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莫斌能坐上組長的寶座絕對不是個三流角色,他跟葛東明有異曲同工之妙。瞧着司徒三言兩語就把小孩兒摘清了,自然惦記着讓司徒繼續分析。

而得到消息的葛東明直接把電話打到了林遙的手機裏,說了幾句不疼不癢的話,意思是你們趕緊給老子圓潤地滾回來!無奈之餘,林遙只好帶着家屬們離開警局。

前腳剛送走了林遙等人,後腳接到了葛東明的聯系。倆位組長心照不宣地客套兩句,莫斌率先捅破了窗戶紙,“東明,有好事你別自己把着。司徒他們願意參與調查,就讓他們來嘛。我又不攔着。”

“你少跟我說這些好聽的。”葛東明在電話那邊不厚道地笑,“重案組這幾年少劃拉人才了?你就缺個外援?”

“你們現在又沒案子。”

“沒案子也不行啊。”葛東明開始吐苦水,“你以為特案組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我跟楊磊為了管理這群刺頭兒是又當爹又當娘,就這樣還拿不住小林呢。上個案子他遇襲雙目失明,休息了快三個月。組裏一堆工作等着他。”

莫斌還不死心,念叨着,我要的又不是林遙,我要的是司徒。葛東明差點被他弄樂了,覺得莫斌到現在也沒搞清楚形勢。司徒去你那邊了,林遙能不去麽?林遙要是去了,小唐得尥蹶子要跟上。小唐背後強大的葉先生就會無償為你重案組工作。喵的咧,這幾個人老子嘔心瀝血圈養了幾年,你說拿去用就拿去用?你還有人性嗎?你還有良知嗎?你還是任勞任怨的人民公仆嗎?你對得起兄弟我的眷眷深情嗎?

辦公室裏,葛東明非常滿意地挂斷了電話。短時間內,莫斌是不可能打司徒的注意了,甚好甚好。

譚寧帶着新買的咖啡豆推門進來,一見葛東明臉上的那點好壞笑,忍不住問他:“你又算計誰了?”

“莫斌。”葛東明心情爽朗地哈哈大笑,“讓他挖我牆角,活該,我擠兌死他。”

聞言,譚寧哭笑不得。一邊開始鼓搗咖啡豆一邊問:“那邊又有案子了?”

“不但有,還惦記着把司徒要過去。我能給他?”

“什麽案子?”譚寧随口一問。

葛東明眨眨眼,說:“案子其實倒也不複雜。但是一些細節上很古怪,死者的背部比刻了三個數字,小林和司徒都拿不準到底怎麽回事。”

“數字?”

“嗯,說到底,那三個數字是666呢?還是999呢?這倆數難分辨啊。”葛東明也犯了老毛病,說着說着就把自己拐進溝裏,“雨辰那孩子被牽涉進去,但是從時間上來看,兇手絕對不是他。我倒是懷疑第一個發現屍體的那小子。但是仔細琢磨一下,又不像。死亡時間是22:20,發現屍體的時間是22:40,中間相隔了20分鐘。如果這20分鐘內第一個發現屍體的小子行蹤不明,倒是值得懷疑。關鍵是,他是主角吧?很紅吧?這人在拍攝現場能單獨行動麽?沒人注意到他?不合理啊。我納悶呢,案發現場距離那小子的化妝室至少有三五分鐘的路程,那小子閑着沒事去那個犄角旮旯幹嘛?話說,死者又是因為什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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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明!”譚寧無奈地打斷了他自言自語的分析,“這是重案組的案子,你還記得麽?”

葛東明恍然大悟地拍打額頭,瞬間變成街道大媽雞婆臉,“譚子,你要為今晚的行動準備好。你負責晚上七點把田野押到飯店,這回他要是再敢跑路,我就拿你充數!”

萬年跟班臉色一正,戳他額頭,“有相親恐懼症的是田野,又不是我。話說,那女孩兒的條件好麽?”

葛東明想了想,“算了,今晚你別去了,我讓永斌去。”

譚寧:“……”

在葛東明為組裏單身漢謀幸福的時候,林遙等人可沒他那麽悠閑。離開警局,司徒建議溫雨辰去跟蕭辛倫請個假,休息一段時間。溫雨辰琢磨着,這個請假很可能變成解雇,可想到林遙對自己說的那番話,他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車子快開到攝影基地,司徒在車鏡裏看了看一直跟在後面的霍亮那車,當下随口一問,“亮子怎麽了,從警局那時候就鬼鬼祟祟的。”

林遙立刻瞥了眼身邊的溫雨辰,小孩兒那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眨巴的特別可疑!林遙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拍拍司徒的腦袋,“好好看路,車夫。”

劇組發生了命案,以楚導為首的劇組成員照舊工作。只是不得不重新找人來替代魏奕。魏奕是劇裏的男配角,可戲份也不少。楚導從昨晚開始就處于暴走狀态,整個人就像個自燃的爆竹,沒人惹他都能來個三連響。莫斌手底下的人來調查情況,拍攝工作不得不停下來,楚導卻出乎意料地沒有罵人,找了個房間休息。

因為蕭辛倫第一個發現屍體,昨晚被請去警局談了三個多小時。本以為這人會請假休息,沒想到早上開工前這人到的比誰都早。這會兒也被打斷工作,在自己的化妝間閉目養神。他打了好幾通電話給溫雨辰,對方始終沒有接聽。有些氣惱地把電話扔在桌子上,一屁股坐進沙發,揉着隐隐作痛的腦袋。

林遙刻意避開了重案組的人跟着溫雨辰上了二樓。樓梯口,林遙叮囑了溫雨辰幾句,随後讓他單獨去見蕭辛倫。

看着溫雨辰已經進了蕭辛倫的化妝間,夫夫倆極有默契地朝着案發現場走過去。跟在後面的霍亮想了想,居然沒有跟在師傅的身後。

房間裏,蕭辛倫一臉怒氣地瞪着溫雨辰,質問他這麽久的時間怎麽不來個電話?溫雨辰嘻嘻地笑,說:“我才醒嘛,昨晚住在醫院了。”

“昨晚那個男的是誰?”蕭辛倫口氣不善地問。

溫雨辰想了想,說:“朋友……吧。”

“他是警察?”

“不是……吧。”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蕭辛倫被他吧來吧去的搞的心煩,“算了,問你你也說不明白,笨的要死。今天的工作照舊,你去問海哥,需要準備什麽。”

“那個……”溫雨辰乖乖舉手發言,“我是來請假的,我還得回醫院。”

“請假?”蕭辛倫的眼睛立刻瞪了起來,“這麽忙的時候你要請假?算了算了,随便你。要請幾天?”

咦?不解雇他麽?溫雨辰覺得特別意外。

看到溫雨辰臉上的詫異,蕭辛倫的心情更加不悅,“你那是什麽表情?”

“蕭哥,你的心情不好啊。”不等蕭辛倫反駁,溫雨辰自顧自地說,“我心情也不好。今天早上被警察找去,到一個小時前才出來。警察問來問去的真麻煩。”

聞言,蕭辛倫一愣,“為什麽找你?”

“因為我進過現場。”溫雨辰說的非常真切,“你忘了,我是第一個進現場的。然後是你,再然後是我那朋友。警察說現場裏有我的指紋。但是我從來沒去過那個房間啊。”

蕭辛倫的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他招呼溫雨辰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看似準備好好聊上一番。

與此同時。

林遙挑起黃色警戒線,帶着司徒進入案發現場。走廊盡頭負責看看守現場的警員睜一眼閉一眼,全當沒看見老同事。

現場很幹淨,就像莫斌說的那樣基本沒什麽值得留意的。而那些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污穢,往往讓他們煞費苦心地去尋找。夫夫倆仔細地看過屋內的情況。從進門,左手邊長長的化妝臺貫穿一整面的牆,臺子約有50CM寬,下面是空的,塞了幾把沒有靠背的塑料椅子。這些椅子落在一起,被塑料繩捆住,顯然是沒有被使用過。

在正對門的窗戶前,有一把有靠背的木制椅,端端正正地對着房門,幹淨的很。地面上,一些标注線勾勒出屍體的位置和形狀。可以看得出,頭部朝着窗戶,腳朝着房門。右臂彎曲,手腕部分壓在身下;左臂直伸,與肩膀成水平線。雙腿微微打開,大約有30CM的距離。

司徒擡頭看着屋頂。在上面有兩個灑水器,相隔大約有一米半的距離。

因為是深秋溫度已經很涼,這屋子裏的窗戶都是緊鎖着的。司徒走到窗臺随手摸了摸,有點髒,灰塵積了很多。

“小遙,你怎麽看?”

“現在不好說。”林遙圍着屍體的标注線轉圈圈,“你在警局推算出來兇手刻完字的時間是22:37,雨辰聽見蕭辛倫的喊聲是22:40,前後只差了三分鐘。但是三分鐘的時間也足夠兇手逃之夭夭。關鍵是,從案發現場出去,有幾條路同往外面?你看,當時大樓內淋了水,很多人都往二樓跑。如果兇手逃離現場後往外跑,勢必會跟那些人走個對頭碰。”

“說的太含糊,仔細點。”司徒笑道。

林遙含笑白了他一眼,方說:“兇手在22:37離開案發現場跑出去,那時候,不少人順着樓梯跑上二樓。腳步聲肯定很雜很大,如果那時候兇手随便躲藏在哪個沒人房間裏,就不會被人發現。畢竟那時候的情況很混亂。事後,也就是溫雨辰帶着人找到現場來,兇手就可以趁機鑽進人群裏,不會被人發現。當然,這樣的推論有個前提。兇手必須是內部人。”

還有兩點必須調查清楚。一,蕭辛倫為什麽到案發現場來;二,死者為什麽要來。

司徒說:“莫斌昨晚問過蕭,什麽的那個人。他說的是從衛生間出來,看到平時不讓使用的房間亮着燈,就過來看看。當時,房門沒關,半敞着,他直接把門打開,就看見了屍體。”

聽過這種含糊其辭的口供,林遙不屑地冷笑一聲,“蕭辛倫顯然不擅長說謊。”

“你也覺得我在說謊?”蕭辛倫面對溫雨辰狐疑的表情,不悅地質問,“你覺得我在騙你?”

“沒有啊。”溫雨辰坦言,“因為我去過衛生間嘛,我知道站在門口是能看到案發現場的。我就是比較奇怪啦,蕭哥你平時最怕麻煩,幹嘛要去看個究竟?”

“我也不知道。”蕭辛倫恍惚地說,“那時候沒多想,就那麽走過去了。好像被什麽東西牽引過去的,事後回想一下都覺得不真實。”

拜托你別說的神神叨叨的行麽?很可怕啊!

“喂,你幹嘛?”蕭辛倫對小孩兒一會兒一個古怪的表情搞的心神不寧,“有話就說。”

“蕭哥,你這樣很麻煩的。你沒有合理的去現場的理由,很容易被懷疑。就說我吧,我就被懷疑了,只因為我的指紋出現在現場裏。我能解釋清楚,但是你呢?你只有這個解釋麽?”

溫雨辰是如何洗清自己的,蕭辛倫居然沒在意。他更為溫雨辰最後的話感到焦急。本來這人的脾氣就不好,這會兒已經有些焦躁了。他使勁抓了抓褲子,問溫雨辰,“你覺得我會殺人?”

溫雨辰的感覺有沒有用他本人并不在意。他想起在法醫室裏司徒做過的那些分析,試着問:“你在衛生間待了多久?”

“不到一分鐘。撒個尿,洗個手,還能用多少時間?”

“然後出門就看到現場那邊的燈光了?”

“很顯眼。那段走廊都黑漆漆的,從那個房間透出來的燈光特別顯眼。我當然會看到。”

“然後你就過去了,打開門看到屍體。接着就是尖叫了麽?”

“你才尖叫!”蕭辛倫氣呼呼地說。

小孩兒笑嘻嘻地安慰不好意思的蕭辛倫,說:“別在意嘛,誰看到屍體都會被吓到。其實魏哥的屍體還算好的,我第一次看到的那個,腦袋都被打開了,我當時就昏倒了。你只是尖叫一聲,算不錯啦。““我都說了我沒尖叫!”

“好好好,你沒尖叫行了吧?”

這熊孩子能狠揍他一頓麽?

溫雨辰笑的沒心沒肺,又冷不丁問了一句:“昨晚你的戲份不重麽?”

“還好。”

忽然,房門被推開,司徒大大咧咧地走進來直言,“22:20之後,你有幾場戲需要拍?”

看到有陌生人招呼都不打就闖進來,蕭辛倫非常不滿。蹙着眉瞪着闖入者,質問:“你是誰?”

“我朋友。”溫雨辰笑着,眼裏濃濃的欽佩和坦誠無不表達着對司徒的親近,“他是司徒。”

蕭辛倫的态度很鮮明。我不管你是誰的朋友,你叫什麽,你這麽闖進來很沒禮貌。馬上出去!

跟在司徒身後的林遙扯了扯自家爺們的衣襟,司徒習慣性地握住他的手往屋裏帶。其實,司徒真的是習慣了,絕對沒有任何秀恩愛的意思。他拉着林遙的手不放,似笑非笑地看着蕭辛倫,“別這麽激動,我來接雨辰回家。順便問問你而已。”

此刻,蕭辛倫的注意力都是林遙的身上。并下示意地脫口叫道:“警察?”

特案組沒有嚴厲規定,組員在上班的時候必須穿警服。林遙他們這樣的刑警,平時也都懶的穿警服。再加上林遙那張臉,一般人還真沒辦法第一眼就辨認出他的職業。蕭辛倫脫口說出,這不得不讓夫夫倆覺得古怪。

司徒笑問蕭辛倫:“你認識他?”

蕭辛倫還是冷着臉,沒說認識,也沒說不認識。他瞪了溫雨辰一眼,說:“你趕緊走吧,我要休息了。”

司徒繼續似笑非笑一臉壞樣兒地對着蕭辛倫,林遙淡定地不管束自家爺們,只是朝着溫雨辰招招手。小孩兒立刻乖乖走到他身邊。林遙擡手摸了摸溫雨辰的額頭,笑道:“嗯,沒燒。醫生說要連打三天的藥。走吧,先吃飯,再去醫院,下午跟我回家。”

說着,林遙一手拉着溫雨辰一手拉着自家爺們,離開了蕭辛倫的辦公室,從頭到尾都沒看過蕭辛倫一眼。

被牽出去的司徒摸着下巴,嘀咕:“怎麽覺得你一手拉着老公,一手拉個孩子呢?”這種幸福三口之家的即視感太強烈了!

林遙也不跟他一般見識,側過頭問身邊乖順的小孩兒,“他怎麽說?”

“他說當時沒多想。看到燈光就過去了,回想起來有點不大真實。還問我是不是也懷疑他說謊。”

溫雨辰被叮囑去套蕭辛倫的口供,其結果幾個人都覺得蕭辛倫沒對任何人說過實話。但,林遙還是想驗證一次。

一行三人走到蕭辛倫說的那個衛生間。

放眼看看左右,的确如蕭辛倫所說,這段走廊陰暗的很。即便是在白天,能見度也很低。走廊長約8米左右,衛生間偏靠南面,南面最後一個房間就是案發現場,房門跟衛生間成斜對角。司徒走去案發現場打開室燈,半敞着門;林遙從衛生間裏面推開門,站在門口。這時候,他沒有刻意去看走廊盡頭,餘光還是可以瞥見一點的。

溫雨辰學着林遙的摸樣走了一趟,末了,嘀咕着:“的确是能看到,還很顯眼的。蕭哥沒說謊?”

“不,他說謊了。”林遙肯定,“按照他的口供來看,他進入衛生間的時間應該是22:38左右,那個時候,兇手已經離開現場,現場的門半敞開,燈光從裏面透出來。雨辰,你明白我什麽意思麽?”

溫雨辰眨眨大眼睛,怔愣的幾秒鐘。忽然,兩只手一拍,啪的一聲!

“不對啊。”溫雨辰有一點點激動,“兇手22:38已經離開現場,那蕭哥進入衛生間之前就應該看到現場的燈光。但是他說從衛生間出來才看到,他說謊咧!”

林遙欣慰地摸摸溫雨辰的腦袋,心說:你要是連這麽簡單的推論都想不明白,我就真不能收你了。不錯,還挺激機靈的,好好教教,能跟亮子拼一拼。

話說,亮子怎麽又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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