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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就收錄在其中。
我突然開始感到害怕,怕他已經發現了我的心思。
他說:“聶魯達的情詩,讀過嗎?”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不想騙他,可又不敢點頭。
這一刻,他仿佛是一個手持法槌的法官,我是無罪釋放還是終身監禁,就看他如何宣判了。
他又像是拿着鐮刀的死神,只要他願意,就能用那把鐮刀無情地将我名為“愛情”的心髒取走紮透,我仿佛已經看見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看着我因失血過多而死亡。
“沒讀過嗎?”他笑了笑,說,“你送我毛衣的這個店家寫的卡片,那句話就是聶魯達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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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jio得這章好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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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對他已經看穿我深信不疑,但是,他看穿是看穿,我不承認不自亂陣腳他就沒有理由直接拒絕我。
聽不到他的拒絕,我就還可以死皮賴臉地陪在他身邊。
我沒回答他的問話,而是說:“面好像有點硬。”
“那再加點水吧。”
他也沒再繼續揪着那首詩不放,我想起周曉雲的話,她說他是個聰明人。
包餃子還真的是件技術活兒。
我手法生疏,包出來的既不好看速度也慢,我包一個,唐泾川往盤子裏碼一個,配合得倒是默契。
我們談論着晚會的節目,吐槽說每年大家都說不好看不要看,可是到了這個晚上,還是都打開電視調到這個頻道。
“哎,等一下!”唐泾川突然叫住我,說,“我老家有風俗,除夕晚上的餃子要包硬幣和糖在裏面。”
他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小時候我媽包餃子也會這麽幹,說是吃到的人會有好運,大概就是吃到包着硬幣的,來年會財運滾滾,吃到包着糖的,生活甜蜜順心。
我說:“我去找硬幣。”
“我記得我包裏有糖。”他洗了手,從自己的背包裏還真的找出幾顆水果糖來,“這是今天上午同事給的。”
他手裏有三顆糖,一顆包進餃子裏,另外兩顆被我們吃了。
因為我速度慢,包好餃子煮好的時候已經十點半,我說:“人家都十二點開飯,咱們提前了。”
“提前點好。”唐泾川小心翼翼地把餃子撈出來說,“吃得太晚胃不舒服。”
我們端着餃子坐在沙發上看春晚,唐泾川看得很專注,裏面有人說相聲的時候,偶爾會把他逗笑。
我太喜歡這種感覺了,因為他,這個房子也終于有了家的感覺。
跟唐泾川在一起的時候,時間好像被試了魔法,每一分鐘都仿佛成了電影裏的長鏡頭。
我靠着沙發,時不時偷看他一眼,覺得心裏踏實安穩得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
我平時經常熬夜,有時候是被迫無奈,今天本想着要和唐泾川守歲,卻沒想到不知何時在他身邊迷迷糊糊地快睡着。
我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是聽見他輕聲叫我,我隐約聽見他叫我的名字,睜眼的時候他離得我很近,說:“快到時間了。”
我有些懊惱,這麽重要且珍貴的時間,怎麽能這樣被我浪費掉?
我說:“不好意思。”
他笑了笑:“累了?”
“沒有,家裏太暖和。”
因為有他,所以太暖和太舒适,放松了神經,不小心睡着了。
我們就在這樣無意義的對話中迎來了新年的鐘聲,電視裏的主持人們滿臉喜氣地說着新年賀詞,外面小區物業放起了鞭炮和煙花。
我從恍惚間回過神來,突然拉着他往外走。
他被我拉得一個踉跄,不解地問:“怎麽了?”
我沒回答,帶着他到了門外,我們站在院子裏,漫天都是絢麗的煙火。
我說:“許願吧。”
唐泾川睜大了眼睛仰着頭看着天,我說:“閉上眼睛,許願。”
他閉上了眼,雙手垂在身側,我不知道他是在許願還是只是在放空。
我悄悄地靠近他,能看見他微微顫抖的睫毛。
過了會兒,他睜開了眼睛,煙花把他的臉映得有些不真實,他在明滅的光線下看向我,說:“你許願了嗎?”
“忘了。”我笑笑,回答他,“你許了就行。”
他眼神深沉地看着我,抿了抿嘴唇,又轉回去繼續仰着頭看煙花。
我們出來得急,連大衣都沒穿,後來實在冷得不行,我又把他拉回了屋子。
這場煙花差不多維持了半個小時,我跟唐泾川站在客廳那個落地窗前彼此沉默着,他眼裏映着煙花,面前的窗戶映出了我們,而我,始終看着玻璃窗映出來的他。
跨年的這一刻,世界非常吵鬧,就像是一直小火慢炖的一鍋湯,到了這一刻,突然沸騰了。
可是,看着他的時候我竟然不覺得那些聲音惱人了,他在的地方像是有什麽神奇的東西可以屏蔽掉一切雜音,我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煙花結束的時候,他突然轉過來對我說:“新年快樂。”
我被他的對視吓了一跳,心裏的鼓敲打起來。
我說:“新年快樂。”
我發現他的眼睛通紅,而且濕潤,像是随時都能掉下眼淚來。
這樣的他對我來說實在是太大的誘惑,我別無他念,只是單純的希望他能好好地走進新年。
我又看着他說了一遍新年快樂,然後再也忍不住,上前半步,抱住了他。
我終于,感受到了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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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貪婪的,欲望不停被放大,永遠學不會知足。
當我只能遠遠看着他的時候,我想和他說句話;當我知道了他的名字,我就想擁抱他;當我真的可以擁抱他了,我恨不得吻他一直到我們都垂垂老矣。
可是,人不應該被欲望支配,所以我先放開了他。
我說:“新年了,你要多向前看。”
這句話有弦外之音,因為當時他的前面站着的是我。
當然,我不指望他懂我的意思,可我希望他明白,他必須從周曉雲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
這一天下來,哪怕他好幾次露出笑臉,哪怕他一直語氣輕松地和我說話,但我還是知道,他始終被一團烏雲包裹着,我想幫他趕走那片烏雲,可這種時候,外人是插不上手的,還要他自己願意才行。
我轉過身,先是遞了紙巾給他。
天知道我多想吻他的眼淚,多想親自給他擦幹,可是不行,我們之間的氣氛已經開始變得微妙,一旦暴露,他只會遠離我。
給了他紙巾,又拿起了大衣。
我說:“穿好衣服,我們出去玩。”
這話說得就像是小時候過年我和我姐吃了飯就往外跑,那時候市裏還沒禁放煙花,我們總是買來一堆便宜的小煙花在樓下跟別家的小孩兒玩。
唐泾川擦了擦眼睛,揉了揉臉,穿上大衣,跟着我出了門。
他甚至都不問去哪兒,就那麽跟着我走。
我們到車庫把秘書買來的煙花搬到院子裏,大大小小,擺了一排。
我問他:“一個一個點,還是一起來?”
他說:“一起吧。”
于是我們分頭行動,他從右邊開始,我從左邊開始,我們快速點燃煙花,然後在中間彙合。
煙花這東西,熱鬧又寂寞,就像我們兩個人一樣,在一起相伴過年,但卻各懷心事。
我們退回到一邊,看着院子裏的火樹銀花,我無意間碰到他的手,很想幹脆握住。
我再一次意識到這樣的感情實在磨練心智,對我來說,唐泾川還真的比老師教會我的還多。
煙花燃放時的聲音很大,唐泾川突然轉過頭來對着我大聲說:“謝謝你!”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裏面不僅映着漂亮的煙花,還映着我的樣子。
放完煙花,世界突然安靜下來,顯得落寞又凄涼。
我們面前的那棟房子現在沉睡着,就像曾經在那裏住過的那個女人一樣。
我發現唐泾川在盯着他家看,生怕他好不容易稍微好起來的情緒又跌回谷底,于是拉着他的手腕帶着他進了屋。
“外面太冷了。”我說,“還是屋裏暖和。”
他跟着我進來,突然拉住了我的衣服。
“燒破了。”
我低頭一看,大衣的一角竟然被燒了個洞出來,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剛剛那些煙花幹的好事兒。
我嘆氣:“新買的。”
他看着那洞突然就笑了,然後擡頭看我。
看我的時候,他的笑容逐漸收斂,可幾秒鐘之後,我們又是相視一笑。
我們笑得莫名其妙,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麽。
“想睡覺嗎?”
他搖了搖頭。
“那......喝酒嗎?”
邀請他喝酒我是有些擔心的,我很想跟他大喝一場,不醉不歸,可是又怕喝多了自己腦子不清醒,做出什麽傷害他的事。
他想都沒想地點了點頭,我沒了退路,只好帶着他到頂樓去。
頂樓原本是個露天的小花園,當初我第一次看見唐泾川就是站在這裏抽煙。
那會兒冬天還沒來,周曉雲還在。
我在小花園弄了個取暖的火爐,上去後先點火,然後讓他看着火爐,我去拿酒。
挑來選去,拿了兩瓶度數很高的,想着,要喝就一起喝醉,最好醉到斷片,醒來之後什麽都忘掉。
我回去的時候發現他已經脫了大衣蹲在火爐邊十分專注地看着燃燒的火苗,紅色的火焰把他的臉映得緋紅,像是可口的櫻桃。
我走過去,放好杯子,把酒倒進醒酒器。
他說:“你這裏真好,安靜。”
“是啊。”我掏出煙盒,“抽煙嗎?”
我回憶了一下,好像沒見他抽過煙。
他遲疑了片刻,接過了煙。
“你平時好像不抽。”
“以前抽的。”他說,“後來曉雲身體不好,我就戒了。”
我點了點頭,先給他點了煙。
火燒得越來越旺,哪怕是在戶外也不覺得冷。
我們倆抽着煙,喝着酒,我問他:“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
他說:“打算嗎?就是好好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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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活着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難的事,尤其是對于某些人來說。
我反複琢磨着他在說這句話時的語氣,覺得這簡單的四個字充滿了無奈和疲憊,他确實應該很累了,從周曉雲查出癌症開始,到她去世,這麽長的一段時間裏,大概他哪怕是身體休息下來,心也從來沒休息過。
我又想起一句話,哀莫大于心死。
我喝着酒,抽着煙,耳邊是來自遠處的鞭炮聲,暗自祈禱,他千萬不要這樣。
我想告訴他,愛情不是人一生中的唯一,愛人走了,不代表世界從此一片漆黑,我們沒有了誰都是一樣的活,而且要帶着對方的那一份活得更好。
可是我一個字都說不出口,這話聽起來就讓人很想罵一句站着說話不腰疼。
更何況,我有什麽立場去說這樣的話呢?
唐泾川靠在椅子裏,閉着眼睛,緩慢地抽煙,他吸一口,然後張開嘴,煙霧籠罩了他的臉。
我覺得自己非常可恥,明知他陷在痛苦中,卻在看着這樣的他時,覺得口幹舌燥。
所以說,人類終究是動物,哪怕被冠上“高級動物”的名頭,可劣根性還在,誰也擺脫不了欲望,我們始終被它支配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但酒是喝了不少,唐泾川的話開始變得多了起來。
他說些我聽不懂或者聽不清的話,緋紅着臉抽了一根又一根煙。
“有時候我以為明天不會來了,可是一睜眼睛發現已經是明天了。”
“我每天都在騙自己,我得告訴自己一百遍沒關系才能有那麽幾分鐘真的覺得沒關系。”
“昨天我照鏡子的時候看見鏡子裏的人,我盯着他看,他也盯着我看,我跟他打招呼,他也跟我打招呼,我問他是誰,他沒說話。”
“你說冬天為什麽這麽冷?春天還得走多遠的路才能到這裏?”
我皺着眉聽着他說這些不着邊的話,知道他有些醉了。
他叼着煙,趴在桌上,眼睛帶着倦意看向遠處。
“你看對面那棟房子。”
我聽話地看過去,那是他一直住着的地方。
“黑漆漆的,你不知道,那其實是個大籠子,我每天在裏面表演烈火灼心。”
他說完這句話,掐斷了煙,把臉埋在了自己的臂彎裏。
我沉默了好久,其實只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我心疼他,也突然愧對他。
今天,我拉着他一起過年,他大概是為了不掃我的興致,一直維持着較好的狀态,他對我笑,語氣輕松地和我聊天,陪着我貼福字放煙花,可是在做這些的時候,他的心裏始終暗潮湧動,他壓抑着自己,只在醉酒之後才終于釋放出來。
我把煙頭在煙灰缸按滅,然後走過去,蹲在他面前。
火爐烤得我臉頰發熱,身體發熱,我不知道這火爐有沒有也溫暖了他。
我輕聲問:“泾川,你睡着了嗎?”
他搖了搖頭,可是沒有擡起頭來。
我站起來,拉住他的手,強行将他抱在了懷裏,他的臉貼着我的胸腔,他一定聽得見我的心跳。
我說:“泾川,你別回那個籠子了,留在我這兒,或者你不願意離它那麽近,我們就搬到別處去。”
他半天沒有反應,我懸着一顆心等着他。
過了好久,我還以為他趴在我懷裏睡着了,誰知,他輕輕推開了我。
這時候,他眼神清明,看着我,眼裏映着火光。
我說:“你得離開那個地方才能慢慢好起來,我可以陪你。”
他搖了搖頭,嘴唇似乎都在發抖。
我看着他扶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他始終看着我,然後一點點後退,直到轉身離開。
整個過程其實很短暫,但對我來說竟然像是被放慢拉長了的慢動作,他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都是對我的淩遲。
我走到花園邊,像是當初第一次見他時那樣,靠在那裏低頭看。
很快的,我看見他出現在我視線裏,他從我家跑到對面那扇門前,翻找了半天,又折返回來。
過了一會兒,他重新出現,身上已經換回了自己的那件黑毛衣,懷裏抱着大衣。
我看着他拿着鑰匙開門,再關門之前,他看向了我。
只是一眼,然後大門緊閉,我聽見耳邊“砰”的一聲,宣告這個夜晚的結束以及我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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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的是有點難受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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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形容當時的感覺,就好像過去的那十幾個小時都是飄在天上,可在他關門的一瞬間,我終于被打回了原形。
熱鬧結束了,夢也破滅了。
我清楚,歸根結底還是我搞砸了一切,我太急,急于把他拉進新的生活裏,但人的感情哪能去得那麽快,刻在骨頭上溶進血液裏的愛,他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把負面情緒消化掉。
還是我不好。
我站在那裏一直看着對面的房子,可是,他回去後燈也沒有亮起。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像只受傷的小動物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不知道他是不是覺得後悔跟我過這個新年,也不知道以後他還願不願意和我見面。
我不敢去敲他的門,只能這麽遙遙望着,像是地上的人望着月亮卻永遠不可能得到嫦娥的仙丹。
到後來,一包煙抽完了,火爐熄滅了,我實在有些冷,下樓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起來去了客廳。
那件我送給唐泾川的毛衣被他疊好放在了盒子上,板板整整,像是從來沒有被穿過。
我走過去,手心貼在上面,因為過了太久,都沒有唐泾川的溫度了。
我又喝了幾杯酒,枕着那件毛衣躺在沙發上,不知道誰家,天都快亮了竟然又放起鞭炮,他們的新年剛剛開始,可我卻覺得,我的新年已經結束了。
早上我是被鞭炮聲吵醒的,就像我秘書說的那樣,市裏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可這都五環開外了,沒人管。
我從沙發上坐起來,渾身酸疼,因為酒喝得有些多,頭也有些重。
扭頭盯着那毛衣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去洗澡,回來後自己換上,穿着覺得小了一碼。
我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甚至難得主動跟我媽視頻,給她說了好一通哄她開心的拜年話。
她問我:“你自己過年?說了讓你過來,一家人一起多好。”
我說:“有人陪我,我這兒熱鬧着呢。”
關了視頻之後,實在有些撐不住,站起來又去找酒喝。
以前我不理解為什麽大家都喜歡借酒消愁,現在懂了,酒真的是個好東西。
喝了兩杯,胃不舒服,瞥見廚房還有昨天剩下的餃子,自己過去熱了一下,直接站在廚房拿着筷子一口一個地吃着。
昨天包餃子的時候唐泾川放在裏面的硬幣跟糖最後還是都落在了我的嘴裏,硬幣差點兒硌掉我牙,糖化了之後弄得餃子難以下咽。
我放下筷子,轉身去書房,走在樓梯上的時候就在想,雖然難吃,但那顆包着糖的餃子如果能被唐泾川吃到就好了。
就算從此以後他不再理我,我也還是希望他過得好。
我自己坐在書房的地上看《重慶森林》,聽着那句臺詞,聽着他問還有什麽是不會過期的。
我難以抑制的想起唐泾川的話,他說回憶不會過期。
那不知道,很多年以後他想起這個讓他百感交集的春節,會是什麽感覺。
我後來在書房睡着了,躺在地上,穿着我送唐泾川的毛衣,再醒來的時候有些感冒,翻遍了家裏也沒有感冒藥。
其實我懶得出去,而且大過年的,估計診所、藥店也都沒開門。
可是發燒實在難受,我雖然感情失意,但不至于不顧自己的健康瞎胡鬧。
我穿上大衣,拿了鑰匙,準備去醫院。
有的時候我覺得我跟唐泾川是真的有緣,否則怎麽總是會遇見。
我開車到大門口的時候,恰好看見他站在公交車站,整個人裹在厚厚的羽絨大衣裏,低頭看着腳尖發呆。
我猶豫了好久,又是車都開走了又折返了回來。
這大概就是我不可逃避的命運,哪怕會被拒絕被冷落被厭惡,我還是想問問他,需不需要幫忙,需不需要我載他一程。
我在他面前停下車,從車裏出來。
他看向了我。
我說:“沒有公交,你去哪,我送你。”
他茫然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瞬間好像我們從來都不認識一樣,但也只是一瞬間,之後,他的視線落在了我露出來的毛衣領子上。
我尴尬地扯了扯大衣衣領,對他說:“我知道你可能不願意,但是,至少讓我送你到地鐵站。”
我們僵持着,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開了口。
他說:“我要去看曉雲,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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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拒絕的,因為那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公開處刑。
無論怎麽看,唐泾川已經明白了我的心思,這是無疑的了,他在知道這件事後,決定去看妻子,甚至對我發出了邀請,這就是他給我的回答。
他就是在說:水航,我不愛你。
他就是在說:水航,我不能接受你。
跟唐泾川這樣的人相處,他不會讓你太難堪,但卻也不會手下留情。
大年初一,我發着燒,覺得很累了。
我想說“不了”,可出口的話卻成了:“我送你。”
我知道唐泾川也沒想到我會答應,可當時我的心情就是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經這樣了,我們之間也不會更差了。
我先上了車,等了好半天他都沒上來,我開了車窗叫他:“走吧,外面冷。”
他坐上來,系好安全帶,我說:“你怎麽又在這兒等車?不是告訴過你沒有公交?”
唐泾川一愣,輕微嘆了口氣說:“我忘了。”
他有些魂不守舍,一直扭頭看着窗外。
我想,大概這會兒他跟我在一起覺得很別扭,可是既然都上了車,那就是他自己的選擇。
這一路上我也在想,我們都到了這一步,不如我把話挑明,把問題抛給他,讓他給我一個明确的審判,會不會那樣對我們都更好些?
可三番五次的想開口,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我燒得難受,可從家到殡儀館開車至少一個半小時,後來就有些暈暈乎乎的,實在忍不住,怕自己睡着,打開了廣播。
廣播太吵。
主持人嘻嘻哈哈地說這些俏皮的拜年話,聽得我尴尬又頭疼。
我關了廣播,開始聽音樂。
又是那首法語歌,歌詞是“我愛你,但是不需要回應”。
殡儀館在城北郊外,我們開了很久,後來路過一家開着門的藥店,我靠邊停車,對唐泾川說:“等我一會兒。”
我去買了退燒藥,跟人家藥店的小姑娘要了杯水,吃完了才出去。
一上車,唐泾川問我:“你怎麽了?病了?”
我說:“沒事兒,有點發燒。”
我不敢看他,哪怕再想知道他此刻的眼神是不是裝滿了關心,我也不敢看向他。
我怕不是。
我準備開車,他突然說:“先去醫院吧。”
唐泾川的聲音很輕,輕到我不确定這話是不是他說的。
“你出來本來是要去醫院的吧?”他說,“你去醫院吧,我在這裏打車走就行。”
我沒理會他,開車繼續往殡儀館去。
自打我們認識起,我似乎做什麽都先為他考慮,除了當初周曉雲最後一次住院,自作主張讓她住在和康之外,基本上沒有違背過唐泾川的意願,而且那時候,唐泾川最後也是點了頭。
可今天,我突然就不想事事順着他了,大概是真的病了,身體不舒服心裏就跟着叛逆,唐泾川勸了我好幾遍,可我都沒理他。
他說了幾遍,見我不聽,嘆了口氣說:“你別這樣。”
我很想問問他這句話的意思,是別非送他去,還是別喜歡他。
他說:“你不舒服就別勉強。”
“沒事。”我說,“剛才吃了藥。”
我的餘光看見他轉向了我,一番語言又止之後,還是放棄,低頭擺弄自己的手指。
這一刻我竟然有點愧疚,說到底是我喜歡人家,幹嘛還這麽逼他。
到了殡儀館,他下了車。
“你回去開車小心點。”他說,“一定注意安全。”
我點了支煙,跟他說:“你進去吧。”
唐泾川走進了殡儀館,我的車就停在大門口,剛好可以一直看着他進靈堂。
他身上還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最近他瘦了很多,羽絨大衣挂在他身上顯得肥肥大大,看起來有些可憐。
我一直盯着他進去,然後一根一根地抽煙。
我沒回去,把車靠着路邊停好,放平椅背,躺在車裏休息,耳邊還是那首法語歌不停地循環,我像自虐似的想着那句“我愛你,但是不需要回應”。
後來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是被敲玻璃窗的聲音叫醒的。
叫我的是唐泾川,他一臉緊張地站在外面看着我。
隔着窗戶我看得見他眼睛通紅,大概是趁着沒人,跟周曉雲說了不少的心裏話,其中或許還包括我給他帶來的困擾。
我坐起來,覺得渾身難受,先開了車窗,跟他說:“上車。”
我嗓子有些啞,說完之後咳了一會兒。
他皺着眉頭問我:“你怎麽沒走?”
我說:“你先上來,外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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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一股濃重的煙味兒,自己聞着都嗆。
唐泾川繞到另一邊上車時,我打開我這邊的車窗,想讓煙味兒散一散。
他上來,坐好,還是皺着眉頭的樣子看我:“你怎麽沒去醫院?”
我清了清嗓子,可說話的時候還有些沙啞,大概不能都怪在發燒身上,畢竟我剛睡醒。
“等你。”我說,“這邊不好打車,大過年的,怕你回不去。”
“那你怎麽不告訴我?”唐泾川又問,“萬一我一直不出來,或者出來的時候沒看見你先走了,你怎麽辦?”
“你不出來我就一直等呗。”我說,“反正也沒什麽事兒幹。”
他沉默了,不看我,轉頭看向外面。
我看着跟他相反方向的窗外,剛好視線裏就是殡儀館。
那裏又是哭聲連天,大過年的,竟然有人家出殡。
這種日子遇見這樣的事兒其實挺晦氣的,可我卻盯着那邊看得無法收回視線。
我頭疼,嗓子疼,哪兒哪兒都疼,之前那一粒退燒藥和躺在車裏睡的一覺并沒有讓我好起來,果然就像大家常說的那樣,總也不生病的人一旦病了,就很麻煩。
我知道我應該趕緊去醫院,但是能跟唐泾川在這兒安安靜靜地坐一會兒實在難得,我不想走。
“早上我把昨天我們剩下的餃子給吃了。”
我沒話找話說:“硬幣跟糖都被我吃到了。”
他始終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麽,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
我又說:“看起來今年我運氣會不錯。”
“水航。”
我吓了一跳,怔怔地看他。
這是我第一次清晰地聽見他直呼我的姓名,而不是疏離的“水先生”,他表情嚴肅,像是要宣布什麽大事兒。
我很緊張,怕他接下來告訴我的話是我最不想聽見的。
不過還好,他只是說:“聽我的,現在去醫院吧。”
我不知道他怎麽了,看向我的時候眼神裏竟然被我讀出了祈求,可憐巴巴的,就好像正在生病的人是他。
這樣的唐泾川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拒絕,我直視着他,點頭說:“好。”
我的這個“好”字,低沉沙啞,像是嗓子裏混進了一培沙。
我說:“你系好安全帶,我們去醫院。”
大年初一的醫院也是一如既往的病人成堆,停好車進了門診大廳時,我已經完全打不起精神。
唐泾川走在我旁邊,突然跟我說:“你身份證帶了吧?給我,我去給你挂號,你到那邊坐着去。”
一切都自然得好像我們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昨晚那件事,我說:“我自己去就行。”
他不說話,就是看着我。
他一這樣看我我就沒招了,只能從了他的意思。
我從錢包裏掏出身份證遞給他,開玩笑似的說:“別帶着我身份證去幹壞事兒。”
他沒理我,拿着身份證轉身就去排隊了。
唐泾川這人,我不知道說他什麽好,明明心裏抵觸我抵觸得不行,明明巴不得不再跟我打交道,可是,在我生病難受的時候,卻還願意照顧我。
說他善良比較好,還是說他傻比較好?
查了好一會兒,我就是普通的感冒發燒,醫生說我:“是不是大年三十晚上在外頭鬧不穿大衣凍着了?”
我下意識地看向唐泾川,發現他也在看我。
醫生給開了藥,我得打幾天吊瓶。
唐泾川讓我去注射室等着,自己拿着單子去開藥。
我看着他為了我忙前忙後,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感覺他就是一縷我握不住的煙,現在這縷煙圍着我打轉,用不了多久,就要散到天邊去了。
我閉着眼靠着注射室軟軟的大椅子坐着,覺得有些熱,就脫掉了外套,暈暈乎乎的,又差點兒睡着,唐泾川回來的時候叫我說:“等會兒打上針,你躺這兒睡。”
VIP注射室只有我們倆,這邊是沙發,對面是窄窄的床。
我問他:“等會兒你走嗎?”
“什麽?”
我說:“醫生給我紮了針,估計要打一個小時,你等我還是先走?”
他把我的大衣挂了起來,正好這時候護士進來了,他說:“你直接去床上躺着吧,紮完了就好好睡覺。”
“那你呢?”我不死心地追問。
護士打岔:“水先生是吧?”
我說:“對。”
我去床邊坐下,眼睛一直盯着唐泾川。
其實我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可恥,但是大概因為生病,所以格外想耍賴。
我躺在床上,護士給我紮針的時候我眼睛也盯着唐泾川,可是他看着我的手背,針紮進去回血的時候,他皺了皺眉。
護士囑咐了我兩句,然後關門出去了。
我問他:“你要走了嗎?”
他轉身,那一瞬間我連呼吸都忘了。
可他轉身之後只是拉了把椅子過來,然後在我身邊坐下,說:“你睡吧,我等你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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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萬沒想到2019年的第一個月已經過去了,他倆在過年,咱們也要過年了。
明天我要回去找爸媽,三個小時的高鐵,所以保守估計明天的更新會比較晚,不保守估計是明早上起來我也會來一發,然後我們就下午晚上見。
昨天和朋友說,我最近特知足,每天暴風寫文,寫的還是自己喜歡的,而且這篇文的評論從最開始的每章只有三四十到最近能晃晃蕩蕩到七八九十,感覺自己還是挺成功的。
新的一個月份開始,新的感謝大家。
感謝追文的姑娘們,感謝評論的姑娘們,感謝打賞的姑娘們,我争取每天多寫點,快點寫,争取在咱們過年的時候讓他倆也好好的。
我今天屁話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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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生活慣了,身邊有人陪着的是什麽感覺都快忘幹淨了。
我睜着眼看着唐泾川,他說:“閉眼。”
這讓我想起前一個晚上,我們穿着毛衣站在院子裏看煙花,當時我讓他許願,告訴他閉眼。
我沒忍住,咧着嘴笑了,然後乖乖聽話,躺好,閉眼。
人發燒的時候,說昏睡就昏睡,之前在車上都已經睡了一覺,本以為睡不着的,結果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沒有意識了。
我這一覺睡得安穩,但不長久,睜眼的時候一瓶藥還沒打完。
發燒燒得我腦子反應遲鈍,半天才扭頭看身邊的人。
唐泾川還在,我松了口氣。
他沒發現我醒了,因為他正坐在那裏看書。
我眯着眼看他,半天才看到那本書的書名——《誰此時孤獨》。
是他吧。
我想,這書名跟他還真的挺搭。
我一直這麽躺着有些不舒服,稍微動了動身子,他立馬看向了我。
“這麽快就醒了?”他放下書,我問他:“你哪兒來的書?”
“護士借給我的。”
我點了點頭,過了會兒又問他:“這書是講什麽的?”
他拿過來,給我看,我單手接着,看了看那封面。
淺淺的香芋色封面,看得人很舒服,作者叫裏爾克,這是本書信選集,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見了封面上印着的一句話。
那句話是:誰此時孤獨,就永遠孤獨。
他說:“這本書之前我已經看過了。”
唐泾川站了起來,去給我接水。
我對這書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我對他感興趣的一切都感興趣。
我坐起來,頭腦混沌地看着他。
他把水給我,又在椅子上坐下:“多喝水。”
他說:“剛才護士說了,你明天和後天還得過來。”
“那明天和後天你還陪我來嗎?”
唐泾川看了我一會兒,沒什麽表情地說:“不來了。”
我點點頭,這是意料之中。
“我覺得這書名起得挺好。”我說,“但是大過年的說什麽孤獨不孤獨的,聽起來有點慘。”
唐泾川沒說話,摸了摸口袋,掏出煙。
我剛想說給我也來一支,他又把煙收回了口袋裏。
醫院禁止吸煙,我們都差點兒忘了。
他說:“你照顧好自己。”
我又躺了回去,閉上了眼。
“生病了別拖着,趕快到醫院檢查。”
我不出聲,假裝已經睡着。
“按時來打針,別嫌麻煩,別覺得退燒了另外兩針就不用打了。”
我說:“唐泾川,突然發現,你也挺愛唠叨的。”
我扭頭看他,發現他臉紅了。
大概是有些惱怒,他不看我,過了會兒才說:“我只是不願意看見有人生病。”
我能懂他的意思,他照顧了太久的病人,不說久病成醫,他愛人久病,他也快病了。
我跟他道歉:“對不起。”
“你道謝就夠了。”他說,“我也得跟你道謝。”
我們倆越聊越糊塗,卻也越聊越清楚,大家心裏在想什麽,其實都已經看穿,只是,彼此不願說破,怕傷人傷己。
我說:“又下雪了。”
他扭頭看過去,微微歪着頭看着窗外:“今年的雪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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