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撲進懷裏

桑瑤吓得心髒怦怦直跳,不敢想象自己若是落入這些人手中會是什麽下場。幸好老曹經驗豐富,身手也好,終是在一番搏鬥後,成功帶着她突出了包圍圈。

“小白兄弟別怕,陸兄弟對我們少當家有救命之恩,你是陸兄弟的朋友,那就是老曹的朋友,老曹拼了命也會護你周全!”大概是想到桑瑤不會說話,怕她害怕也喊不出來,老曹一邊駕車一邊大聲安撫道。

桑瑤驚懼感激之餘忘了自己不能說話,下意識想應聲,可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聽見了利物破空而來,狠狠紮入皮肉的聲音。

“他奶奶的龜孫,竟敢跟你爺爺玩陰的!”伴随着老曹痛苦的悶哼,拉車的馬兒發出尖銳的嘶鳴聲,緊接着整個馬車就重重撞在了路邊的大樹上。

桑瑤只覺得身體猛然往前一撲,完全來不及反應就連人帶包袱一起摔出了馬車。

老曹見此動作極快地扶起她,急喘着粗氣道:“馬車是不能坐了,小白兄弟,你趕緊下車往那邊的林子跑!穿過那片林子就是官道,官道上過路人多,有時候還會有官府的人連夜趕路,這些人不敢追過去,快,我會在這擋着,你快跑!”

桑瑤摔得腦袋嗡嗡作響,好一會兒才聽清老曹在說什麽。她下意識想搖頭,可一看老曹被暗器射中,正滋滋往外冒血的肩膀,到底還是忍着恐懼咬咬牙,點頭照做了。

這種情況下她幫不了他們,只能努力自救,不做他們的累贅。

老曹本來還擔心這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少年會害怕得走不動路,見此心下一松,扭頭和追上來的敵人們打做了一團。

然而雙拳難敵四手,很快他就身中數刀,倒在了血泊中。

桑瑤聽見身後的追兵說他死了,腦中頓時轟的一聲。

一個時辰前還在哈哈笑着調侃她,跟同伴們鬥嘴玩鬧的人,竟就這樣沒了嗎?!

她不敢相信更不敢回頭看,只能強忍眼淚,用盡全身的力氣拼命朝前頭跑去。

然而她畢竟是個姑娘家,體力有限,加上不熟悉周圍的環境,一個沒注意就被地上的石頭狠狠絆倒在了地上。

因為摔得太狠,頭上的發冠掉了下來,長長的墨發也随之散落。後面舉着火把的追兵看見這一幕,當即意外大喊:“這跑了的好像是個女人!”

“女人?該不會是燕河山的女兒或兒媳婦吧?把她帶回去,老大肯定高興!”

這話裏的惡意滿得都要溢出來了,桑瑤吓得顧不上摔疼的雙腿,掙紮着爬起來繼續跑,可沒跑出幾步,身後就有人一把扯住她的頭發,将她重重拽倒在了地上。

随即,亂跳的火光靠近,一只幹瘦粗糙的手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真是個女人,還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娘們!”

桑瑤疼得眼淚直冒,滿心的驚懼因為這難以忍受的疼痛,一下變成了沖天的憤怒。

她長這麽大從沒被人這樣粗蠻地對待過,這天殺的王八蛋,他以為自己是在捏死豬嗎!

要不是開不了口,桑瑤都要破口大罵了。

那人見她一雙漂亮的杏眸因為憤怒迸發出驚人的亮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猥瑣大笑了起來:“喲,小娘們看着挺野啊!野點好,哥哥我就喜歡野的!”

桑瑤被這話惡心得夠嗆,怒從心中起的同時猛然想起了自己藏在腰間的匕首。她頓時顧不得其他,拔出那把匕首就重重捅向了這人的腹部。

那人大概是沒想到看起來狼狽不堪的她會反抗,一下被捅了個正着,發出一聲慘叫。

掐着她下巴的髒手随之松開,桑瑤連滾帶爬地往前跑了幾步,心頭那口惡氣散了出來。

這會兒她倒沒那麽害怕了,大概是怒壯慫人膽,她甚至有種轉回去往那人身上補兩刀的沖動。

幸好理智還在,她趕緊忍着痛咬着牙,沒有回頭地繼續往前跑去。

但即便是這樣,她還是再次被那人追上了——桑瑤沒學過武,剛才那一刀純粹是出于本能,那人雖被她刺傷,可沒傷到要害,很快就緩過了勁。

“臭娘們竟然敢傷我!”冷不丁挨了一刀的男人又痛又怒,對着桑瑤就舉起了手裏的大砍刀,“老子宰了你!”

黑暗濃稠的夜色中,他幹瘦的身影猙獰如惡鬼。

桑瑤渾身寒毛直豎,心下一片絕望。

要死了嗎?

她就要這般莫名其妙地死在這裏了嗎?

雪白的刀刃帶着可怕的殺氣朝她劈來,桑瑤臉色慘白地閉上了眼睛……

碰!

千鈞一發之際,突然有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起,緊接着那正欲行兇的男人就慘叫一聲,連退好幾步倒在了地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倒地後他打着滾慘叫連連,死裏逃生的桑瑤愣了半晌,霍然擡頭朝急促的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恰逢月光撥開烏雲灑落銀輝,她看見一個高大挺拔,堅實如山的身影,騎着馬從天而降般躍過亂石草叢,朝她飛馳而來。

“有沒有傷到?!”

低沉熟悉,帶些急促的聲音闖進她仍在嗡嗡作響的腦海中,桑瑤呆呆地仰着頭看着眼前這張輪廓分明,線條剛毅的臉,心跳像是被那馬蹄踏過,噗通噗通跳得劇烈。

陸湛……他怎麽會在這裏?

她莫不是受驚過度出現幻覺了?

“桑瑤?”

直到陸湛翻身下馬,伸手将她從地上扶起,桑瑤才地真切地意識到:陸湛!真的是他!他來救她了!

劫後餘生的驚喜猛然湧上心頭,桑瑤張了張嘴巴,眼淚一下湧了出來。

陸湛陸湛!我差點就死了嗚嗚嗚嗚——!

她想說卻說不出來,只能用力撲進他懷裏,嗚咽着悶哭出聲。

陸湛猝不及防,整個人僵在了那。但懷裏的姑娘顯然是吓壞了,他沉默片刻,終究是擡手輕拍了一下她的後背,沒有推開她。

“……沒事了,別怕。”

月光下,青年聲音低低地安撫道。

***

桑瑤埋在陸湛懷裏哭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這時陸湛已經抱着她處理完其他的追兵。

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回神後的桑瑤尴尬極了,連忙從他懷裏退了出來。

懷裏突然一空的陸湛低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反倒是桑瑤自己臉蛋發燙,久久沒能恢複。

就,她剛才好像下意識把眼淚鼻涕都擦在他身上了……

啊,好想死!也不知道他發沒發現!

陸湛當然發現了,但他什麽都沒說,只問她:“發生什麽事了?燕留青他們人呢?”

見他似乎一點也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更沒有嘲笑嫌棄她的意思,從沒在人前這般失态過的桑瑤咬咬唇,臉上熱度散了些。她穩住心神,也努力做出了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他們在那邊……】

她擡起手往身後的林子指去,不過剛指到一半,燕留青就騎着馬帶着一衆兄弟從林子裏沖了出來:“小白兄弟你沒事——老陸?你怎麽來了?!”

見他捂着右手滿身是血,陸湛一下擰了眉:“先說你怎麽回事。”

“運氣不好碰上老頭子以前的仇家了。”見桑瑤沒事,燕留青松了口氣,随即偏頭啐了一口血沫,一臉晦氣道,“對方有備而來,差點沒能脫身,幸好這趟跟我出門的都是老手,才硬生生扛住了。不過他們人多又熟悉環境,我那煙霧彈擋不了他們太久,咱們得趕緊撤。”

“走。”陸湛臉色微沉,沒再多問,攬過桑瑤往馬背上一躍,低聲說了句“冒犯”。

桑瑤先是吓了一跳,雙手下意識抱住了他勁瘦的腰,待反應過來,又趕緊松開。

陸湛垂目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長臂一伸,虛虛環住她的腰,帶着她朝官道的方向疾馳而去。

凜冽的夜風撲打在臉上,帶來刀刮般的刺痛感,桑瑤起先還堅持了一會兒,後來實在堅持不住,就悄悄偏過頭把臉蛋埋進了青年寬闊溫熱的胸膛裏。

然後,她就聞到了一股陽剛清爽,像是雨後青草味的氣息。

桑瑤一怔,臉蛋不知怎麽就熱了起來。

都說臭男人臭男人,這人身上的味道倒是一點不臭,反而還……挺好聞的。

***

衆人一路疾馳,最終成功甩脫身後的追兵,在一處河灘邊停了下來。

這時天已經微亮,陸湛扶着桑瑤下馬,尋了塊平坦的大石頭讓她坐下。

“坐這歇會兒吧。”

桑瑤活了十七年從沒經歷過這麽驚險的事,這會兒還有些回不過神,聞言她下意識點頭,緊緊抓着陸湛衣襟的雙手卻沒有放開。

陸湛本想去看看燕留青的情況,見此微微一頓,從懷裏摸出了一瓶藥粉:“你手受傷了,我幫你上點藥。”

桑瑤這才回神收回手,看向自己先前摔倒時蹭破了皮,正火辣作痛的右手手掌心。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你去看看燕少當家他們吧。】

想起燕留青渾身是血,和老曹生死不知被同伴扛在肩上的樣子,桑瑤忙搖搖頭接過那瓶藥粉,用口型示意他。

陸湛卻沒有馬上起身,而是直接又不失禮地隔着袖子抓住她的手腕,幫她上了藥包紮好:“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受傷?”

桑瑤臉蛋又開始發燙,她抿着唇搖搖頭,沒好意思說自己身上還有好幾個地方都磕傷了,這會兒正一抽一抽疼得厲害。

陸湛也沒勉強,說了句“不舒服就叫我”後,起身朝燕留青走了過去。

燕留青正在河灘邊洗手,他剛包紮完胳膊上的傷,手上全是血。

陸湛走上前拿起他身邊同樣染血的長刀,彎身在淺灘裏涮了涮:“要不要緊?”

“死不了。”水裏漫開血色,燕留青神色郁悶地撿了塊石頭砸過去,水面蕩起漣漪,将那血色沖散,“不過你家那小白兄弟,我是沒法再送她去幽州了。這一趟的镖被毀了,兄弟們都傷得不輕,尤其是老曹,老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我不能丢下他們不管。”

“嗯。”陸湛把洗幹淨的長刀扔還給他,“你先顧着他們,她的事我自己處理。”

“你怎麽處理?”燕留青接住刀,順口接了句,“總不能親自送她去幽州吧?”

陸湛頓了下說:“嗯。”

燕留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一下後倏地直起身:“你真打算親自送她去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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