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白淨葉
時已黃昏,秋風蕭瑟,黃葉飄灑。
一陣的風經過,帶起地面上一片黃葉,那葉子被調皮的她帶在空中胡亂的轉着,不斷變換着方向,後來幹脆被她帶着飛過了院牆去。
坐在涼亭內的白淨葉安靜地看着這一幕——不知為何,明明眼前是他最喜愛的秋季和夕陽西下的黃昏,他卻覺得有些寂寥。他是真的迷惑,是以就算在他下意識盯着的目标——那片已經遠去的葉子早已經不在視線中之後,他仍是盯着那一小片什麽都沒了的天空發怔。
回廊處遠遠瞧見涼亭裏情狀的王府總管白禮嘆了口氣之後,定了定神朝涼亭裏走去。
到得近前,白禮行禮彎腰到一半的動作卻在看清白淨葉的裝束之後霎時打住,他有些氣急的上前抓住白淨葉的手,果不其然手裏的觸感一片冰涼。
白禮倒吸口氣,“小姐,你這又是何苦,”正要勸解卻不知想到什麽,他語氣微微放緩,“乖,小姐,聽老奴的話,回屋去歇着可好,老奴這就喚人給你的房間添上暖爐——”
“白叔,我還想在此處待些時候。”白淨葉終是把視線從那空無的半空收回來,側身回望這個自己從小難得親近的人。
白禮本來想再勸,可看到白淨葉眼中的那抹哀求,嘴裏的話就再也吐不出來,看了會,他終是笑着撫了撫白淨葉的頭,“好,那老,”想到白淨葉剛才的稱呼,白禮停了下才繼續說道:“那白叔去給你拿件白狐裘來,小姐你就在此處等着,白叔馬上回來。”待看到白淨葉颔首,表示知道後,白禮這才急忙朝主屋的方向走去。
又是一陣風吹過,白淨葉不覺得冷,相反,他是真的愛極了這涼涼的感覺,他站起身,站在涼亭的邊沿,看着頭頂的天空,不知何時,天已暗了下來,天幕上有了零散的幾顆星辰,一眨一眨的,像是有什麽人躲藏在天幕後偷偷的對你眨着眼。
白淨葉正看得有些癡,突地,有個男音的聲響從鄰牆那邊傳過來——
“我,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是,這些葉子它就是就是——我,我也沒有辦法啊——”
“哎,別打,別打,我知道了,我繼續,繼續還不成嗎!——咦,阿七,你這是要擔水?可是都這麽晚了——”
沒有聽到回音,但隐約能聽見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又被關上的聲響。
不知為何,素來不愛管閑事,什麽聲音都是讓它打哪來回哪去的寡淡性子的白淨葉,此時卻分外想去這個不知是何處的院落去看看,可是他答應了白叔會等他回來的——所以雖然很想現在就去隔壁的院落去看看,但他硬是按捺下這份迫切的心情,看了眼頭頂的天幕後轉身坐回位置上等着。
白淨葉邊安靜聽着鄰院那時不時傳來的人語聲,邊思索着這份迫切的心情的由來,可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最後,白淨葉想着這也許真是因為今晚有些心緒不寧的緣故吧。
“哎,你說,阿七和墨魚他倆是不是有什麽關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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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幹嘛又打我,我又沒說什麽,真是,那句話說的果然沒錯,女人心海底針,最毒婦人心,啊啊——哎喲哎喲,好了好了,是我錯,我知錯了還不行嗎,姑奶奶,我這不是一個人閑着發慌,就随便找點話說說解解悶嗎,這也不成嗎。”
雖有些奇怪為何總是這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但白淨葉還是煞有興致的聽着,一雙平時總是有些寡淡的眼此時卻顯得明亮而有神。許是正是因為這副模樣實在難得,倒是令不知何時已去而複返的白禮一愣,好在他畢竟心智堅固,很快回了過神,暖聲喚了聲‘小姐’。
白淨葉回神,見是白禮,他高興的站起身,幾步走到白禮跟前,指着那面牆院高興的道:“白叔,那面牆後是什麽地方,我想去看看。”
白禮愣了2秒,順着白淨葉手指的方向看了半晌,雖有些疑惑那院子裏到底有什麽地方令小姐這般的感興趣,不過,能看到白淨葉這般的有精神也值了。
白禮沒有急着回話,而是把手上的白狐裘為白淨葉披上,仔細的打了漂亮的活結之後,後退一步,這才斟酌着開口道:“小姐,那裏啊,沒記錯的話,是府上的雜役們居住的大院,唔,至于這面牆的後面,該是和後廚相連的放柴和水缸的院落。不過,這天也晚了,小姐,不若明天白叔再派人——”
白淨葉聽到這兒,輕聲卻堅定的搶聲說道:“白叔,淨葉想去,現在就想去。”
白禮看着白淨葉,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似乎,一瞬間變了,變得——有了主見了。白禮暗自搖搖頭,真是老糊塗了,他自小姐出生之日起就看着他一天天長大,雖是安靜瘦弱了些,但怎麽能說以前的小姐就是沒有自己的主義的呢。唉,他真是忙糊塗了啊。之後便是由白禮帶路,向着那處院落走去,一路無話。
目的地到了,二人在那院子後門處站定,白禮正要向前敲門,一雙手卻伸手阻止了他,只見白淨葉朝他點點頭,深吸口氣整了整胸前的白狐裘,正要上前,不想門卻在他的手指觸上門前先一步被打開。
開門的是個一身府裏家丁普遍服飾卻自有一股書卷味的青年,此時,他正低着頭,一手抓着掃把,用半個身子抵着左門扉不讓門阖上,另一只手則努力的去拉開另半邊的門板,嘴裏嘟嚷着:“來了來了,阿七墨魚我馬上就開好門了,你倆再等等啊,這姑奶奶也真是,使喚人的本事還真是越來越——啊,總算是好了,阿七墨魚你們快——”
四目相對,兩人俱是一愣。半晌,四周寂靜無聲。
“咳咳,”白禮清了清嗓子,從白淨葉身後走出,來的路上他剛才已經在心裏斟酌了許久,想好了大致說辭,加上剛才站在在白淨葉背後時他已細細觀察了面前這家丁模樣的人半天了,發現這人還是自己熟悉的,遂直接開口道:“你,我記得你是1年多前因着那對兄弟的求情才一起留在王府做差事的那個落魄書生吧,恩,我記得,那時他們是喚你原書生?”
那書生模樣的人早把手上的掃把放在了一邊,向白禮輕輕施了一禮之後,他擡頭回道:“正是小人,白總管你客氣了,小人現在的情狀哪還能算得上讀書人,小人單名一個書字,您叫小人原書就行。”
白禮正要再說,卻聽見身旁傳來一聲很輕的聲音,卻是一直安靜聽着的白淨葉出了聲。只是那一聲實在太小,白禮沒有聽清,他側身問道:“小姐,你方才說的是?”
因側過身的關系,白禮并沒有看到他叫小姐的時候,他面前那叫原書的家丁不知為何卻在同時不察覺的身子震了震,但很快恢複原樣。
白淨葉攏了攏脖頸兩旁的白狐裘,沒有回白禮的話,他上前幾步,徑自走到原書面前,輕聲問:“原書,你說你叫原書?”
原書有些無措的看着白淨葉,忽地不知他想到什麽,忙低下頭去,告罪道:“是,原書就是小人的名,不知小姐——”
白淨葉打斷道:“你方才說現在的你算不得是讀書人卻是為何?”
原書沒有擡頭,低頭答道:“回小姐,這原是小人的一點不值當說得往事,您是真的想聽嗎?”
白淨葉柔聲答道:“我想聽。”
沉默了2秒後,原書正要說些什麽,這時,幾人耳邊起一個少年的冷淡聲音,“原書,白總管,還有小姐,你們這是——”
原書擡起頭去看,見是擔着水的阿七和墨魚回來了,他莫名的松了口氣,還未及開口,一旁的白禮站出來說道:“小姐,這門口到底比不上屋子裏暖和,我們還是進去坐着再慢慢說可好?”
白淨葉颔首默認,于是一行人陸續進了門。
待坐定之後,白淨葉取下肩上的白狐裘,遞到等在一旁的白禮手中,然後好奇的打量着現下所處的這間房間。
安靜,這是他的第一感覺,然後就是溫暖,是啊,溫暖,明明只是不大的王府雜役們統一規格的空間,卻硬是被它的主人弄出了一股悠然自足的逍遙感——除了床榻和幾張椅子外,那看得出重新糊過得窗子下方,擺放着一株白淨葉叫不出名的綠色植株,窗子的上方則墜着一個樸素的竹片組成的竹風鈴,風吹過,便發出一種沉穩的有韻律的聲響。而窗子遠一些的地方,則是一處由幾面覆蓋了麻布的屏風組成的空間。
白淨葉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走到那屏風跟前,左右打着轉。
白禮見狀上前問尋道:“小姐,是否要老奴幫你掀開這麻布看看裏面的情況?”
白淨葉搖搖頭,正要說什麽,卻見自進院後,就告罪說有事要處理例外要準備些茶水,只簡單給他和白禮指了方向讓他們來這間房先歇息之後,便不見蹤影的幾人陸續進來。
當先的是那個叫阿七的少年,然後是叫墨魚的黑衣男子,最後,則是先前一直與他交談的落魄書生,原書。
待得幾人走到近前,白淨葉問了句,“這房子的主人可是你?”
他問的是名叫阿七的少年,不知為何,明明剛才一個照面下來,他知道面前的三個人都不是那種外向和愛說話的人,他卻莫名覺得,這房間該是屬于這名叫阿七的少年的。
阿七點點頭,他看了下白淨葉和白禮所站得位置,然後他直接上前,動手掀了那幾張麻布,待把手裏的麻布簡單卷成一團放在角落後,回身邀請道:“小姐可是也對奕棋感興趣?小子鬥膽,請小姐和小子來上一盤回字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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