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元墨摸了摸自己的臉,滾燙。

但這絕不是羞的,定然是吓的。

“家主大人風華絕世風采照人,小人……小人實在是有些自慚形穢。”不過家主大人都這麽想了,她就順杆兒爬吧,“所以家主大人還是不要離小人太近,不然小人受不了。”

這馬屁拍得極好,姜九懷神情越發和悅,緩趟走近她,忽然伸出手,在她臉頰上捏了一下。

他的手指微涼,在她熱騰騰的臉頰留下的觸感鮮明到極致。

元墨的臉“砰”地一下更燙了,整顆腦袋就像一只才出鍋的螃蟹,呼呼冒着熱汽。

姜九懷笑了起來,笑聲啞啞的,仿佛是壓在嗓子眼裏,沉沉的,悶悶的。

元墨覺得他就像個小孩發現了一件新玩具,眸子裏閃爍着新奇又喜悅的光。

如果這件玩具不是她,她會很開心看到姜九懷這樣一面,他這樣笑起來的樣子可真是豔若桃李。

但作為一個玩具本身,她就沒這個心情,因為姜九懷又捏了一下,這回是把兩邊臉頰都遭殃了。

“唔,肉還是少了點。”他評價,“以後得多吃點。”

元墨欲哭無淚。

都說男寵是主子的玩物,可真是不假!

“阿墨,喜歡一個人,是一種什麽感覺?”

這位主子一邊捏着她的臉頰,一邊問。

元墨整個人貼在壁上,被困在牆壁與姜九懷之間,全身都被他身上淡淡的香氣籠罩,仿佛禁锢一般,身心備受摧殘,有氣無力答:“就那樣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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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大人對這個答案顯然不滿意,元墨臉頰被重重捏了一下。

“呃錯了錯了,喜歡一個人,就是天天都要來見一見他才開心,看不見就難受,就是送許多禮物讨他歡心,就是單捧這一個,不捧其他人。”

姜九懷眯起眼:“這是喜歡人,還是捧女伎?”

元墨心說大意了,說太順口了,連忙充滿誠意地更正:“就是只喜歡你一個,不喜歡其他人。”

她的眼睛烏溜溜,屋中三顆夜明珠倒映在她的瞳仁裏,像是彙集在她眸子深處的星辰。

聲音太誠懇,太坦蕩了,仿佛一道星光,直直貫進姜九懷心裏去。

姜九懷的手頓住了,指尖明明還眷戀那又嫩又滑的手感,卻再也捏不下去了。

他不大自在地松開了她。

“你盡管放寬心待在我身邊,且當個貼身的小厮吧。”他咳了一聲,道。

元墨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就不玩了,正喜自己臉頰脫離苦海,且松了一大口氣,還好還好,只是當小厮,不是當男寵。

他莫不是被哪位仙女姐姐點醒了?

“紅館那邊不必擔心,”姜九懷接着道,“紅館那邊我自會讓人替你照應。”

一定是有哪位仙女姐姐在幫她!

元墨心花怒放。

姜家家主照應紅館,天吶,這是何等粗壯的金大腿!

她簡直想撲上去一把抱住姜九懷,被捏了半天的臉頰君提醒她控制住自己,然而臉上還是笑容滿面,止都止不住:“謝家主大人!小人這就回月心庭收拾東西!”

姜九懷覺得,夜明珠似乎太亮了。

不然,她的笑容為何有這麽耀眼的感覺呢?

耀眼到,幾乎不無法直視的程度。

他挪開視線,看了看外面:“天黑了,雪又大,讓白一走一趟吧。”

元墨忙道:“有些私人物件,白将軍哪裏認得?不過小人在揚州不熟,天黑路滑還真怕出事,能不能讓平公公陪小人走一趟?”

“嗯。”姜九懷準了。

元墨連忙告退,剛走到門邊,就聽姜九懷喚住她:“站住。”

元墨心裏咯噔一下,疑心他要改主意,只聽姜九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低沉柔和,像一縷撫過柳枝的春風:

“去把我的鬥篷披上。”

玄狐大毛鬥篷厚實柔軟,風與雪全被它擋在外面,元墨覺得從未有過的暖和。

這股暖意一股蔓延進心裏,明明是大冬天的,一顆心卻是熱騰騰滾燙燙,還顫巍巍地胡亂撲騰。

要很用力很用力地呼吸,大口大口地吞納風雪中的冰冷空氣,才能讓它稍稍冷靜下來。

平公公已經在馬車上等着了,打量她身上的鬥篷,臉色比此時的北風還冷:“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銀票,怎麽不跟主子提呢?”

“公公,你是聰明人,我要是跟提了之後,能拿到銀票嗎?”元墨道,“不是我說你,你要是一早給了我銀票,今天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

要平公公陪是假,問平公公要錢才是真。

“您老要是嫌麻煩,就把銀票給我呗。”

平公公氣結,黑着臉道:“我可以給你雙倍。”

竟有這等好事?

元墨立刻和顏悅色奴顏婢膝:“哎呀公公您真是的,其實不用這麽客氣啦……”

平公公朝天翻着白眼,實在不知道這貪財好色沒廉恥的狗東西到底是哪一點入了主子的眼。

“銀票可以給你,但有個條件。”

天下沒有白拿的銀票,元墨當然省得:“您盡管吩咐!”

“拿了錢,就再也不要回來找我家主子。”平公公取出銀票,聲音裏帶着一股森森寒意,“不然,咱家的手段你是知道的,管定有幾百種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銀票有厚厚一疊,是元墨這輩子都沒見過的厚度。

元墨的眼裏已經開始閃爍銀光,聞言卻微微一頓。

再也不能去找姜九懷了……

可姜九懷剛剛還答應替她照看紅館的,有了姜家這座靠山,紅館何愁不紅火啊!

她的猶豫落在平公公眼裏,原屬意料之中。

畢竟跟主子的恩寵比起來,銀子實算不得什麽。

“你現在雖得寵,可男寵終究是見不得光的,傳出去于主子的名聲也不好。”平公公循循善誘,“再者等到主子成婚,主子身邊可就再沒有你的立足之地,不管嫁進來的誰,能當姜家正夫人的,絕不是省油的燈,你可想過等着你的會是什麽日子?”

元墨沒有猶豫太久,很快便點頭:“好,一言為定!”

答應得太爽快了,平公公倒有些信不過:“你舍得?”

“這有什麽舍不得?我在他眼裏,只不過是一條小貓小狗,現在玩玩挺喜歡,哪天膩了就扔了。”

想到姜九懷把她擠在牆角捏臉的情形,元墨就面孔發燙,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把自己埋了。

最重要的是,她撒下的謊天知道什麽時候會被戳破,在姜九懷身邊越久越危險。

至于紅館,還是等她帶着言妩回來拯救吧!

“你知道就好。”平公公把銀票遞過去,其實心裏很替主子不值。

這麽容易就被收買了,這狗東西果然是沒有良心。

厚厚一沓銀票,不止兩倍,平公公給她湊了個整,總共六千兩。

六千兩!

元墨這輩子手裏都沒拿過這麽多錢。

可奇異地,心裏頭竟沒有多大歡喜。

她忍不住問道:“家主大人将來會娶古家的郡主,是吧?”

平公公板着臉:“這是你能問的嗎?”

“是是是,小人多嘴了,只不過覺得他們倆特別般配,若真成了親,生下的娃娃不知道會有多好看呢。”

這話讓平公公鐵板似的面孔柔和起了起來,啊,他抱大了公主的孩子,将來,很快就可以為主子抱孩子了……

看元墨不由都順眼了一些:“你這人雖有些無恥,眼光卻是不錯。”

這麽說,是真的了。

元墨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心髒最深處被拴了個繩子,繩子上墜了個什麽東西,此刻那東西正不停往下,扯得整顆心都有點難過。

她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來,珍重地把銀票塞裏懷裏收好,鼓鼓囊囊的銀票讓她整顆心安定下來。

這世上還有什麽煩惱是銀子不能治愈的呢?

何況還是雙倍的銀子!

朱大雙一直在等消息,只見是姜家馬車送元墨回來,元墨身上又多了一件極品狐裘,只怕不下千金,登時換了一付笑臉,遠遠地就出來接元墨,又惋惜地望着遠去的馬車,抱怨姜家的貴人怎麽不進來坐坐。

晚上正是樂坊熱鬧的時候,朱大雙點頭哈腰,把元墨迎進小廳。

四周笙歌缭繞,香風陣陣,元墨不由得深深呼吸。

嗯,這才是人待的地方啊。

“朱老板動不動就要趕人,誰敢進來啊?”元墨拿出那大疊的銀票,慢吞吞數了幾張給朱大雙,“喏,這些天的房價,您收好,以後可別再說爺賴賬了。”

“哎喲,哎喲,都是小人的不是,都是小人有眼無珠!”朱大雙哪裏敢要,忙不疊奉還,“這銀票公子一定要收回去,公子這樣的貴客,小人請都請不到,公子能纡尊降貴住在這裏,是小人幾世修來的福氣!”

元墨心想,這話怎麽這麽耳熟?

再看朱大雙一臉的谄媚,心口頓時一陣郁悶,原來她在姜九懷面前就是這付模樣?

元墨趕緊把這念頭甩開,由朱大雙說了幾車好話,才肯坐下來。

朱大雙又是端茶又是遞水,十二分殷勤。

元墨有幾分懂姜九懷的感受了。

好話誰都愛聽,再肉麻也不要緊,聽聽就習慣了。

等到朱大雙說得差不多了,她問道:“言妩姑娘當初是花了多少銀子買的?”

她随口一問,朱大雙張口就答:“哎喲,那可貴了,白銀一萬兩,還封了大紅包給她的幹娘……”

說到這裏,朱大雙猛然一驚:“元公子你……”

元墨點頭:“不錯,我有意為言妩贖身,開個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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