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撒謊

第29章 撒謊

Alpha見他還呆呆站在那兒, 面色如常，催促他：“怎麽還不走？”

餘述白愣了愣，默默跟上她。

“今天怎麽這麽排練晚？”蘇漾問他。

男生低着頭, 腦子還是嗡嗡的, 一片的混沌。

剛才驟然的惶恐讓人情緒跌宕不定, 連帶着腦子也一并成了漿糊。

“我、就是，排練晚了。”

他臉色發白, 言語也不順暢，像個完全不會行騙的騙子。

Alpha似乎完全沒有在意不遠處那細碎的聲音, 只笑着揩去了他衣上的泥灰。

“走吧。”

餘述白遲鈍地跟上。

蘇漾訂的是一家着名的中餐廳飯館，就在市中心處，來往的人多, 她訂的今晚七點半的包廂, 卻是來晚了半小時。

飯菜上完桌，離席的Alpha才堪堪回來。

坐在原位的Omega心不在焉地看着玻璃窗外的夜景，左手的掌心裹着右手的手背, 垂放在桌底，藏在那蕩漾的桌布下邊。

“手伸出來。”

蘇漾已然坐回原位, 看着餘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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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移回視線, 一錯不錯地與她對視上。

他坐的筆直，脊背板正，眼底藏着微不可察的抗拒, 卻又被表面的茫然很好的遮掩，只有繃直的唇線洩露了一絲意識裏的慌張。

半晌, 他把左手放到了桌面上。

手背骨線明晰--------------/依一y?華/, 青筋微現, 具有力量感, 指節修長，指甲圓潤幹淨，又消去了那一分鋒利，顯得格外無害。

他藏在下邊的右手握成拳，努力轉移身體下意識的無措。

“怎、怎麽了？”餘述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蘇漾眼皮半掀，只說：“右手。”

全身的血液恍若剎那間倒流，又随之冰凍在途中，讓人瞬間如墜冰窖。

是被發現了吧？

男生喉口滾了滾，頸間的線條驟然繃緊，如同即将開弓的弦。

他心裏慌亂無度，卻半點不敢不聽從她的命令，緩慢把手放了上去。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自動做好了随機應變的理由。

“是我今天排練的時候不小心磕到了板子上，沒有注意，傷口不深，就沒有管它了，也不是什麽......”

男生聲音帶了幾分幹澀的沙啞，眼睛盯着桌面的花瓶，話裏有些語無倫次，卻又強撐着往下敘述，只是說着說着，聲調便逐漸變得微弱，餘光觸及Alpha的動作時，戛然而止。

Alpha拆了創可貼的包裝，撕了那層紙面，把它貼到了那破了一大層皮的傷口處。

那傷顯然是不久前落下的，撕裂的表皮處還隐約可見溢出的血珠，又恰好在骨頭凸起的地方，似乎能透過這裸露的皮層見到裏面的白骨，看起來尤為可怖。

創可貼蓋住了那一層血腥，上面還有個可愛的兔頭貼畫，消融了幾分惶恐。

蘇漾收回手，坐回原位，只叮囑道：“下回小心點，我會擔心。”

男生怕被戳穿的恐懼徐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春日消融冬雪般的暖意，冰凍的川河又恢複了流淌，哼着歡快的小調。

他手放回桌底，指腹貼和腕骨，食指蹭了蹭那粗糙的膠布。

原來姐姐剛才是特地去給他買了創可貼嗎？

餘述白淺淺揚了揚嘴角，眉眼克制不住的溫柔。

他的Alpha姐姐，怎麽這麽細心啊。

“吃飯。”

蘇漾給他夾了塊肉，提醒他回神。

餘述白愣了愣，這才從走神的狀态脫離出來。

蘇漾問他：“這次假期什麽時候回家？”

餘述白捏着筷子的力度大了些，“......還不知道。”

蘇漾點點頭，便想着等他确定再說，她正巧可以和他一起回去一趟。

她想起來上回說的住宿的事情，又提了句：“住宿的事情确認了嗎？”

上次也是她沒有考慮周全，全然忘了弟弟也不過剛入大學的年紀，若是住校也能多接觸點人，多認識些人，說不準還能擴大一點社交圈子，認識多點朋友。

他借住她那兒一學期了，許是接觸的人少，顧魏老說他在學校不合群。

她總該多操心些。

餘述白咀嚼着嘴裏的肉塊，卻愈發覺得索然無味，回答的語氣也是輕飄飄的，沒什麽情緒，“沒有。”

他一點也不想離開姐姐那兒。

但他不知道怎麽開口提。

Alpha嘗了幾口菜湯，想起來什麽，又問：“文娛表演在下周？”

男生嗯了聲，又輕聲打探：“蘇漾姐會去嗎？”

他眼底藏不住的希冀，直白地表達着自己的情緒。

Alpha單手支着下巴，睫羽輕擡，專注凝視着他，眸光描摹着他單純的眉眼。

良久，笑道：“我們述白有表演，姐姐肯定是要去的。”

男生錯開她灼灼的視線，蜷着指尖，眼尾漫上一層羞紅。

兩人一頓晚飯吃了許久才慢悠悠的回家。

蘇漾洗完澡，便回了房間。

床上的手機震了震，Alpha擦了擦頭發，單手撈起。

是宋逸書的消息。

【宋：老大，那家夥還真是我們賭場的常客，他躺在醫院睡覺呢，沒啥生命危險。】

【宋：我找人警告過他了，你別擔心，他不會再去找述白弟弟的麻煩。】

【宋：不過這家夥一直說述白弟弟的壞話，還是他上回進的急救室就是述白弟弟拿酒瓶砸的，這人還真的是能扯。額......不過......這家夥真是述白弟弟他爸啊？這家夥竟然還想把述白弟弟給賣了我靠】

Alpha一條一條讀着消息，眸光漸冷，單手敲着屏幕，回了消息。

【sy：別讓他惹事兒。】

那頭許是暫時離開了，沒有立即回消息。

她今晚是看到了弟弟打人的場面，卻沒生氣，反倒是多了些心疼。

餘述白自從成了她鄰居之後便一直只有餘阿姨在撫養他。

蘇漾只知道他有個無所事事整日就喜賭博玩樂的Alpha父親，卻從未見過這人的模樣，從她母親那倒是聽說了些鄰裏的八卦，說是他的父親掏空了家裏的錢，房子也一并賣了還債，最後一個人拿着剩餘的錢跑路了。

母子兩人走途無路，只好搬離了那地，尋了新的住處，租了後來的屋子。

沒想到這人還能再次找上門來。

弟弟不想讓她知道，她便索性随了他的意。

她也不想無端揭開他的陳年舊傷，再給他戳一把刀子。

只是這人不能再放任着去欺負他們家述白。

宋逸書家裏開賭場的，自然對這方面比較熟悉，他做事蘇漾也放心。

得了回複，Alpha心裏微松。

她把微微濕潤的毛巾挂回浴室原處，餘光無意瞥見角落裏弟弟的毛巾，擡手勾起，又安置到了她的毛巾旁邊。

紅藍相靠，多了幾分溫馨。

雖說不忍揭開他的傷疤，但對于弟弟的隐瞞，Alpha并非毫無情緒。

弟弟來時就像這毛巾一樣，總是小心翼翼，萬事過分顧及着她，總是下意識把自己的事情壓在心底，從不主動與她說，反倒是多了幾分疏遠。

如果今天這事情沒被她瞧見，怕是他自己又不知要無端遭受多久的騷擾。

怎麽還和小時候那樣呆呢？

被人欺負都不告狀。

上回和顧魏打架也是，她到的時候，他什麽也不肯說，像個呆愣子一樣，嘴巴硬實的狠，撐了一路，回來時才可憐巴巴地告訴她是顧魏弄髒了他的鞋。

自家的Omega對她沒有信賴和傾訴的自覺，Alpha姐姐真是有些頭疼。

胸口多了幾分煩躁，那腺體也有些蠢蠢欲動。

她險些忘了。

明天得去醫院找那醫生看看腺體的事情，自從醫院回來後，這腺體就莫名躁動的厲害，總讓她有些惴惴不安。

家裏還有個Omega弟弟，萬一出了什麽意外，便是不好了。

她想了想，去了客廳，随手把手機放在客廳桌面上。

餘述白的房間裏早早就熄了燈，今天回來時便見他有些疲憊，Alpha也不想發了消息再打擾他。

只簡單寫了張便簽，貼在了冰箱的門上。

她明天要早起去醫院檢查一下腺體的情況，早餐應該是來不及吃了，還是告訴弟弟一聲，免得他多做了東西，還白白浪費時間等她。

她找了膠卷，把紙張處理好，便回了房間。

她想起來屋裏的玫瑰花到了換水的日子了。

桌面上的手機孤零零地呆着，全然被主人遺忘了。

上面新回複的消息讓屏幕亮了又熄，光亮轉瞬即逝。

餘述白起來時，按照往常的習慣洗漱完便直接去了廚房。

他正要去冰箱裏拿食材時瞧見了上面的紙張。

他蹭了蹭衣服，讓衣物的纖維吸去了手上的水珠，這才小心揭下那張淡黃色的便簽。

姐姐提前出門了。

蘇漾的房間還是關閉着的，往常要是出去，那房間應該是敞開着的才對。

餘述白斂回眸，壓下心底的奇怪，又仔細收好了手頭的東西。

姐姐給他的每一樣東西于他而言都很重要。

他走到客廳，剛要放下手中的便簽時便瞥見上面放着的手機。

是姐姐的。

他正要拿起，便見到手機震動了一下，粗糙的指腹觸及屏幕，自動開了鎖。

上面還停留在聊天界面。

Omega無意窺探姐姐的隐私，卻在視線移開一瞬，敏感地發現了那條消息裏涉及的名字。

【宋：卧槽老大，述白弟弟好像真的把他打進過醫院诶......】

【宋：我還不敢相信呢（驚恐臉.jpg）】

男生不過餘光略及一眼，指尖便倏地頓住，沒敢往上翻，但就單面的信息已然能夠清楚得知。

他的Alpha姐姐查明了一切，已經徹底看清了他的真實面目。

所以昨晚姐姐是故意問他那些話的嗎？

在聽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瞞之後，終于不再信任他、開始厭惡他了嗎？

所以才會再次提出住宿的事情。

......是顧及着他的尊嚴，想要委婉的趕走他吧？

男生宛若被當頭敲了一棒，徹底從虛幻的夢中蘇醒過來，心口被洶湧的情緒撞擊，思維斷裂成細碎的小塊。

他呆滞了一樣，緊緊咬着牙，手臂微微顫抖，眼底是一片的茫然。

……怎麽辦？

溺水的人還未攢夠足夠的空氣又忽的被當頭一棒，打回了水底，誰能夠接受這樣的驟然得失？

男生身體發涼，卻在慌亂幾秒之後，倏的堅定下來。

他想要留下來。

不論使用什麽樣卑賤的手段。

他不想被他的Alpha姐姐趕出去。

男生眼眶通紅一片，胸中仿若壓了塊大石，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手中緊緊攥着他的Alpha姐姐給他留的便簽，像是最後一棵救命稻草。

忽的，他聽到了姐姐房內傳來砰的一聲響。

餘述白恍然驚醒。

姐姐......還在房間裏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