊啊!”
褚墨絲毫沒有急人所急的意思,只認真問道:“別的暫且不說,你倒是講講,我哪裏像是會武的大俠了?”
男人這才仔細看褚墨,這少年面容算不上精致,周身上下卻帶着一股子精貴味兒,細皮嫩肉的,俨然一個富家公子哥兒,說是書生倒就罷了,哪裏稱得上大俠二字,後面那個黑衣人想必是他的打手仆人。他趕忙一笑,“對不住,是小的糊塗了,我去另找人來幫忙。”
“等等。”
男人轉身想跑,卻又被褚墨叫住,“仔細說說,那邊怎麽了?”
一邊抹着汗,男人一邊說道:“我們商隊從這經過,沒想到突然竄出一隊劫匪,我趁亂逃出來找人求救來着。您二位沒事的話,小的便先走了,救人要緊呀!”
褚墨卻是不依不饒,繼續問道:“這附近荒郊野嶺的,你求救往這邊跑作什麽?”
“啊?那邊沒人嗎?”男人一臉茫然震驚,看向另一個方向,“那我往那邊找。”
“這邊也沒有。”褚墨笑道,“我來告訴你路,若想求救的話,就往回跑,穿過前面那座山,山下面十裏就有官府。”
“這麽遠?我要跑到了,我們這商隊可不早就完了嗎?”男人一臉焦急,他跺了跺腳,“我還是走這邊吧。”
說着他就要朝最開始跑的方向離開,卻不料腳下突然被枯枝一絆,趴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褚墨縮回腿,哈哈直笑,“都告訴你不要走這邊了。”
男人爬起來,生氣地踢向腳下的枯枝,直把它踩成了兩半,也不理會褚墨的取笑,又朝另一個方向跑,結果沒跑兩步,又是一跟頭摔倒在地,這次可沒這麽好運,他直接滾下了斜坡,腦袋撞到石頭上,暈了過去。
那邊争鬥聲已經停了好一陣,此時一隊人從山坡那頭騎馬奔過來,不一會便到了二人面前,為首的是一個絡腮胡中年壯碩漢子,他先是看了遲無尚一眼,再看向褚墨,翻身下馬,先拱手行了個禮,接着比劃了個高度,“二位可曾見過一名這麽高,黑瘦黑瘦的男子?”
褚墨眯着眼笑,朝那斜坡下一指,“你說的可是他?方才我見他慌慌張張過來向我們求救,可惜我并不會武,便給他指了條明路,讓他去鳳城求救,哪知他太過激動,腳下一滑掉下了坡,也不知怎麽樣了。若非你們過來,我正想下去扶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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