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帶樹杈的
嘔——
驚濤撲向堤壩,經芋捂嘴推開鬃爺,急三火四地又拽下一個塑料袋,剛撚起個口子,還沒等抖開,嘔吐物沖出喉嚨——
經芋手比心快,塑料袋兜住口鼻,啤酒和反流的膽汁撐開塑料袋未撚來的部分,嘔吐物盡數收在其中。
經芋嘔吐突然,鬃爺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拍一拍,還是該扶住,笨拙的手在空中比劃了半天,最終圈住微躬背,關切說,“要不先回家吧,東西趕明兒再買。”
胃酸引起的燒心讓經芋忍不住大口猛吸涼氣,他緩了須臾,恹恹點頭,在鬃爺的攙扶下暈乎乎地往無購物通道走。
吐了一口,胃裏是好受了,頭卻暈得厲害,幸好身邊有個依靠,不然他這會兒能歪到貨架子上去。
果然,喝酒還是得肚子裏有食,空腹太影響發揮了。
可,可因為啥沒吃飯來着?
經芋腳下一頓,轉着短路的腦袋思考,想着想着就開始少氣無力的咕哝,“哦,是因為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他長吸一口氣,頹萎搖頭,“不對……不是的……都怪餃子館老板太摳,空調都舍不得開一下,以後再也不吃它家了……”
“以後在家吃,在家吃消停,瞧不見陰魂不散的鬼東西……”
鬃爺跟守在通道口的工作人員解釋了下手裏的塑料袋,工作人員瞧了眼經芋上頭的臉,善解人意地為他倆指路洗手間。
醉鬼還在絮絮聒聒,鬃爺接過塑料袋用腳扒拉開洗手間門,将嘔吐物扔進垃圾桶。
人類到底是聰明,喝多了知道找平衡,就是挺費腰的,掐肉了。
調整了下經芋手指的力度,鬃爺發現醉鬼的眼睛又紅又直,這讓他有種預感,經芋離人事不省也就兩步路了。
“可還能走路?要不要我背你?”鬃爺詢問倒在肩上的啤酒花味的腦袋。
額嗝——
嘴裏反出的酸苦味逼皺了經芋的眉頭,拳頭一陣哐哐砸胸後垂在身側。
經芋擡起三千斤重的腦袋,臉紅脖子粗的不滿說,“沒誠意!要背就痛快背,少耍嘴皮子!”
“呵,照你這麽說,每次問我要不要嘗嘗都并非誠心誠意?”鬃爺邊與大舌頭計較,邊俯身從背後撈起軟掉的胳膊。
“這能一樣嗎?!”經芋理直氣壯地梗着脖子嚷嚷,“誰知道你吃完中不中毒,我要給狗吃巧克力,狗也接着,死了算誰的?”
“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不殺之恩啊?”鬃爺咬牙切齒地背起氣死妖不償命的經芋,低罵了句,“醒着醉着都不說人話,倒八輩子黴都不夠娶你……”
“不用謝,咱倆誰跟誰啊……”話聽一半的經芋嘿嘿傻笑了聲,醉嗓像老電視機的雪花,沙沙作響,“你不是我老公嗎……名義上的……”
“名義??”鬃爺聲調驟然拔高,“你快把嘴閉上吧祖宗!別逼我犯錯誤了行嗎?!”
體內癌細胞都給經芋這個渣男氣分裂了,敢情擁抱接吻掏鳥摸蛋不算實質?這就是神給他千挑萬選包辦的婚姻,神是真瞎啊……
啊啾——
剛入口的正山小種從嘴裏噴了出來,舒佳怔了下神,觑向展櫃裏的空位,笑說:“2587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好好把握,本神也就能幫你到這裏了……”
優游自若地掏出懷中繡着姻緣樹的手帕,舒佳抿了抿嘴邊茶漬,拾起碗裏的小魚幹,遞到茶臺上讨食的小黑貓嘴邊。
“狗蛋兒啊,這事兒成了。”
晨光曬得眼球大旱,經芋睜了幾次眼,都以失敗告終,他痛苦地翻了個身,抓過蓋在腰上的薄毛毯蒙頭,拂過皮膚的觸感極其不對——
眼皮欻地掀開,經芋一個鯉魚打挺從被窩坐了起來,他底褲呢?!
整根脊柱都處于非正常的酸痛狀态,吓得他趕緊收了收菊,好在沒有痛感,就是……有一點點脹。
應該只是心理作用,他以前沒做過,那處應該緊的不得了,假使鬃爺真對他做出畜生事,花殘都是輕的。
腳尖挑起床邊拖鞋,經芋下床後不放心地掀開毛毯檢查,見床單幹淨如洗,身上也沒新添吻痕,才想起打清晨第一個哈欠。
哈欠結束,困倦的濕眸落在床的另端,心裏忽然空落落的,他甚至拿不準昨晚那家夥是在他枕邊睡的,還是跑到樓上在顧垣一家吃了宵夜,就沒下來。
沖動還真是魔鬼不假,嘴欠活該守空房。
腦袋霜打茄子般低垂着,經芋将自己連同嘆息一起關進了洗手間。
指紋鎖嗡的一聲,鬃爺進門後放下吃喝,瞥見洗手間門上嵌着的磨砂玻璃亮着暖黃的燈,就知道經芋已經起床了。
摳開保鮮盒蓋子,将滾燙的白粥分到泡面碗裏涼着,鬃爺拎着新摘的小草莓到洗菜池內沖洗。
經芋昨晚胃不舒服哼哼了一晚上,他六點半就起床下樓買點早餐,結果剛出單元門,與晨跑回來的顧垣一撞了個正着。
顧垣一得知他要買早餐,熱情地邀請他上樓一起吃,他沒拒絕,在摳門精的聲聲教誨下,「勤儉持家」刻進骨頭也很正常。
昨晚經芋的話他琢磨明白了,重點不在他飯量驚人,也不在上樓吃本身,經芋是在告訴他吃完記得回家,他是個有家的人!
這不,他把飯打包回來了,用別人家的糧,養活自己老公,誰有他能耐?
洗好的草莓端到餐桌,鬃爺對自己為經芋準備的早餐甚是滿意,屁颠屁颠地跑到沙發取了個抱枕放在經芋的位置,腳尖方向一掉,轉去叫洗手間的門。
指關節剛要敲上門玻璃,門就開了,經芋眨着兔子眼,情緒不明地看向他,“你不是上樓吃了嗎?”
“小芋這是想老公想哭了?”鬃爺用揉進玩味的語氣答非所問,“老公是上樓了,但沒堂食,打包回來和小芋一起吃。”
“誰想你想哭了……”
經芋被張口老公閉口老公的鬃爺肉麻到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這是上火眼睛幹,剛才洗臉用自來水潤了下。”
鬃爺心裏樂翻了天,憋笑說,“那我的小芋為什麽上火啊?”
“喝酒了,所以上火!”
經芋懶得和鬃爺掰扯,推開眼前障礙物往廚房方向走,路過餐桌時,被餐椅上獨一份的花朵抱枕紮了眼。
仿佛有個超大的喇叭在耳邊循環播放方言版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
忽如一夜寸逢賴,千疏萬疏裏花開。
經芋只覺老腰愈發酸痛難忍,他回頭看向跟上來的鬃爺,質問,“為什麽要給我拿抱枕?”
他之所以肯定抱枕是給他拿的,是因為家裏一共就兩個泡面碗,康順傅的是他的,統二的是鬃爺的,不可能搞混。
“放心吧,不是你想得那事兒。”鬃爺把椅子往外拉了拉,終究是沒憋住,笑出了個單音,“你先坐下,我和你細說。”
将信将疑地靠在軟綿綿的抱枕上,經芋嘟囔了句“我想什麽事了我”,拾起搭在碗邊的瓷勺,小口喝了起來。
他雖然膈應顧垣一,但粥是無辜的,他胃裏正空,很難不放下身段。
“那我可說了哈,你慢點吃,別嗆着。”鬃爺活動了下臉部肌肉,繼而腦袋一歪,擠出個假酒嗝——
“我……沒多……我沒喝多……”
“你別不信我告訴你……你放我下來……我給你開開眼……”
經芋目瞪口呆地叼着勺子,宿醉腦閃現路燈下疊在一起的人影,和瘋狂拍打鬃爺肩膀的手。
腳一沾地,拇指蹭過鼻頭,有個傻逼大喝一聲,“吾乃甜城經小龍,嗷打哦——”
喊完,嗖嗖嗖三個前空翻……
最後一個沒站穩撞倒了一個垃圾桶,哐當一聲響,一道黑影犬吠着朝傻逼奔來,吓得傻逼屁滾尿流竄回鬃爺的背。
觀察到經芋臉色逐漸呈現出黃瓜皮綠,鬃爺猜想斷片的地方應該連上不少,繼續說,“你這個老凹凹色痞……別動,別脫我衣服……都怪你,辣條都忘買了……不跟你鴛鴦浴……”
“老公……我腰可軟了,我,我給你下個腰吧……最近特火的那個青綠腰我也……我也會……”
啪嗒一聲,瓷勺掉到桌子上。
經芋一掌堵住鬃爺“胡說八道”的破嘴,“快吃飯吧你!這事兒不準再提了知道嗎?趕緊給我忘掉!!”
經芋面如蒸蟹,頭頂冒煙,腳趾頭生生把拖鞋邊緣摳開線了。
光腚展示青綠腰這種野操作,他是怎麽老着臉皮做到的?再不拿鬃爺當外人,也得要臉吧?臉他沒有嗎?不應該啊……
“好好好,我知道了。”鬃爺體貼地撿起經芋掉落的勺子,移步洗菜池沖水,見經芋窘得耳朵都能滴血畫押了,又打趣了句:“青綠腰是真不錯,還帶小樹杈的。”
“你——”
經芋霍然起身,沖到洗菜池,二話不說上手就扒鬃爺褲子,“你趕緊給我展示個光腚的青綠腰,要不日子過不下去了……”
鬃爺放下瓷勺捉住胡作非為的手,笑着讨饒說,“別鬧,我腰沒那麽軟。”
“你還笑!”經芋瀕臨崩潰,“我不管,你趕緊的……”
鬃爺眼看要哄不好了,商量說,“要不我給你展示個站如松行嗎?”
經芋不依:“沒難度!”
“倒站如松,單手的。”鬃爺升級難度。
“不行!還得光腚帶樹杈的!!”經芋表情介于哭笑之間,很糾結,也很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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