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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些元界法器皆還可用,?也并未因為進入黑谷之後失靈。若非如此,衆人亦早便退出黑谷,以防不測。此刻法器盡數無用,?大約也因為這忽而流淌出來的黑沙。

水玲珑不覺恨恨朝向之前來過的雪岚宗弟子道:“爾等之前來過,?為何不提?”

利雲哭喪着臉:“我等上次到時,尚無此黑沙,這山谷之中,還有幾棵樹的——”

誰曾想,?黑谷居然沙漠化。

林愫眉頭一皺,?輕按手中血惡,察覺血惡不聽使喚,?她內心驀然生出一份焦躁。血惡乃一品靈屬之器,?随林愫也是最久,曾陪林愫經歷無數次的生死搏殺。因而林愫的心中,對此件兵器,?也頗具感情。

如今趁手兵刃似已然失靈,?林愫也忽而悵然若失。

不過片刻間,?那黑沙又迅速蔓延,暴漲幾丈。衆人所待祭臺,?本來高逾五十丈,可要不了多久,?必定會讓這詭異的黑沙席卷而來。

林愫心念一動,收回血惡,?使得血惡化為劍珠。

她撫上白骨刀,驀然心念一轉,駕馭白骨刀。衆人一眼一花,只見林愫已然是騰空而行,?禦刀而行。

衆人不覺恍然大悟,方才明白元界法器已然失效,可白骨妖神的法器卻是猶可縱橫。

原來祭臺上六件法器,居然是救命之物。

水玲珑禦珠而起,想着自己只能攜兩名紫品弟子,內心頗為肉疼。誰想特品法器不愧是特品法器,白骨妖神所制果真是不凡,絕不像那些個元界普普通通的一品法器只能三人共禦。

水玲珑一顆骨珠,居然将剩餘二十三人帶飛,她更暗贊此等法器的神奇!

嗯,白骨妖神的法器本就曾出現元界,輪回盤應當會允自己帶回元界才是,不算這異界之物。

撿了個大漏,水玲珑縱然身處危險之中,心情也不覺大好。

謝靈君以骨佩帶上了白靈,卻心中有氣,記恨師容,對師容未加理睬。她全然忘記,這枚骨佩,還是師容相讓,親手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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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華卻已然誰都不理睬,駕馭骨鏡,自行飛起。

如此情形,瞧得謝靈君微微一怔。她雖然惱恨師容,倒也未必想要師容去死。只不過謝靈君以為慕華和師容同為仙使,則必定會載師容同行。

誰想慕華是個冷情冷心,關上門來自己修行的,竟無心搭理師容,且還理直氣壯。

慕華行為準則一以貫之,倒也并無愧疚。若是妙真人沒人載,他許是會救一救。只不過這對于慕華而言,也許并非是什麽憐香惜玉之意,只不過是因為風神照愛謝靈君,且風神照是元尊罷了。

而以慕華性情,更不介意旁人怎麽說,更不将那麽些個議論之詞放在心上。

如此謝靈君也有些尴尬起來。本來她發覺此事,折回去載了師容就是。然而她卻微微有些猶豫,心氣不順,有些使性子。甚至于,謝靈君也不覺有些幸災樂禍。師容數次違逆,還不是要自己救。

此刻那黑沙已然将要彌漫上祭臺,謝靈君終于纡尊降貴,按下玉佩準備救人。

卻未曾想,一道人影搶先一步,已然在空中掠過一個弧度,要比謝靈君先一步救下師容。

而那道身影除了林愫,也再不會有別人。林愫眼見黑沙已至,妙真人和慕仙使仍做壁上觀,她方才出手。說到底,師容為人也不算壞。

林愫!謝靈君驀然狂怒,只覺得腦子裏某根弦便這般硬生生的斷掉!

如此一來,豈非襯得自己無情無義,反而林愫有情有義?

若然往常,妙真人絕不會如此的失态,只不過如今她受盡委屈,接二連三受辱,就連那些個雪岚宗弟子似也已然看輕于她。

誰讓林愫救!本來縱然林愫不救,妙真人也欲施展恩德。

回神之際,謝靈君已然含忿而去,一掌向林愫襲來。此地詭異,元界法寶盡數無效,不過元界修士之修為卻是無損。

如今謝靈君心頭一恨,竟恨不得将林愫擊斃當場,使出十成功力加以偷襲,腦子裏更已然沒了尚在祭臺上的師容。

上官璧月、江無塵窺見,頓時異口同聲:“無恥!”

其中以上官璧月離林愫稍近,頓時飛身以擋,

卻不意慕華驀然靠近,面色如霜,伸手一指,一股陰寒的內勁頓時向上官璧月心口襲擊而來。上官璧月身經百戰,電光火石間她心中一凜,察覺慕華竟似有意取自己性命。

自己可沒得罪他!如此冷靜思索,上官璧月卻是心靜若水,以力卸力,種種妙招變幻,也務求自己傷損降到最低。

饒是如此,她被兩名元界大佬夾擊,也仍從骨扇上打飛,張口嘔出一抹鮮紅。

上官璧月雖保住性命,身子卻似斷線風筝一般,向那詭異黑沙墜落。

白靈抓緊機會,掠起抓住骨扇,據為己有。她手指觸及骨扇那一瞬間,也頓時克制不住臉上笑容浮起,笑得跟花兒一樣,面頰流轉濃濃興奮之色

眼見林愫折轉方向去救上官璧月,慕華與與謝靈君卻迅速圍去,合力阻殺林愫!

此事一開始妙真人的出手,也許是因為謝靈君情緒上的問題。然而片刻間,伴随慕華加入戰局,上官璧月重傷,白靈奪寶。此場搏殺,已然轉變為殺人奪寶性質。

謝靈君面頰更生出微微扭曲的惱恨之色,秀麗出塵面頰之上,一雙眸子卻不覺閃爍縷縷幽光。林愫這兩名弟子不識時務,分明已然突破玄通境,能有大好前程。這可二人,卻随了林愫這小仙尊。江無塵也還罷了,那林愫善于狐媚,且江無塵又是妙真人不喜之輩,自然別處也不敢收。可這上官璧月,卻分明是自甘堕落,不知上進。

此時此刻,謝靈君定要阻住林愫。一想林愫因為救援不及眼見心愛弟子慘死,謝靈君心中不覺浮起了漣漣快意!

“白靈,攔住江無塵!”

眼見白靈自行取了骨扇,謝靈君倒也并未刻意責備,反而頗為慷慨,默許白靈得了那骨扇。

林愫眼見敵三幾二,稍作糾纏,重傷的上官璧月就會落入黑沙之中。

稍一思忖,林愫已有決斷。她足尖輕點,白骨刀化為一抹流星,向着上官璧月飛去。同時林愫借這一躍之力,手結法印,撲向謝靈君和慕華。

稍被林愫所阻,此二人眼睜睜看那白骨刀飛向了上官璧月。

上官璧月強忍痛楚,掌控白骨刀,禦刀而飛,又再次浮在半空之中。手握刀柄那一一刻,她也聽到林愫一聲:“救師容!”

上官璧月頓時也懂了林愫意思,掠向師容。

當斷則斷,上官璧月也無甚猶豫。一則此刻上官璧月身負重傷,前去非但不能幫到林愫,反而易讓白骨刀被人所奪。

師容獨落祭臺,正待人救,情勢危急。再者,以師容性情,縱然心向妙真人,也不會讓謝靈君對林愫下殺手。上官璧月咽下唇中血沫,強忍痛楚,禦刀掠向了師容。

而林愫半空中與慕華、謝靈君氣勁兒相觸,輕巧借力在半空翻身,旋即衣衫如花朵般輕輕舒展。她身輕若羽毛,卻也猶自緩緩降落。當然身為玄通境修士,林愫自然也不會因為高空墜落受絲毫傷害。只不過足底此刻一片黑沙蠢蠢欲動,再無立足之地。

江無塵已然驅使骨如意,接應林愫。

他急切的身影落入白靈眼中,這曾經的江家叛婢眼中閃爍着熊熊烈火,隐秘而怨毒。

過往種種,湧上了白靈心頭,使得白靈不覺心生酸意。

江無塵曾是她初戀情人,曾經也醉心愛慕。彼時白靈含羞吐露情愫,雖有功利之心,卻終究有一縷真情在的。可江無塵目中無塵,十分看不上自己,不就是因為自己不過是個婢女嗎?

如今白靈咬緊了牙關,多年前的愛意早已然煙消雲散,如今白靈內心更多的乃是恐懼和擔切。她做過虧心死,悔婚負義,害死江無名這個瘸腿無能的未婚夫。江無塵就算斷俗情,可一定會記得江無名被逼自盡的死。就如方才江無塵對她的辱罵和輕鄙,二公子一定會報仇,殺了他的!

白靈心中殺意已濃,若換做旁人,也許她也不會不顧安危偷襲。

她盯着江無塵英俊冷傲的臉頰,看着此刻江無塵面上微微急切。縱然早已然不愛,可白靈也見不得江無塵如此關心另外一個女人。

白靈滿心決絕,竟手執骨扇,狠狠向江無塵掃去。

林愫窺見白靈靠近,心中微凜,不覺向江無塵打了個手勢。江無塵亦反應過來,催使骨玉如意和骨扇相擊!

這兩件白骨妖神法器首次互博,強大法勁震懾周圍空間,江無塵、白靈二人皆眼底口鼻滲透出鮮血。乃至于,竟殃及池魚那被水玲珑骨珠帶飛的紫品弟子竟刷刷刷震落四人,驚叫連連落入黑沙之中。

半空之中悠悠降落的林愫,亦被氣波沖擊,加速飛往沙海。

攜師容飛起的上官璧月看到這一幕,更急怒攻心,口嘔鮮紅。

忽而半空中卻傳來一聲慘叫,卻見血雨紛紛,一條手臂連同一柄佩劍從空中掉落。手臂是白靈的,佩劍卻是江無塵的墨泉劍。

江無塵雖也不能禦器,卻簡單粗暴以巨力擲出墨泉劍,恰逢白靈被震碎心神無力回防,竟被幹脆切下一條手臂。實則江無塵也受反噬之力,心魂俱酥,只不過他比白靈更兇狠決絕。

白靈又驚又怒,斷臂傷痛傳來,她更再不敢與江無塵為敵,匆匆的掠去妙真人身邊。

如今她一條手臂沒了,縱然可以砍另外一條手臂縫上,可玄通境修士的手臂哪裏那麽好找,只怕自己也會修為大損。

白靈雙眸含淚,急切喚道:“真人,真人救我。”

然而謝靈君卻對自己受驚的婢女毫不理會,她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黑色沙海,面頰之上流露出既狂喜,又專注的神色。

至于白靈說什麽,她仿佛都沒聽見。

師容看着林愫跌落時候,已然一陣子的恍惚。此刻他下意識的擡頭,正好看到了謝靈君面上的神色,他這麽怔怔的看着,忽而緩緩淌落了眼淚。

有那麽一刻,師容忽然想跳入眼前漆黑的沙海,就這樣子死在這片黑色的海洋之中。

上官璧月擦去了唇角血污,晃晃師容手腕,不滿說道:“師仙使,你還不快些,快些禦刀,去尋仙尊。她,沒那麽容易去死的。”

至于師容面頰上淚水,上官璧月只若未聞。

師容頓時一怔,不及傷感,匆匆去尋林愫。

那黑沙詭異之極,似海嘯一般,時不時宛如活物一樣,翻騰起宛如觸手一樣的波瀾,似要将天上飛舞的修士抓下來吞噬。師容稍稍低飛,就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似要将自己拉入黑色漩渦。

不過白骨妖神的寶刀确實是件神物,任由黑浪滔天,卻竟巍然不動,神威凜凜。就算黑沙湧來,也似下意識的避開。

謝靈君愛惜自己的性命,又不覺飛得高些。

此刻她已然漸漸定神,且已然篤定林愫已死,心神趨于安寧,竟泛起了美妙的滋味。

一旁斷臂的白靈,已然不敢訴苦。

正在這時,白靈忽而瞧見了什麽,不可思議:“妙,妙真人,你看!”

滔滔黑沙之中,竟泛起了一具冰棺,仿佛海面之上一片小小的樹葉。可任由波浪滔天,那一片小小的樹葉,卻也是絕不會被淹沒。那黑沙似能吞沒世間萬物,不知怎的,冰棺卻這樣子浮于沙上。

冰棺之上,一道婀娜的身影,赫然正是活生生的林愫。

謝靈君既已然窺見,旁人也瞧見了,有人歡喜有人愁。

謝靈君本來舒緩而美好的笑容,頓時凝定在臉上,似已然發僵。

林愫為何總是不死?謝靈君實不知那具冰棺是如何而來,怎麽可巧現身此處,林愫又居然有這般運勢。

此女如眼中釘,肉中刺,卻偏要活着膈應自己。

謝靈君眼中殺念頓生,俏臉若冰。

慕華已經近前:“真人身份尊貴,若有人惹你不悅,伸手除之便是,何許在意?我願助真人殺林愫。”

謝靈君反而生了猶豫,她身嬌肉貴,且對自己愛惜之極。方才,她不過一時怒及,出手時候哪裏想那麽多。林愫身邊之人,皆兇狠之極,她可不想如白靈一般,斷了一條手臂。

若要處置林愫,她只需告知風神照。等回去元界,她自然能心願順遂,不損絲毫。

這時,她方才憶起林愫竟是自己同命之人,方才謝靈君竟全忘記了。

念及于此,謝靈君不覺冷汗津津,卻因此而越發煩躁。

慕華人在一旁,面寒如冰,卻并沒有催促,也不知盤算什麽。

忽然眼前景色,竟然漸漸模糊起來,只因為此處忽而升起一層“霧”。

“霧”也很怪異,竟是細碎的沙被均勻的卷入了空中,然後形成奇異的朦胧。這個小世界的太陽,就是被這種奇異的“霧”給籠罩,因而竟瞧不見。

就連元界玄通境修士,也無法突破“霧”看清楚周圍景色。

方才謝靈君內心充滿了憤怒,如今怒意卻漸漸煙消雲散,轉而心頭浮起了一層懼意。才入小世界時候,她自恃是玄通境修士,并不覺得會有什麽危險。可是如今,她心尖兒漸漸浮起了一層層的寒意。此境種種詭異之事,已然讓謝靈君覺得不安。

而冰棺上的林愫,也陷入這古怪的“霧”之中。

本來方才,自己兩名弟子準備救起自己。可伴随此“霧”升起,這地面黑沙又如活物一般游動,旁人自然也再尋不見林愫蹤跡。而林愫,也不能貿然示出自己位置。

而足下的冰棺,更化為渡河的舟,在沙中穿梭而行,如鵝毛浮在水上。

林愫就正在這冰舟之上,感受冰棺通體泛起的涼意。

她方才已然試過,這黑沙海并不能吞噬玄通境修士身軀,只不過浸泡一久,必定也會有所傷損。更何況,這黑沙似見不到地。若無冰舟相托,只怕林愫已然是整個人沉浸黑沙之中。那種感覺,當然絕不會美妙。

驟然到這小世界,遭遇此等詭異黑沙,和兩名弟子失聯,又被妙真人攻擊,如此種種皆不能令林愫無措。她遇此危險,尚自能鎮定自若,冷靜自處。反倒是面前冰棺,實是令林愫小心髒跳跳。

她初見這具冰棺,是上一個小世界的慈聖母廟。

而後小蓮花偷渡到元界,冰棺又現身于如今這個小世界,使得林愫也不覺無語哽咽。

冰棺現身于此,分明有些不顧輪回盤規則了。而且此刻,林愫也隐隐有一種自己被訛上的感覺。

咳,可好歹自己如今借冰棺為舟,若說被訛,似乎也有幾分忘恩負義。林愫也不覺胡思亂想!

此刻周圍朦胧混沌一片,林愫也無事可做,幹脆也是在冰棺之上打坐。

那黑沙雖險惡兇殘,卻似被冰棺所克,不敢滋擾冰棺上的林愫。這冰棺所蘊含的威力,竟不遜色那白骨刀。看來尹風華雖沉眠于此,卻猶自帶着幾分的法力。

林愫眼皮微垂,她雖以打坐之姿,心性卻一片空靈,蘊含警惕之意。若有危險逼近,她必定會有所反應。

然而人在冰棺之上,林愫漸生幾分恍惚。

她發覺自己跌落夢境之中,一時為之氣結。這必定也是冰棺搞的鬼,強自給她腦內加戲,全不問問林愫是否願意。

只不過冰棺給予林愫的夢,每次都似有特別的用意。如今林愫也反抗不了,也只有沉下心來觀之。

眼前景色,正是如今的黑谷,可天空太陽尚在,空氣中也沒有那麽些詭異的黑沙。此刻這小世界的黑谷,雖然幽暗詭異,尚不似如今這般可怕,山坡之上亦總算有幾棵巨樹。谷中地面雖然禿了幾塊,尚自有綠草灌木。

“殺!”伴随一聲暗啞聲音,一場屠殺開始!

那是近萬人的可怕屠殺,被屠者亦早被鐵鏈束住,不能反抗。死者多為修士,亦有少數青壯百姓,皆被縫住眼皮嘴唇,雙耳灌鐵,五感盡失。他們以此等詭異手法炮制後,推入黑谷加以斬殺,又将屍首推入谷中。

而主持這一切的男子,面塗油彩,神色詭異,似笑非笑。

那鮮血滋潤土地,一縷縷湧上那漆黑祭臺,屍首竟似氣化一般,進而消失。仔細觀之,地上卻流轉一股子粉塵流質之物,泛起了淺淺黑色。

林愫觀及于此,心中方才有數。原來這詭異黑沙,竟似這個小世界修士的怨氣所化。那施術者挑選者,不是修士便是青壯百姓,他們本來正值壯年,身體強壯,本來還可以活很久。可偏生在這時候,這些人被人屠殺,且被封住五感,滿腔的怨氣也不得發洩,就此凝結。那施術者便以此為怨力,施展邪術,将死去之人盡數化為黑沙。

此等黑沙既為小世界修士怨恨所化,故而極嗜生靈,咽人血肉魂魄。

此後林愫眼前景象不斷變幻,無非是一次又一次的殺戮,使得黑谷之中怨靈凝聚,黑沙如淵,累積成禍。此谷之中,從此再無草木。一旦谷中感應到生靈出沒,黑沙貪食,必定現身吞其血肉魂魄。

林愫等人到時,這個小世界的生靈早便對黑谷敬而遠之,黑沙多年未食,自然對元界修士垂涎三尺。

如此種種,林愫盡收眼底,一次次殺戮畫面入眼,當然也不是什麽愉悅之事。

驀然林愫一醒,她猶自端坐在冰棺之上,四周“霧”仍未散去。她心中有數,如此種種,必定是冰棺作祟。林愫攏眉,也不知曉這冰棺是正是邪。

她回憶冰棺讓自己見到的小世界往事,隐隐有所察覺。

這以人冤魂施展邪術的施術者,每次均油彩覆面,身着法衣,可體态卻有微妙不同。旁人可能未曾察覺,卻瞞不過林愫雙眼。

施術者身軀,并非同一人,再者每次幫襯殺戮的下屬也都面目不同。比起師徒傳承,似更像是奪舍。

這小世界有邪修奪人身軀,長生不老,造就這黑谷怨沙?

元界修士方才來此,就被小世界修士伏擊,接着又有怪蛇作祟。

甚至此人特意将具有小世界靈脈的黑谷,弄成此般光景,說不定就是刻意為之?當然對方實力可能不怎麽樣,否則也不會放棄祭臺上的白骨妖神法器。可種種布置,卻顯露此人工于心計,頗會算計。

林愫的唇角,輕輕抽搐了一下,可她心裏面倒也不至于太過震驚。

以前林愫為了修行,穿梭于這等近乎崩潰的小世界,什麽都見識過。這樣子的小世界之中,偶爾也會出現幾個聰明絕倫的原住民,對元界修士進行反殺。

雖不常有,可也不算罕見。

只不過林愫心裏,始終隐隐有一些疑慮,似乎有什麽事情令她非常不舒服。可是究竟是什麽事情,林愫一時也是想不明白。也許林愫曾經多次游走于生死之間,使得她會有一種很莫名的敏銳之感。

然而林愫也無暇細思。

此刻四周環境又變,那奇異的“霧”莫名的散去,景色又為之一清。

林愫視力再無阻礙,可四周卻空蕩蕩的沒別人了。她既看不到自己兩個徒兒,也未曾見到妙真人和慕仙使。

林愫的小心髒砰砰跳了兩下,隐隐覺得似乎不對勁兒。

正在這時,黑沙嘩啦啦的退去,黑谷中本來被黑沙吞噬的山崖巨石又逐漸露出來。地上的流沙嘩啦啦的退潮,齊齊沒入一處深淵之中。

而那深淵也爆發出巨大的吸引力,不但吸納那些黑沙,連同黑沙上漂浮的冰棺也要一并吞下去。

林愫縱然從冰棺之中掠下,也不過是踏入流竄黑沙之中。那深淵如大地上一道深刻無比的傷痕,裂開後如巨獸大嘴,什麽都吃得下。出于人類本能,林愫并不想随黑沙一道,踏入這深淵之中。

然而那股漩渦般的吸引力,卻讓林愫避無可避。

甚至于林愫隐隐察覺,那股吸附力不僅僅是深淵,還有自己足下冰棺。

林愫內心罵了聲娘,然後她眼前一暗,已然是随冰棺一道,墜入深淵之中。

于玄通境修士而言,區區黑暗也不成問題。更不必提,尹風華的冰棺本身還瑩瑩生輝,好似夜明珠一樣閃爍光芒。

被卷入瞬間,林愫機智的面貼冰棺,如此盡量避免傷害。

果然下墜過程中,林愫已然感覺到個中詭異。冰棺下落的速度出氣的快,絕不是自然落體運動,而是有什麽力量将之往下拽。而林愫也被這股下墜之力,死死的貼在棺材板上。更令人無語的是,冰棺落得如此之快,居然也還沒有落到底。

然後林愫耳邊,聽到了一聲細細的清脆裂開之音,宛如什麽裂開也似。那聲音雖然很小,可林愫卻也是相信自己的五感,她絕不會聽錯。

似證明林愫的判斷,她面貼的棺材板上,忽而已然添了密密麻麻蛛網似的裂痕,仿佛将冰棺內部的尹風華身軀也割得支離破碎。

林愫陣陣無語,唇齒也被冰棺的寒氣凍得微微發僵。老實說如此面貼棺材板并不是什麽舒服的事情,可她也沒想到冰棺會在這檔子關頭,質量發生問題。

那縷縷細碎之音越變越大,最後化為清冽之音。

咔擦一聲清冽聲響,她面前冰棺終于徹徹底底的碎開,碎片一片片的宛如星辰,在這深淵之中輕輕的閃爍。

林愫已然氣勁抵禦,恐防自己被割傷。

卻出乎她意料,那些碎片碎開之後并未割向林愫的身軀,而是迅速的氣化,就此消失。仿佛,這冰棺終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此終于徹底消失。

林愫和尹風華身軀之間,原本隔着的冰制棺材板已然消失。

啪,林愫被深淵吸引力搞得加速一下,咚的栽上了尹風華。

如此畫面,兩人似相擁,落下來過程中兼衣袂飛舞,畫面還有點小唯美。

可林愫此刻卻沒一丁點的旖旎心思,甚至連羞澀也欠奉。

她被撞得內髒顫抖,并不怎麽舒服。最重要的是,尹風華身軀出奇的冷,似乎因在冰棺之中凍太久,故而整個人也變成冰一樣的冷。若非尹風華在元界的本命燈一直沒有熄滅,林愫都懷疑他已然是具冰屍了。

方才林愫已經感受到寒意,如今尹風華的軀體似乎比冰棺還要寒冷幾分。

驚人的寒意,就從接觸處如此傳來,貪婪的吸取林愫身軀的溫度。這絕不是在你懷中取了暖

的撒嬌,此等寒意具有極度危險性。

若換做別人,甚至是已然修行未曾突破的元界紫品弟子!林愫都可肯定,會被這樣子寒氣活活凍死。

林愫唯一慶幸的是,幸好沒有跟尹風華面面相觑,

對方的臉,正好栽在林愫的肩窩處。否則林愫嚴重懷疑,自己一定是會呼吸不暢。

好在不過片刻,對方驚人的寒意迅速的退散。雖然尹風華還是冷冰冰的,不過這冰冷度總算也還在正常範圍內。

沒那般冷了,尹風華身軀似乎也不是硬邦邦和冰一樣了,變得和正常人一樣。

林愫耳邊,聽到輕輕的,呼出來的一口氣。那呼出來的氣,亦是冷冰冰的,冷得出奇!

那麽此處,只有兩個人。林愫打了個激靈,隐隐有種不可置信的感覺。那就是,尹風華活了?

林愫是個極愛冒險之人,此刻詭異的興奮和恐懼,都湧上了林愫的心頭。

她既不可置信,可是又充滿了好奇。

她耳邊聽到了哈的一聲,那笑聲,出自尹風華的口中,回蕩在林愫的耳邊。黑漆漆的深淵,冰冷的呼吸,棺中人發出的一聲輕笑,似死靈複生。饒是如此,這萬般詭異又無奈的處境,那一聲輕笑,竟也掠動了無限的魅惑。

“小心了,要到底了。”

林愫腦海裏忽而浮起了這句話,這句話并非是林愫聽到的,而是近在咫尺這個怪胎直接送到林愫腦子裏去的。

林愫在尹風華面前,腦子就像是沒門兒一樣,特別的憋屈兼無奈。

她方才反應過來,卻已然咚的栽在地上,似覺得山搖地動!

林愫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小心又如何,難道小心還能有什麽用不成?

她方才不知道落下來多遠,終于栽在地上,虧得她是位玄通境修士,平時也很注重淬體修行增加自己的實力。否則,只怕她已然是一團肉泥。

如今林愫渾身麻痹,縱然有尹風華當了個免費的肉墊,也無甚改善。她不知道尹風華死沒死,自己終究還是活着。只不過如今以林愫判斷,要稍歇片刻,這般麻痹之感方才會消失。

故而林愫未曾挪動自己的身軀,如此原地進行調息。而這時候林愫,方才終于留意到,尹風華身上似有淡淡的香氣。那香氣卻并不媚俗,反而頗具佛門悠遠寧靜的味道。

林愫不動,一雙手卻扶起林愫,那人忽而又伸出手掌,蒙住了林愫雙眼。

冰冷的手指,輕輕的捏着林愫下颚,忽而掐了一下。

然後那解凍後的某只,臉靠近,林愫的嘴被碰了一下。

對方臉離得遠一些,緩緩說道:“好久沒感受到,活人的氣息了。”

他似許久沒有說話了,嗓音并不如何流暢,說不上好聽還是難聽,只讓人覺得他聲音頗具磁性。

林愫:見鬼的感受活人氣息!

然後那只解凍的活鬼,就松開了林愫的手,林愫如此角度只窺見他衣服角,見着他離去。

她憤憤然,甚至惱恨。

好半天,林愫終于氣血流暢,身軀漸漸恢複。

她只覺得自己唇瓣尚自還有涼意,下意識咬咬唇瓣。

此處深淵底部,于常人而言,伸手不見五指。不過對于林愫而言,終歸是尚能視物了。

林愫舉起衣袖狠狠的擦了一下,又再一次內心對尹風華進行辱罵,終于抛開雜念,努力求生。

今日雖有諸多倒黴事,好在林愫忽而發覺,此刻血惡已經恢複正常,可以如常使用。

血惡劍乃是陪伴林愫多年的夥伴,如今可正常使用,林愫心下也不覺安慰了幾分。

似乎因而如此,林愫內心之中也頓時添了幾分底氣。

別人怎麽想林愫不知道,不過兩個弟子想法應該可猜測的。林愫洞府之人,都是求生不求死,逆境之中求存。

既然如此,上官璧月和江無塵均是會尋覓黑谷之中的靈脈蹤跡,力求毀去這個小世界的靈脈,得到脫身機會。

那林愫尋着靈力所在,一路行之,必定能與自己兩個徒弟彙合。

她處處小心翼翼,可在深淵底部似也沒遇到什麽襲擊。

那些黑沙湧入深淵之後,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林愫沿途,居然皆未曾看見那些詭異的黑沙。

她沒有立刻躍出深淵,是發覺此處靈脈的感應比方才更加強烈。

因而林愫猜測,其實這黑谷之中深淵,就是此境靈脈所在。

這個小世界的機緣在此,林愫要毀之,自然決不能輕易離開。

她走了幾步,忽而眼前一亮,竟光亮瑩潤,宛如白晝。

林愫本以為此等深淵,底部定然是伸手不見五指,沒有想到居然還有如此光亮所在。

她仔細觀察,這才發現,與這深淵山壁之石有些關系。那些石頭似能折射光線,故而伴随一層層的折射,終于将外邊的日光,引入這最深的淵底。

不過此處縱然能引入光芒,深淵底部,卻終究是毫無生氣,也沒有任何之物。此處淵底格外的幹淨,這這份幹淨,卻讓人覺得更加的詭異。

林愫越發警惕,步步為營,小心謹慎。

她再走幾步,便聽聞水聲,只見面前有水潭一個,一旁有一個小小的瀑布。瀑布中的水注入水潭之中,卻始終注不滿的樣子樣子,也不知道那些水排去了何處。這兒與黑谷其他地方一樣,也沒有什麽植物。水潭之中,更連青苔都未曾生。

一名少年背對着林愫,随手将烏黑的發絲紮成了馬尾,一身素衣,手指末指之上,有一朵小小的黑色蓮花。

觀其背影,不過十三四歲,可尾指上的蓮花,分明也是出賣了他。

元界修士身受重傷之極,身軀化為少年,甚至幼童時候,也并不奇怪。

尹風華在冰棺待了那麽多年,缺乏營養也很正常。

更不必提,如今一身衣衫似乎換了,并不是冰棺裏面穿的那一件。

林愫原本應該生氣、憤怒,乃至于跑上去質疑,比如對方忘恩負義,無恥騷擾,侵犯隐私外加刻意輕薄之類的控訴。

可林愫立足原地,沒有動。她的直覺告訴她,千萬不要動,一動,一定是會發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在。

危險,是的,這種感覺就是危險!

那般危險的感覺,幻化成巨大的壓力,使得林愫謹慎行事。

冷靜下來的林愫,方才發覺水聲之中有細微的聲音,若然細細分辨,便可分辨得出,似乎是人類牙齒發出的咀嚼聲。

而這樣子的咀嚼聲,居然是從尹風華身上傳來。

她這才留意到,尹風華正在吃什麽東西。這也很正常,畢竟尹風華冰封多年,一定會很餓很餓,當然是需要補充一點營養。

見鬼,這鬼地方連棵樹都沒有,尹風華想啃樹皮都沒機會。

林愫頭皮發麻,她一直是個很堅強的人,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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