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破滅 你是不是哪裏招惹了小姐

織裏巷不大, 因地處偏僻,采買不便,攏共才沒幾戶人家。

叩門稍一打聽, 便得了确切的住處。

夜色深沉, 住戶勞累一日, 到了這個時辰,大多已滅燈睡去。偶有幾戶人家燃着火燭, 堪堪給這陰山背後一點光亮。

二人行至一戶破落的土屋,屋外竹木編制的籬笆圍了一圈, 竹門輕掩,并未阖上。

祁荀推門而入, 卻見屋內一片漆黑,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叢昱取了屋外的油燈,火星跳動了一會,蹿得細長。他環視一圈,發覺屋內被褥整齊,半點沒有歇下的痕跡。

“主子。她該不會跑了吧?”

說着, 叢昱着手去翻木櫃, 木櫃鎖扣向上翻着,顯然是沒有落鎖。

油燈一照, 裏邊空空如也。

叢昱回過身子,這才發現祁荀面色深沉得可怕。

也是。

好不容易有些線索,還教人跑了, 換作是他,也不會有甚麽好脾氣的。

祁荀接過他手裏的油燈,指腹撚着桌面殘留的燭淚。

屋內透着一股濃重的藥草味,他尋到煎藥的爐子, 爐子冒着熱氣,想來應是還未走遠。

祁荀滅了油燈,喉間擠出一字:“追。”

漆黑的夜裏劃過一道光亮,繼而雷聲大作,悶響了好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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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音掩上窗子,叮囑道:“今夜又是一場大雨,小姐切莫貪涼,萬不可蹬被子了。”

白念趴在榻上,雙腿折起,雪白的手托着小臉,津津有味地瞧着上回未看完的秘戲圖。

她沒将流音的話聽進去,惹得流音繞過屏風一探究竟。

“好呀小姐,您怎偷偷瞧這等畫冊。”

白念像是饞嘴偷吃的小孩,被抓個正着,她委屈巴巴地望向流音,大言不慚道:“我就覺得近幾日畫工薄弱,想看些畫冊練練筆觸。”

若非流音在書肆瞥過幾眼,她險些就信了白念的鬼話。

“小姐拿秘戲圖練畫工?能練出甚麽?”

白念嘟囔着爬下床榻:“怎麽不能練了,我畫于你瞧。”

她鋪開宣紙,掭了筆墨。

細軟的狼毫貼着紙面,勾勒出一個男子的身形。

流音端着油燈自己去瞧,紙面上除了男子的廓形外,壓根瞧不出這人的面容。

“小姐,這誰呀。”

白念筆杆抵着下巴,正思慮下一筆該落在何處。

忖了半晌,她先在男子肚腹處畫了三條橫線,一條豎線:“你瞧,這不就畫出來了嗎?”

流音掰着手指,認真地數了數:“八塊耶。”

說着又去翻了手裏的秘戲圖。

“可是小姐,這畫冊的男子膀大腰圓,與你畫得有些出入。”

白念心虛地“嗯”了一聲,讨嘉賞似的問道:“你不覺得我畫得更好看些嗎?”

流音點頭。

确實如此。

誰不喜歡身形硬朗的男子呢?

這同男子皆喜歡身形曼妙的姑娘是一個道理。

“那小姐畫得是誰?怎沒有五官呢?”

白念卷起畫稿,吹熄桌案上燃着的燭火。她推了推流音:“好流音。你家小姐困了,快去歇下吧。”

流音乖乖地點頭,直至她出了屋子,白念複又偷偷地拿出畫卷。

她提筆描下五官,最後在高挺的鼻梁下畫了一道橫線。

“你平日裏便是這般抿着嘴,不茍言笑的。可不能怪我将你畫成這樣。”

白念輕輕卷起畫卷,畫卷貼在胸口,小姑娘眉眼彎彎,腦海中全是男人清隽的面容。

一場大雨落下時,祁荀正在織裏巷一刻不停地搜查。

這場雨來得及時,就算是撐着油傘,也不可避免地打濕衣裳。

婦人身患喘疾,又才用了藥,想來應會顧及自己的身子,找一處可堪避雨的地方。

離織裏巷最近的,唯有北面破舊的小廟。

祁荀功夫極好,縱身一躍,腳底劃過樹枝,唰唰聲過後,壓落不少殘挂的雨珠。

從高處往下望,破廟裏燈火幽暗,臨近草垛處,有一梳着婦人發髻的身影不斷晃悠。

祁荀眉頭微松,徑直朝破廟走去。

興許是感知到外邊的聲音,婦人心裏一緊,忙隐身于敞開的門扉後。

祁荀瞥了一眼門扉,并未戳穿。

他坐在草垛上,對叢昱說道:“這雨頗大,一時半會應是停不了的。”

“那今夜還走嗎?”

祁荀撥了撥額前頭發,緩緩開口:“走,怎麽不走。聽聞這破廟邪乎,半夜總有孩提啼哭的聲響,你若是不怕,便在這處歇下。”

饒是知曉小侯爺打得甚麽主意,叢昱仍是被他森然的語氣吓着。

更遑論是躲在門後的老婦人。

她手裏的包袱重重地砸在地面,裏頭殘存的頭面撒了一地。

祁荀沒有起身,他瞧好戲似的盯着撿頭面的婦人。

直至她盡數撿完,想要跑出破廟時,叢昱才伸手攔住了她。

男人怒斥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一別十二年,高嬷嬷,別來無恙啊。”

老婦人身子一僵,面色慘白。她不敢轉身,只緊緊地摟住身前的包裹。

“公子認錯了,我不姓高。”

祁荀掀眼,沒将她的話放在心上:“高殊,綏陽莫城縣人,十四年前因欠債轉入寧府當差,在将軍夫人跟前伺候,兩年後一場大火,死的死傷的傷,能活命的皆在冊登記,唯有你不見了蹤影。”

“實在不知公子在說些甚麽。我要回去了,屋門還沒落鎖呢。”

老婦人到底是風裏雨裏來的,便是事态發展啊至這個地步,她仍是躬着身子鎮定自如。

教人聽不出半點問題來。

外邊風急雨斜,一道橫飛的閃電驟然照亮漆黑的夜空。

得虧這一瞬光亮,叢昱這才瞧清婦人驚恐慌亂的面容。

“叢昱。”祁荀遞了個眼神,叢昱會意地搶過婦人懷裏的包袱。

祁荀拿着佛像前幽燃的火燭,緩步走去。

包袱裏除了些尋常衣物外,還有幾個支離破碎的頭面。

“花絲鑲嵌。這可不是民間手藝。嬷嬷若是不認,不妨去縣衙走一趟。司珍房的首飾落入嬷嬷手裏,旁得暫且不論,胡亂謅個盜竊罪名卻是信手拈來。縣衙刑法重,屆時,還望嬷嬷能活着出來。”

“你們是誰?為何要為難我一個老人家?”

婦人臉上多細紋,被祁荀一吓唬,眉頭的’川’字擰得更深了。

祁荀拿出腰牌,腰牌上的’字’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嬷嬷半張着嘴,眼睛瞪得渾圓,她想說話,卻因害怕過頭反而失了聲。

破廟裏地處僻遠,早已荒廢。除了燭火呲燃的聲響外,廟內靜得可怕。

半晌後,外邊雷聲漸息,雨勢減弱。

高嬷嬷知曉自己走投無路,只好如實回道:“這些确實是夫人身前的遺物。有些是夫人心善賞下來的,有些則是我出府時順手帶走的。”

“你順手帶走的應不止這些吧。”

這話裏的意思,高殊再清楚不過了。

幾件頭面不足為重,重要的是她帶走的那個人。

可她不能認,她一認,眼前之人壓根不會給她退路。

祁荀猜準了她的心思,覺得好笑。“你不認,我便會放你走嗎?”

高嬷嬷大駭,十二年過去了,之前躲在将軍身後的人,顯然變了。

變成氣勢淩人、狠戾可怖。

“是。小小姐是我帶走的。”

祁荀手裏的燭火一晃,險些燙到手。他強忍将要失而複得地喜悅,開口問道:“那她現在何處?”

高嬷嬷面如土色,沉默良久。她一生做過不少虧心事,唯有這麽一件,十二年來,一直壓在心口,揮之不去。

安身寧神的藥也喝了不少,卻仍是在午夜夢回時,大汗淋漓。

“快說。”叢昱在一旁催促着。

仿佛等得時間愈長,愈沒甚麽好消息。

果不其然。

高嬷嬷嗓子微啞,搖了搖頭:“興許是被人撿走,興許是死了。老奴也不知道。”

一盆涼水徹頭澆下,比外邊的春雨還要冷上幾分。

祁荀怔怔地望着手裏的火星。燭火一會兒蹿高,一會兒又如黃豆大小。

夜風一吹,眼前的橙黃色火星突然滅了。

焦黑的棉芯冒着似有若無的煙,最後一滴燭淚落在祁荀的食指上。

“主子。滅了。”叢昱想伸手接過。

卻見祁荀一動不動,拇指在食指的燭淚上反複摩挲。

先前習慣了杳無音信。

遲遲找不着人時,雖有失落,卻也在堪能接受的範圍。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些火星,以為要撥雲見日,迎來曙光,到頭來卻是說滅就滅了。

祁荀腕間送力,蠟燭被擲于破廟的某個角落。

他的眼神一寸寸冷下去,落在高嬷嬷身上時,恨不能将她千刀萬剮了。

若非她抱走寧音,惹得将軍夫人拼命往回折,她們二人也不會落得下落不明、命喪火海的下場。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祁荀擡眼,早沒了方才的好脾氣。他的聲音裏是遏制不住的怒氣:“寧音去哪了?”

下了一夜雨的,直至子時,雨才徹底停了下來。

扶安院的石燈依然有光,倒映在院內積水上,黃澄澄的,反生一股暖意。

祁荀停住步子,沒往偏房走,反倒入了扶安院的院子。

一步兩步,最後在主屋門前停下。

今夜,高嬷嬷的話宛如當頭一棒,将他十二年來的希冀打了稀碎。

高嬷嬷說,她抱走寧音,實在是缺錢。原以為将她賣給人牙子,能解燃眉之急。

誰料十二年前西梁戰火連連,食不果腹,三歲大小的姑娘身嬌體弱,又幹不了重活,買回去憑空多了一張吃飯的嘴,實在沒人敢要。

高嬷嬷實在沒轍,便狠心将她仍在逃亡永寧的路上。

聽到這些話,祁荀眸子猩紅,胸口仿佛壓了重石,久久喘不過氣來。

他差些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白府,又如何站在扶安院門前的。

屋檐處還挂着雨珠,每落一滴,無異于刺在他的胸口。

祁荀的手撐在梁柱上,正當他想要離開時,屋門’嘎吱’一聲響了。

洋洋盈耳的聲音落入耳裏。

“阿尋,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兒?”

白念披着毛圈鬥篷,赤腳站在他面前。

祁荀的衣裳濕了一片,他生怕水汽弄濕白念的鬥篷,稍往後退了一步。

“我睡不着,便出來随意走走。”

事實上,他也不知怎地就來了扶安院。仿佛見到小姑娘,這心裏才能舒坦些。

白念眨了眨眼,眸子比地面的積水還要清澈。

阿尋說’随意’,她自是不信。若非遇上煩心事,亦或是想起不堪的過去,誰大半夜跑出來淋雨呀。

只是祁荀不願說,白念也乖覺地不問,她生怕自己口無遮攔,說出些傷人的話來。

“外邊涼,快進屋吧。”

白念拽着祁荀的手往裏走,轉身取來曬幹的帨巾,遞至祁荀手裏。

“春雨易染風寒,你可別忘了,我前段時日沒少遭罪呢。腥苦的藥大碗大碗喝,流音還不準我吃甜食。所以你不能凍着,生病可難受了。”

白念慣是能說,一開口便叭叭說個沒完。

她捧來手爐揣在祁荀懷中,四目相對,她才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是不是我吵到你了呀?”

祁荀搖頭。

他是不喜吵鬧,可經不住白念盈耳的聲音。瞧她小嘴一張一合,他這心裏反倒了有了慰藉。

“子時了,小姐怎麽不睡?”他眼神一掃,落在桌案平鋪的畫紙上。

“這麽晚還在作畫?”他輕笑一聲,正要去瞧。

白念驀地瞪圓眸子,傾身俯在畫案上,她撈起畫紙,背過身,偷偷摸摸地卷了起來。

她畫得那些東西,同祁荀有關,又不太正經,完全是小姑娘暗藏的小心思。

這些小心思若教眼前的男人瞧見,那可真是丢臉。

白念将畫卷緊在懷裏:“我胡亂畫的,入不了眼。”

“我倒是學過一二。小姐若想學,我可以教你。”

祁荀只聽聞白家小家墨寶極差,連換幾位夫子也沒能救回來。至于丹青水墨,想必還有挽救的餘地。

白念沉吟半晌,并未應下。她心虛地瞥了一眼手裏頭的畫卷,阿尋能教她甚麽?教她如何畫秘戲圖嗎?

雖這般想,可她仍是留了情面:“好呀。等你何時得空,便來教我吧。”

她是留了情面,可祁荀沒留。

“我現在就有空。”

“現在?”

現在都子時了。

祁荀處理軍政要務沒少熬夜,可他似乎忘了,眼下與他同處一室的,不是那些皮糙肉厚的将士,而是嬌裏嬌氣的的白家小姐。

祁荀繞過她,拿筆蘸水:“筆尖不能太濕,更不能見水珠。”

白念嘆了口氣,乖乖坐在椅上。

月朗星稀,燭火幽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原能漾起不少波瀾。偏他們二人湊在一塊兒,不是讨論調墨的技巧,便是商談筆觸的濃淡。

“阿尋,你不累嗎?”

祁荀站在她身後,頗有種老夫子盯她練畫的架勢:“能幫到小姐,自是不累的。”

白念撅着小嘴,可她累啊。

她已然畫了不少男子的廓形,到了這個時辰,手腕處隐約泛着酸痛。握筆不穩時,原先想以淡墨描遠山,陡然變成了突兀的濃墨。

好端端的山景,被她畫得歪七豎八。

祁荀搖了搖頭,接過白念手裏的狼毫,幾筆過後,才勉強修複了這幅山水畫。

白念咬着指頭,瞬間清醒。

男人握筆時,正巧從身後環住她的身子。她的腦袋抵在祁荀的下颌處,說話時還能清楚感知男人微震的喉音。

白念身子一緊,一手牢牢攥着垂落的衣裙。

昏黃的燭火烘着她嬌美的秀靥,秀靥上浮着兩抹淺粉。

遠山景修改完,祁荀好似才反應過來:“是我大意了,小姐可是累了?”

白念飛快地搖頭,幾乎脫口而出:“我不累的,還能再畫。”

祁荀卻是不依她了。

今日本就有些失态。

沒尋着音音,心裏像是像蟻蟲齧噬,擱在平日,這些摧心的不快意,他一人熬至天明,也就過去了。

偏今夜,他總想着見白念,唯有見着白念,整個人才舒坦些。

祁荀盯着身前嬌俏的身影,他幼時也是這般教小阿音練字的。

可那時寧音還小,握筆不穩,他便想着,等音音何時長成了,他再好好教她。

眼下,興許是沒機會了。

十二年前,饑荒戰亂,一個三歲大小的姑娘,如何能在寒冬臘月裏熬過去。

就算是僥幸被人撿了,線索殘缺,光憑小姑娘身上那枚二指寬玉牌,無異于水中撈月。

祁荀一手撐着桌沿,若有所思地怔立。

“阿尋,你怎麽了?”

白念轉身,祁荀棱角分明的臉驟然出現在眼前。她瞥了一眼,而後垂下眸子,将眼神落在撐桌的手上。

祁荀正在想寧音的事,壓根沒發覺二人貼近的距離,他手臂緊實,袖口挽至臂彎,只那麽一撐,青筋乍現,線條流暢,眼前的小姑娘瞬間亂了呼吸。

白念戳了戳他的青筋,壓下去又能自己彈上來,很是有趣。

“我手臂上怎瞧不出來。”

說着她去挽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截瑩白的小臂。

祁荀回過神,同她四目相見,瞧見她笑語盈盈的模樣,恍神呢喃道:“音音...”

白念挽袖的手一僵,桃腮帶笑的臉上暗了一瞬。

“音音?”她複又念了一遍,總覺着在哪聽過。

然這不是緊要的,比起熟稔的小字,她更在意音音是誰。

光聽名字,應是位姑娘。

白念抿了抿嘴,伸手推了祁荀一把。

二人共處一室,離得這般近,她險些羞紅臉,可阿尋嘴裏喊得,卻是旁人的小字。

她瞧得清楚,那男人在喊’音音’時,莫說是語氣,就連眉目也柔和不少。

祁荀被她輕輕一推,後退了一步。二人離了些距離,他才明白方才貼得過于近了。

“小姐,是我失禮了。”

白念擡眼去瞪他,氣得她身上的鬥篷也滑落一半。

甚麽失禮不失禮,難道方才唯有她一人胡思亂想,覺得暧昧旖旎嗎?

“我累了。你回去吧。”

白念沒了興致,也不管畫案上還未幹涸的山水畫,整個人往榻上一躺,翻過身子,将小臉埋在枕間。

聽着屋門嘎吱的回響,她才側過身子,對着被褥一頓亂蹬。

翌日清晨,地面仍有些濕漉,早春的粉白色小花歷經風雨摧折,曳了一地,扶安院內,像是鋪了條花路。

白念輾轉反側一夜,沒怎麽睡好。流音進屋幫她洗漱時,她正頂着烏青的眼圈,疲懶地坐在榻上。

“昨夜雷響雨大,小姐是不是沒睡好?”

白念搖了搖頭。

她哪是因這風雨失覺。

阿尋嘴裏的’音音’,才是最撓心肝的。

“流音,我問你樁事。你說若有人下意識地喊別人小字,那他是不是很在意這人?”

流音推了推窗子:“要我說,豈止是在意,分明是每時每刻都放在心尖上,一刻也不敢放下。”

聽了流音的話,白念立馬酸了鼻子。

午膳過後,積雲消散,日頭懸于屋頂。

白念正在屋內小憩,合眼不過半柱香的時辰,院外便傳來一陣熱鬧的聲響。

她挑簾向外走,卻見她的阿娘攙着一束發男子,滿臉堆着笑意。

白念只以為府裏來了客人,她理正衣襟,走上前開口問道:“阿娘,可是來了貴客?”

柳氏今日心情極佳,她拍了拍白念的手背:“這是我流失在外的侄兒,柳詹。我瞧他可憐,便将他接進府裏小住一段時日。”

被喚作柳詹的男子挪近步子,他瞧見白念時顯然愣了一下。

興許是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姑娘,他一雙眼直勾勾的,恨不能貼在白念身上。

白念被他瞧得不自在,垂下腦袋後退了一步。

這個舉動落入柳氏眼裏,面上笑意皺斂,眼底全是疏漠,仔細瞧還能瞧出幾分嫌惡。

“阿詹,我帶你去住處瞧瞧。東廂房院落大,平日得空,也可在院裏念念書品品茶。”柳氏扯了扯他的衣袖,附耳告誡道:“我不好容易将你接來,往後那種地方斷不可再去了。”

柳詹四下掃視,走走停停,眼神落在白府上下每一處角落。

白念默不作聲地跟在身後,家裏來了客人,她理應做到地主之誼,折回扶安院也不像話。

柳詹轉着轉着,便轉至白念身側:“阿姐。這院內的東西,能值不少錢吧。”

白念見他兩眼冒着精光,心裏咯噔一下,說不上來甚麽滋味。

她素來不是貪富嫌貧之人,只瞧見柳詹的怪舉,總覺得心裏不安。

可這柳詹到底是阿娘的親眷,阿娘待他好,将他接來同住,同她也算是血緣近親,随意揣度,實在不像話。

白念露出笑意:“阿詹可有喜歡的?”

聽她這般說,柳詹的眼神亮了亮:“我能要?”

話音甫落,柳氏便揪着他的耳朵,好一頓責罵。

早在柳詹來白府前,常嬷嬷便将東廂房收拾了出來。眼下,院內還有幾個人手,祁荀也在那。

白念瞧見他,很快便垂下腦袋。反倒是祁荀,放下手裏頭的活,上前問安。

“小姐昨夜沒睡好嗎?”

白念鼓了鼓嘴,點了兩下腦袋:“你怎麽在這?”

“東廂房缺人手,夫人便着管事的,從扶安院分去幾位。”

“從扶安院撥人?”流音的反應比白念還要大些,東廂房住着的這位,怎麽說也不算是白家的人。随意撥幾個侍婢伺候,已是足夠。

怎反倒從扶安院這兒要人呢?

“小姐。阿尋是在你身邊伺候的,怎能教他去東廂房?”

白念眉頭微蹙,轉身望向熱絡的屋內。她的阿娘攬着柳詹的肩,向來自持的臉上笑意橫生。

她自幼賴在柳氏身側,柳氏這發自肺腑的笑,她只見過幾次。

縱使白念不斷寬慰自己,阿娘是主,柳詹是客,主人家盡誼,哪有哭喪着臉的,任誰都得擺出眉歡眼笑的模樣來。

可她仍覺着,眼下身處東廂房,她才是客居的外人。

外頭陡然吹起一絲涼風。

白念肉眼可見地瑟縮了一下。

祁荀下意識地替她擋風:“柳公子這廂也安置好了,小姐莫要站在風口,仔細着涼。”

白念小臉蔫蔫的,生怕自己疲倦的模樣,怠慢了客人,也沒多留,擡腳回了扶安院。

流音還有些事,沒回。

她瞥了祁荀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話就問。”

倒不是扭捏作态,實在是她有些怕祁荀。

“我想問,你是不是哪裏招惹了小姐?”

祁荀的眉頭攏在一塊。他何時招惹小姑娘了?昨夜還一起學畫呢。

見祁荀不開竅,流音複又說道:“否則依照她的性子,定是不願你留在東廂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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