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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去打只兔子!”元墨終于找到了脫身之策,離開姜九懷的懷抱,起身就要出去。

姜九懷道:“不必。這三天你不用出門了。”

“那怎麽行?不打獵,我們吃什麽?”

“你昨日挖到的茯苓山藥夠吃上幾天,陶罐的水也夠用,你我身上都有傷,眼下當務之急,是把傷養好,再作打算。”

再次見到他頭腦清晰,指揮若定,元墨被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心中十分欣慰。

啊,她的阿九應該算是恢複了。

只是食水雖然夠,草藥卻不多,只夠換一次。

換藥之時,元墨把搗好的草藥糊在他的傷口上,手指不免碰到他的肌膚,她很快發現被碰觸的地方起了一粒粒雞皮疙瘩,他的聲音隐隐緊繃:“快些。”

元墨知道。她其實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畢竟寒冬臘月,袒着身子上藥,自然是冷得難受。

元墨心裏想着,看來這山洞還缺一扇門。

上好藥,姜九懷重新披上衣服,問:“除了薊草,你還采到什麽藥?”

那些日子被押着看醫書,元墨基本是裝模作樣,過目就忘,勉強只認了幾種草藥,這次能找到薊草,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

姜九懷看她這欲說還休的模樣,就知道她也不認得,擡手在她頭頂敲了一記:“讓你好生看書,偏不聽。”

這一下敲得并不重,聲音裏也不見怒意,敲完,指尖還從她的鼻尖滑過一下。

一時間,元墨不知道這是責備她,還是誇獎她。

所以到底該不該好生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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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生在這裏守着。”

姜九懷吩咐,說完,踏出山洞。

元墨目瞪口呆,說好的三天之內不出門呢?

你不是要養傷嗎?

不過很好,她才不想在洞裏悶三天呢,于是立即跟上。

姜九懷站住腳:“你回去。”

元墨可憐兮兮:“我陪你。”

“回去,躺着,不許起來。”

姜九懷的聲音不容反駁。

元墨只能委委屈屈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

嘤嘤嘤,太不公平啦。

姜九懷沒有在外面轉太久,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把草藥。

元墨懂了,多半是他嫌她采的藥不對,所以自己動手了。

她立即接過搗好,一面搗,一面虛心求教:“這是什麽?”

姜九懷靠在草堆上,強撐傷體出門,臉色蒼白,聲音有幾分虛弱:“蓮草。”

蓮草?有點熟悉,她肯定抄到過。

元墨用可憐的腦子拼命回憶那本藥書。

好像是活血化瘀的?

他那傷口止血都來不及,還用活血的?是嫌血流得不夠多不夠快嗎?

“好了麽?”姜九懷問。

“好是好了……”她遲疑。做旁的事都好,只對讀書認字這項十分沒有信心,饒是有疑惑,也覺得是自己記住了,可是萬一是姜九懷受傷過重失血過多記糊塗了呢?

“過來。”

元墨便過去,姜九懷伸手拉開她的衣領,元墨反射性往後退,差點一腳踏進火堆,頭發都快豎起來了。

又又來?

想想自己的反應好像有點誇張,元墨勉強挽回一下:“阿九你要幹什麽?”

姜九懷看着她,“你以為我要幹什麽?強暴你?”

“沒有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阿九你怎麽會是這種人呢?絕對不可能!”

而且你現在的傷勢,就算有心也無力啊……

話雖如此,她還是抱着陶碗隔得遠遠的,活像一只弓起背的貓。

姜九懷嘴角隐隐有一絲笑意,又止住,淡然道:“過來,給你上藥。”

元墨一愣,這藥是給她的?

她的肩膀紅腫瘀青,這藥确實是合她用沒錯……可姜九懷帶着傷在寒風中找藥,竟然是為了她麽?

元墨就像是給了抽了一鞭子,這一鞭直接抽在心上,鞭梢還浸了一抹蜜糖,又疼又甜。

“我、我自己來就行……”

只是這山洞就這麽大,她要上藥,必然得寬衣,而一寬衣不就什麽都暴露了嗎?

要不去外面?

她看了看洞外,陰沉沉地,寒風呼嘯,想想就打了個寒戰。

“我有些乏了,要小憩片刻,你動靜小些。”姜九懷說着,真個閉目養神起來,甚至還翻了個身朝裏。

太好了!

元墨趕緊拉開衣領,草藥一敷上去,肩膀一陣清涼,疼得好像沒那麽厲害了。

三天的時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只困了一天,元墨便生出度日如年之感。

先是将柴禾從高到矮排到隊,然後将每一塊茯苓與山藥都洗刷得幹幹淨淨,甚至做了一只掃帚出來,沒事掃掃地,當她想用樹枝編一扇門出來的時候,姜九懷忍無可忍道:“你知不知道什麽叫靜養?”

元墨只得停下來,可沒多久,她又發現了柴禾底下堆着些泥,咦,正好可以再做幾只陶盤……她輕作盡量放到最輕,以免吵到姜九懷。

然而姜九懷還是發出一聲長嘆:“過來。”

元墨苦着臉:“阿九,要我一動不動,還不如再我搞一道傷。”

姜九懷瞪着她半晌,終于無奈地揉了眉心,“去搓些棋子,一半圓的,一半方的。”

“是,阿九!”元墨興高采烈。

搓好棋子,再在火中烤硬,這顯然比做盤子有意思得多,等棋子們全盤出爐,姜九懷的棋盤也畫好了:“來,你先下。”

元墨興致勃勃,“啪”一下落子。

片刻之後,她重新喚醒了在爛柯山房夜夜被姜九懷殺得片甲不留的悲慘回憶。

姜九懷搖頭:“毫無長進。”

元墨氣得要棄子。

但被殺雖然痛苦,總勝過百無聊賴。

于是她一咬牙:“這局不算!我們重來!”

元墨擄袖子,哼,她的棋藝可是得盡了齊叔真傳,打遍北裏無敵手,她就不信翻不了盤!

第二局,她堅持了一炷香。

第三局,她堅持了一炷半。

第四局,她一炷香都沒扛住。

她屢敗屢戰,愁眉苦臉,頭發都撓成了鳥窩,看上去又是不服,又是頹喪。

真是可憐啊。

但不管怎樣,總算讓她安靜下來了。

姜九懷嘴角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拈起棋子,落在元墨苦心經營了半天的要害處。

“啊啊啊!”

毫不意外地,收獲了元墨的嚎叫。

将養了幾日,元墨肩上有紅腫已經消退,雖然還有瘀青,但已經無礙她上蹿下跳,挖茯苓打兔子摘草藥,忙得不亦樂乎,還用樹枝拼了一扇門,能擋住寒風,日子很過得去。

再過了一陣,姜九懷也能出門了。

元墨把金麟還給姜九懷,兩人一起去打獵時,姜九懷讓元墨負責趕兔子,姜九懷則負責射獵,一射一個準。

元墨遠遠沒有這麽好的準頭,之前射空過好幾回,然後又掘地三尺把金剛石找回來,十分辛苦。

現在她開開心心地撿起兔子奔向姜九懷:“三只啦!吃不完的還可以風幹!幹糧也有了!”

出門是打獵,也是為了找路。姜九懷把那條小船燒了,斷了姜長信追蹤的線索,水路既不能走,便只剩山路了。

只可惜到今天為止,依然沒有看到一點人煙。

兩人沒能找到更合适的住處,每天奔波之後,還是要回去睡覺,第二天再接着出門。

元墨跑過來時喜笑顏開,高高的馬尾一晃一晃,在姜九懷的眼裏,很像一條搖個不停的狗尾巴。

“坐下。”姜九懷忽然笑道。

“不用不用,我不累!”元墨快活地說。

姜九懷笑而不語。

好幾天之後,她才發現真相。

——她好像、可能、大概,當了獵狗的差?

而當時,元墨只覺得天光淡淡,草木衰敗,天地間只有他的笑容皎潔,她失了好一會兒神——這段日子明明過得比任何時候都苦,但姜九懷卻好像笑得比任何時候都多。

元墨一面替他高興,一面又替他發愁——大哥,你落到這個境地,姜家這會兒還不知道怎麽樣了,你的心情怎麽還能這麽好?

元墨有好幾次建議收拾收拾沿着某個方向上路,一直走一直走,她就不信走不出去。但姜九懷好像一點兒也不着急,一時說傷口疼,一時說天氣冷,愣是沒有動身。

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兩個人打獵遠比一個人強,所獲驟然豐厚了許多,兔子肉除了烤和炖之外,還能拿去當魚餌。皮毛風幹了,元墨将之一塊一塊縫起來,拼成了兩件鬥篷,出門可以禦寒,晚上能當被子,十分暖和。

日子等閑易過,這天除了獵到兩只兔子,元墨還發現了一頭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往姜九懷那邊趕,姜九懷一擊即中,鹿翻身倒地。

這可是了不得的大豐收。

兩人扛着獵物往山洞走,還沒走近,忽然隐隐聽到人聲。

自從來到這裏,元墨每天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找到人。

有人就有路。

有路就可以離開這裏。

但此時真聽到人聲,元墨心裏猛地沉了一下。

人聲來自溪邊。

他們漂上岸的地方。

站在這邊山頭,借着樹木的隐蔽,可以清楚地看到兩條小船駛進這條支流。

船上齊整整站着數十人,一色地裝備精良,铠甲鮮明。

是姜家府兵。

他們竟然找到這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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