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借酒消愁

康灼到達實驗室的時候，一群同門圍一起，看着桌上半燒杯詭異的紫紅色液體。

“你們看什麽呢？”康灼把包放下，也探頭看過去。

大娟雙手抱臂，審視着那杯“毒液”：“褚衛林嚷着要借酒消愁，所以我們偷了學弟在發酵實驗課上釀的葡萄酒作業。”

康灼啊了一聲：“能喝嗎？”

大娟搖頭嘆氣：“剛剛褚衛林喝了一口，現在去廁所吐了。”

“這麽糟糕嗎？”康灼端起那瓶燒杯，用手扇着聞了聞味道，“聞着還好啊。”

實驗室裏的博士生蔡桐聽後推了推眼鏡：“可以啊康灼，聽着喝過不少啊，你今年才多大？”

康灼有點不好意思，他放下燒杯：“我們寝室之前有個室友是酒鬼，每次我們出門聚餐都要點酒，但是褚衛林他們不愛喝，只有我陪他喝。”

大娟義憤填膺：“嚯，我記得你去年才成年吧，公然慫恿未成年喝酒，我要去舉報！”

康灼裝作無奈：“那你早點兒去啊，人都拿着畢業證學位證潛逃了。”

此時褚衛林回來了，愁眉苦臉的：“又酸又澀，還苦苦的，肯定被雜菌污染了，學弟作業不合格。”

大家七嘴八舌讨論起釀造失敗的原因，只有康灼從飲水機處拿來紙杯，從燒杯裏倒了一點葡萄酒，送進嘴裏嘗了嘗。

大娟在一旁看見了倒抽一口涼氣：“祖宗哎！都說了釀壞了，你還喝！你是想自殺啊怎麽着？”

一屋子人騰地圍到康灼身邊，等着記錄康灼“服毒”後的生理反應。

然而康灼咂了咂嘴，說：“有沒有一種可能，葡萄酒就是這個味道？”

一屋子人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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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衛林不可置信地端起燒杯，蔡桐也拿個紙杯倒了一點嘗了嘗。

“嘶——好像還行？”

剛剛還被所有人認為是“生化毒藥”的實驗課失敗作業，現在被全實驗室一人一小口分掉了。

“好像也沒那麽難喝？”

“呵，你剛才還說聞着臭臭的。”

就在衆人考慮着要不要把學弟的作業偷走時，劉銘提着小皮包進來了，衆人帶着贓物一哄而散。

最近劉銘和某藥企合作了一個項目，然後在實驗室大群裏發了條通知招人進組，一般這種項目都只要博士和碩士，康灼和褚衛林兩個大四剛畢業的沒多大用處，但這麽好的學習機會康灼不想錯過，于是就拉着褚衛林向劉銘申請來實驗室裏無償打雜，劉銘欣然同意。

這個項目劉銘之前跟研究生們開會的時候已經提過了，今天正式開始分配任務。康灼和褚衛林沒參加會議，并不清楚很多細節，只知道目前他們主要的合作研究方向是腺體腫瘤靶點，以及一系列腺體相關疾病的藥物研發。

當然，這些研究主要都是由劉銘和實驗室裏其他幾位大牛教授負責的，除博士生外，實驗室裏剩下的人基本都是以學習為主。

劉銘說完了計劃進度和主要分配後，給他們這些學生丢了個小任務——研發omega腺體貼的新型香味。

omega腺體貼的主要功能就是阻隔omega信息素的氣味散發，因為裏面含有一定的藥物成分，聞上去會有些類似于中藥的氣味，難免會有omega覺得難聞。因此藥廠在研發時，就會在腺體貼裏加入一些無害香精，蓋住這種味道，目前市面上已經有很多種香味了，比如草莓、檸檬等水果味，或者玫瑰、小蒼蘭等花香。

不動腺體貼內藥物成分只改變氣味的話，操作難度并不大，難的是現在留給他們選擇的香味種類寥寥無幾。

等劉銘回辦公室後，幾個實驗室“初級村民”圍在一起頭腦風暴，思考市面上還沒出現過的腺體貼香味，幾分鐘後，竟然只列出了三種：

榴蓮味，松脂味，石楠花味。

衆人看着稿紙上的這三組詞，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大娟是此次“腺體貼氣味研發小組”的組長，她大手一揮：“時間不早了，大家先散了吧，各自回家想一想，明天再集合讨論，散會！”

出了實驗室後，康灼看了一眼時間，打算在學校附近吃個飯再回家，正想問褚衛林去不去，褚衛林已經攬住了他的肩膀。

“兄弟，陪我喝酒吧，我要借酒消愁。”

五分鐘後，兩人在學校附近一處清吧坐下，正經點了瓶葡萄酒開喝，康灼還要了兩份火腿蛋炒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畢業季，來清吧借酒消愁的學生還不少，康灼和褚衛林在角落坐定時，旁邊已經有兩隊人在哭哭啼啼了，似乎都是失戀。

褚衛林憂郁地盯着面前那杯紅酒，像盯着一杯忘情水：“我可以開始了嗎？”

“我建議你等一下，最好吃點東西再喝，這樣胃會舒服一點。”康灼很認真地給他建議。

他們斜對角坐着兩個女生，其中一個哭得妝都花了，另一個正在開導對方。

見此康灼想了想又補充說：“但如果你想哭的話，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褚衛林噗嗤一聲笑出來，笑着笑着就開始嗚嗚：“我失戀了，我失戀了康灼……”

康灼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問：“你什麽時候戀愛的？”

這話正中褚衛林痛處，他哇得一聲幹嚎出來，另兩個失戀小分隊仿佛聽到了沖鋒的號角，哭聲頓時此起彼伏，好好一個清吧仿佛變成了葬禮現場，逼得老板把悲傷情歌換了搖滾樂。

“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那個草莓味的omega，笑起來甜甜的那個……”褚衛林顧不上空腹了，一口悶掉半杯紅酒，“這次又是那個姚遠，又是他把人搶走了！”

“隔壁化學系的姚遠？”

“就是他！”

蛋炒飯上來了，康灼一邊扒飯，一邊想着該怎麽安慰褚衛林。

褚衛林是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beta，沒有omega 的嬌弱，又比alpha更溫和，性格也放得開，按照他自己的話說就是進可攻退可受，他男女ABO一概不忌，是個看上了就會大膽追愛的顏狗。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大學四年竟然一場戀愛也沒談過，大部分的愛情火花都在暧昧階段消散。一大半是褚衛林覺得性格不合甩掉了別人，剩下一小半是別人甩了他，而在後一半人當中，或多或少都要跟姚遠這個人有關。

“大二那時候我看上了他妹妹，被他硬攪黃了。大三的時候我看上一個a，是他同學，也不知道他跟人說了什麽，才兩天就不理我了。然後上學期開學我和那個草莓味的小可愛情投意合，馬上就要互相告白了，結果昨晚他突然發消息跟我說喜歡上了化院的姚遠！”

“太過分了。”康灼邊聽八卦邊幹飯，轉眼蛋炒飯就下去了一半，“這個蛋炒飯味道還不錯，你吃一點再喝吧。”

“真的嗎？”褚衛林舀了一勺飯送進嘴裏，愁眉苦臉地嚼了兩口，“确實不錯。我還沒講完，你知道嗎，我今天從輔導員那裏搞到了我們專業研一新生的名單，你肯定想不到，姚遠這厮竟然也在上頭！”

“哇，跨專業考生物，很厲害啊。”

“确實，而且我看到了他的考研分數，面試竟然還比高我兩分。”

“什麽專業？”

“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

“怪不得。”

說完兩人開始悶頭吃炒飯，褚衛林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借酒消愁”的初衷，吃一口炒飯喝一口紅酒，非常惬意，直到隔壁的失戀小分隊又開始哭，他才想起來自己沒哭完。

“一想到接下來三年我要經常跟他見面就難受。”

康灼見過姚遠兩次，典型的理工alpha，看上去不茍言笑，似乎心裏只有科研和學分，但因為長得像外國明星，在A大人氣還挺高。

康灼覺得姚遠不像是會故意搶人對象的那種人，褚衛林對他的不滿多少有一部分來自于那多出的兩分面試分，不過這麽說褚衛林一定聽不進去，于是康灼換了個說法。

“能看上姚遠說明他眼光也不怎樣，去找個更好的吧，我記得你上周說看上了一個外院的學姐？”

褚衛林想了想，仰頭喝掉了杯底最後一點紅酒：“你說得有道理，我明天就去找人要她的微信號。”

這是把人哄好了，康灼從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

“你和你小男友怎麽樣啊？前段時間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我已經哭好了，你要不要也哭一下？”褚衛林給康灼把酒滿上了。

康灼猶豫了，褚衛林看他這個樣子又說：“不想說也無所謂，等你哪天想說了再告訴我吧，別憋壞了就行。”

康灼聽不了這樣的話，他雖然怕給人添麻煩，但也不想拒絕別人的好意。

“不是什麽特別大的事。”康灼抿了一口紅酒，把送玫瑰和請客那兩晚的事向褚衛林說了個大概。

“康灼，你到底喜歡他什麽？”褚衛林已經有點醉了，他眯着眼睛皺起眉，滿臉困惑，“你們從性格到愛好都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你們是怎麽在一起的？”

“我們……”康灼愣了一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很好，分化以後就很自然在一起了。”

“是因為喜歡才在一起，還是因為一直在一起所以覺得這就是喜歡？”褚衛林說完又擺手，“我瞎說的，你倆的感情你自己清楚，但我覺得他朋友做事不地道，你最好跟他說說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