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應激反應

“我……”

向北看着這個長相平平的男人，那眼神裏的慈愛和溫柔，不知為何心裏酸楚難忍，一句我不是你兒子差點就脫口而出了。

好在向北慌亂之下按到了沙發上的遙控器，換了個臺，他無意間瞥見電視屏幕上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然後就挪不動目光了。

電視裏娛樂新聞主持人正在字正腔圓的播報着某位國際鋼琴家的八卦。

國際知名鋼琴家深夜接機同性友人，兩人舉止親密，疑似在機場接吻，若幹照片為證。

向北趕緊換了個臺，刀捅進心髒的那一刻他是釋然了的，因為要忘記了，因為終于可以成全他們了，可是偏偏他沒有死成。

他發現自己沒死的時候，他也說好了要忘記他的，說好了不怨恨的，可大概是因為死前沒能忘記，活過來後還是成為了執念。

“怎麽了？”

周崇山見他臉色不好，連忙握住他的手，滿眼關切，“頭又疼了？”

大概是心裏那個被自己捅出來的血窟窿急需什麽東西填補，他将頭靠在周崇山的肩膀上，眼淚滑落下來，他生平第一次開口叫了一聲：“爸爸……”

“爸爸，我錯了……”

“傻孩子，以前的事就別想了，爸爸沒有要求你一定要怎麽樣，只要你開心就好，只是不管如何荒唐，都別拿生命開玩笑。”周崇山哄孩子似的拂過周雁北的發頂，心疼的看着他額頭上纏着的紗布，聲音溫柔。

“我的兒子可以平庸，可以不用繼承事業，但一定不能出事，不然我沒臉去見你媽媽……”

在他們身後，端着點心的林婉雲，臉色有些難看，表情很複雜，像是憤怒，像是不甘，還像是有苦難言的悲哀。到她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帶着滿臉溫柔的笑意走過去坐在周崇山旁邊。

“麗姐新做的糕點，可好吃了，先吃點墊墊肚子……”她說着就捏了一塊要喂周崇山。

周崇山也不知是當着兒子的面放不開，還是什麽，臉上有點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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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頭有點疼，想回房休息一下……”向北說着就起身上樓了。林婉雲已經告訴過他，他的房間是哪間了。

向北倒在柔軟溫暖的大床上還是覺得不太真實，腦海裏浮現出一些畫面，他趕緊搖搖頭甩掉。床很溫暖，可他還是覺得很冷，非常非常冷。

哪怕是死過一次了，他還是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意義。他現在是周雁北就表示他要接受周雁北的一切，親情友情甚至愛情，他能都要為周雁北的一切負責，可他扪心自問，他擔得起嗎？

他擔不起……

尤其是面對周崇山和周燕南的時候，他們對周雁北的愛太純粹了，向北承擔不起。可他現在還能怎麽辦呢？

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他是被人搖醒的，睜開眼就看到林婉雲那張美麗的臉，她的目光也是溫柔的，純粹的，可不知為什麽向北對她就是親近不起來。

林婉雲是來叫他吃年夜飯的，向北以前在塗家的時候也和塗家人一起吃過年夜飯。後來搬出塗家後就再沒吃過了。跟塗南同居的那三年，除夕夜都是自己一個人過的。

向北莫名其妙有了家人，可他依舊沒有歸宿感，周家年夜飯除了他們一家三口，還有幾個傭人，氣氛還算和諧。

吃完飯一群人在客廳裏打牌，向北用頭疼為由縮回了房間，回到房間他大大的松了口氣，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走出這個房間。

周雁北的手機在床頭櫃上嗡嗡的響個沒完沒了，向北被吵得心煩，偏偏又沒勇氣拿起來，只覺得心裏一陣煩躁。

忍受了好半天，向北才認命似的拿起手機打開微信看消息。那些調情挑逗的消息不論男女他一概忽略，只看那些還算正常一點的。

周雁北加了很多群聊，一看群名就知道那些群是幹什麽用的。比如網紅群，裏面全是知名網紅。比如名媛群，裏面全是名媛。還有同志群，明星群，最離譜的還有一個貴婦群。

向北将那些群一個一個的全退了，最後還剩下三個比較正常一點的，他畢竟還是要了解一下周雁北的圈子和交際的。

他想了想還是拍了一張醫院開的診斷書發了一條朋友圈，開誠布公的告訴所有人周雁北失憶了。他怕別人看不到，又群發了一條。然後迎接他的又是新一波轟炸。

他懶得一個一個的去跟人解釋，直接将那些質疑他開玩笑的，問他是不是真的人全部删掉後，他才覺得世界又安靜了下來。

向北開始百無聊賴的在周雁北經常出現的群裏翻看聊天記錄，翻了兩個群後發現周雁北每天除了吃喝玩樂之外就沒別的追求了。

可當他看到最後一個群的時候，向北拿手機的手開始不受控制的發起抖來，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因為他在那個群裏看到了那個已經死了的向北，看到了那個狼狽不堪，令人作嘔的向北。

原來他那副樣子全世界都知道了嗎？

群裏那些人的言語在他眼前無限放大，循環……

京城張：卧槽……這玩得也太刺激了吧？

京城李：熱血沸騰了！

京城周：不是吧？那麽冷的天還能硬得起來？該不會是被強了吧？

京城吳：被強＋1，那人一看就不是自願的。

京城許：四戰一？不會被玩死嗎？

京城甲：同志圈真的太惡心了。

京城乙：樓上的，別歧視同性戀啊，我算是知道為什麽我們同志圈風評慢點差了，都是被這些惡心狗給敗壞的。

京城鄭：絕對是自願的，這人我認識，從小就惡心。塗南你們知道吧？那個糾纏塗南的變态就是他。

京城周：塗南不是你哥們兒嗎？那這人你很熟啊？我也想找他玩玩，你給搭個線呗？

京城鄭：好說好說，你想找他玩還不簡單嗎？拿根繩子吊死了就能下地獄找他去了，哈哈哈……

京城甲：不會吧？被玩死了？

京城李：活jb該……

京城甲：玩大發了不是？

京城周：可惜了……

向北筋攣似的抽搐起來，他如同還置身于那條幽暗的胡同，置身在冰天雪地裏，身上像是有刀子在割，有鞭子在抽，有刀捅進了心髒，耳邊是肆虐的笑聲，是污言穢語，是無看不見底的深淵，是無休止的痛苦，是無盡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