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節
的樹林上方,底下是黑色的林海。如果跳下去,也許會被迅速吞噬。
想到這裏,她止不住牽動嘴角。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男人的說話聲:“怎麽還不睡覺?”
雖然是譴責的口吻,卻異常低柔:“夜裏風寒,小心着涼。”
袁雪從未聽到他如此溫和的口氣,心頭莫名一顫,慢慢轉過身來。
身後的龍震宇在看清她的臉之後亦是勃然變色,臉一沉:“怎麽是你?”
袁雪反問:“那你以為是誰?”
在夜色的掩護下,借助來自房間的一點微光,袁雪略帶放肆地打量龍震宇。
他穿着長袍睡衣,露出光光的胳膊和腿,比袁雪想像的要壯實得多,手上擒一只專喝威士忌的杯子,裏面有小半杯暗褐色的酒液。
這麽晚了,他當然不可能繼續戴着墨鏡,所以袁雪能看清楚他眼裏冰冷的神色。
“你怎麽在這兒?”他的口氣和眼神一樣冷,目光飛速在她身上閃過。
袁雪由此判斷自己又撞上了他陰郁的一面,但她仍用輕松的口吻開玩笑:“我不是自己翻牆爬進來的。”
想起身後的林海,她不禁暗忖,龍震宇會不會一發怒把她扔下去,又是這麽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他當然沒有,而是緩步向她移近,直至把她逼到曬臺的欄杆邊。後背傳來冰涼的觸覺,袁雪心裏止不住打鼓,藏在背後的手緊緊攥住欄杆。
她仰頭看向龍震宇,一股沉沉的壓力驀地萦繞周身。
“這種時候,我覺得我們不妨互相坦率一些,”龍震宇盯着她,黑亮的眼眸在夜幕中顯得格外陰鸷:“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袁雪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和。
“別跟我裝傻。”
“……好吧,我叫袁雪。”
龍震宇悶笑,雙眸中卻一絲笑意都沒有。他伸出手,捏住袁雪的下巴,仔細審視:“你是不是覺得耍我挺好玩的?”
“我沒有。”下巴被捏得生疼,袁雪使勁掙脫,有些惱怒:“是你認定了我不懷好意,我再怎麽解釋也沒用!”
他松開她,但雙臂圈在她身子兩邊,令她無法逃脫:“我相信我的直覺。”
袁雪冷笑,措詞也不再客氣:“難怪你妹妹沒有朋友,永遠只能孤零零地呆在這個像囚籠一樣的地方,因為她的哥哥把外面的世界看成洪水猛獸,所有想接近她的人都是要害她!如果我是你妹妹,恐怕早就被你逼瘋了。”
龍震宇玩味她的這番話:“你是不是想說,你是拯救她的大善人?而你拯救她的方法……就是打算搶走她的丈夫,讓她嘗嘗世界冷酷的滋味究竟是什麽樣的?”
袁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我和陳總什麽都沒有,是你想多了。”
“哦——”龍震宇拖長聲調,仰頭望一眼天,又低首:“你們是清白的,對吧?但我很懷疑……你們能清白多久呢?”
他幾次三番的惡意揣測終于激怒袁雪。
“如果你不喜歡我出現在這裏,可以明說,不用這樣一次次捉弄我。”
“沒!我很高興你在這兒。”龍震宇手上加力,緊擁住她,讓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如果你真要搞什麽貓膩,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動比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搞讓我心裏更踏實。”
他陰森的口吻令袁雪周身涼涼的,她用力一掙,總算脫離了他的“擁抱”。
現在,她有點後悔上來找什麽清風明月的感覺了。
她腳步略帶倉促地朝前走,龍震宇沒有追上去,閑閑地對着她的背影說了句:“晚安,袁**。”17、
龍震宇就像一根尖銳的刺,時不時紮袁雪一下,讓她渾身難受,又抱怨不得。所以,有差不多兩周的時間,袁雪對龍靜雯的邀請不再慨然赴約,她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與龍家保持距離。
以龍靜雯的敏感,當然沒多久就察覺了,她沒跟袁雪在電話裏多嘴,轉而讓陳元找她談話。
袁雪坐在陳元辦公室,捧着他親手調制的溫香可口的咖啡,聽他軟聲細語說話的時候,一顆心頃刻間就軟了下來。
“是不是因為她大哥的關系?”陳元自然也不傻,一下就抓住問題本質。
袁雪一笑算作默認,她當然沒法把龍震宇背後跟自己探讨的話題如實告訴陳元,根本說不出口。
陳元在她對面坐下,笑容歉然:“你別見怪,她哥哥的脾氣就是這樣,有時候說的話我也不愛聽,不過他心眼不壞。”
袁雪在心裏冷哼一聲。
“你總不去看靜雯,她一直不太開心,這兩天跟我商量,說想由她作東,請你和她哥哥都過去,要她大哥給你陪個不是。”
袁雪手一抖,咖啡差點沒潑出來,笑得不尴不尬:“千萬別!”
龍靜雯真要這麽幹,不是把她往風口浪尖上推麽。
她想了想:“我手上還有兩天假期沒休,要不明天休半天,我下午去看看靜雯姐。”
陳元一聽,臉上的憂郁頓時化為笑容:“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謝你了。”
袁雪放下杯子:“陳總,您別老謝我,我會有壓力。我和靜雯姐,就像她說的,也算種緣分吧。”
傍晚五點,日暮西墜,陽光不再持續熱烈,袁雪陪龍靜雯坐在別墅三層的露天曬臺上,白天看到的景致和晚上截然不同,松山別墅**盡收眼底,視野極佳。
小雅剛給她們端來兩碗消暑甜湯,冰鎮過的,沁人心脾。
“我哥說,像我這樣的人就該多曬曬日光浴。”靜雯摘掉墨鏡,在遮陽傘下伸了個懶腰,表情惬意。
袁雪漸漸發現,靜雯提到哥哥的次數要遠多過丈夫,她不禁想到陳元的顧慮,是否龍震宇也曾向妹妹敲過邊鼓,以至于龍靜雯對她和陳元的關系也有所懷疑?
但仔細回想這半天相處的時光,袁雪并沒有察覺到靜雯對自己的态度與以前有什麽不同,仍是那樣熱心、親昵。
袁雪暗自苦笑笑,她原以為人正可以不怕影子歪,但正所謂“做賊心虛”,那個不夠鎮定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她起身,在寬敞的曬臺上轉悠了一圈,靠在扶手上眺望遠方。
晚風吹來,頗有勁道地撩動衣衫,令她感覺自己就像在一艘船的船桅上迎風而立。她閉起眼,張開雙臂,在風中用力呼吸,朝着遠方微笑,問靜雯:“我像不像泰坦尼克號上的露絲?”
靜雯笑着走近:“你太瘦了,我真怕一陣風就把你刮跑!”
兩人咯咯笑着,憑欄而立。靜雯低頭望了眼樓下的斜坡和密密匝匝的樹林,立刻轉過身去,背靠欄杆:“好暈!”
袁雪訝然:“你恐高?”
“有點。”靜雯以手撫額:“所以我一個人的時候不敢上這兒來。”
“你說,如果從這裏跳下去,是不是會立刻結束生命?”她依舊背着外面,卻幽然發問。
袁雪看看她,又低頭打量曬臺離地面的高度:“會吧。”
即使摔不死,也會因為慣性滾入山坡上的密林,一路下去,不知道會撞上什麽。
“袁雪,你怕死嗎?”
袁雪想了想,搖頭:“生和死就像一張紙的兩面,不可分割。有生就有死,怕也逃不過。況且,死亡是對現實煩惱的一種解脫。我相信人世有輪回,這輩子洗脫不掉的罪孽和污點,都能通過死亡來解決。”
靜雯笑道:“照你的意思,所有做過錯事的人只能靠死來救贖了。”
“也不盡然,得看個人有沒有悟性。有的人看得開,能找到開解自己罪孽的辦法,也有人心裏始終有結打不開,郁郁寡歡存活在這個世上,對後面這種人,死其實是個不錯的解脫辦法。”
靜雯不笑了,神情陷入思索,喃喃低語:“死真的可以讓人解脫?可是如果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我記得莊子裏提到過死亡的話題,好像是說,人人怕死,是因為不知道死後遭遇什麽,但誰能說,我們活着,其實是在某個夢裏,死只是夢醒,反而能化險為夷呢!”
袁雪說着,扭過頭來,發現靜雯正用怪異的眼神盯着自己。
“袁雪,你有沒有想過自殺?”
“一個人一生中,多多少少都會有幾次輕生的念頭,我當然也不例外。”
“為了什麽?”
“也沒什麽,那時候年紀小,淘氣,芝麻大點兒的事看得比天重,現在想想很好笑。”
袁雪盯着她沉思的臉,又道:“也不是個個人都能像你這麽錦衣玉食過來的。”
靜雯面露悵然:“你錯了,我小時候家裏也窮,我媽去世得早,我爸犯了事跑路,不知去向。如果不是哥哥,我可能死一萬次了。”
“難怪你們兄妹感情這麽好。”袁雪羨慕道:“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