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救出 我在外邊也能陪念念說話

李長安生怕莳花樓亦或是祁小侯爺的人追來, 他差使車夫一刻不停地趕路,直至深夜,都不敢停下歇息。

馬車內, 白念雖是周身勞頓, 可她困意全無, 難以入眠。

睡不着,便想同流音說些話。

“李公子也要去綏陽?”

白念還以為李長安只是護她出城, 可眼下出城好一會兒了,也不見他折回永寧。

“李公子正巧去綏陽參加春闱。”

“今歲春闱不是拖延了嗎?”

流音捏了捏她的掌心, 眼神落在緊阖的轎簾上:“是為了救小姐,謊稱要早幾日去綏陽靜心備考。”

白念抿了抿嘴, 對流音說道:“外邊風大,他是參加春闱的,可不能凍着,請他進來坐吧。”

流音“诶”了一聲,挑開簾子。

李長安同車夫并肩而坐,他緊緊環住手臂, 披風獵獵作響。

“李公子, 外邊涼,進來歇會吧。”

李長安沒有回身, 他想着白念這幅模樣,應是不願教人看到的。

故而他目視前方道:“我沒事。”

白念知他顧慮甚麽,不過是怕自己難堪罷了。可事情都這般過來了, 她也不是矯情扭捏的人。

李長安已為她做了這麽多事,她怎好讓他在外邊吹着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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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子,無妨的,左右我也歇不下, 不若說上會話。”

李長安猶豫了一會,轉身對上白念靈動的眸子,立馬紅了臉。

“我...我在外邊也能陪念念說話。”

遠處晨光傾灑,雲霧騰騰。

馬車行駛到綏陽時,霧氣撥散,破雲而出的驕陽落在氣勢恢宏的城門上,守城的将士身着盔甲,盔甲銀光耀耀,莊嚴肅然。

因這幾日西梁并不安穩,是以出入城門守衛森嚴。官兵盤查詢問了一番,得知他們是前來赴考的考生,簡單搜查後,并未發覺兵刃,便将他們放行。

入了綏陽,衆人都松了口氣。

白念挑開小簾,探出腦袋。

長安街陸陸續續有攤販開鋪買賣,再過一會兒集市人驟多,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李長安因參加科考,是以來過幾回綏陽,他環視着周圍,感嘆道今時不同往日,若非一場兵變,這八街九陌的綏陽城,應更熱鬧才是。

他們尋了一處客棧落腳。

換洗一番,拾掇幹淨後,白念也沒歇下。

沈語安走前,特地給了白念沈家的府宅,她一路詢問,不出一會就叩響了沈家府門。

今日沈語安正巧在府內,她瞧見白念,先是一愣,瞥見其微紅的傷勢後,沒詢問緣由,兩道清淚簌簌而下。

依照二人交情,沈語安無需多問,便知白念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話不多說,直接從藥櫃裏拿出消腫祛疤的藥膏,捧着白念的小臉說道:“這藥膏療效極佳,你這張臉可不能留下甚麽疤痕。”

白念乖乖上藥,敷完藥才将這幾天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沈語安胸口起伏不止,衆多怒氣堆積在一塊,竟不知從哪一樁開始罵起。

措辭半晌,她拍了拍桌案道:“柳氏同柳詹想必早就有來往,白家的家財,定是一早就被他倆挪用了。還有那個喚作‘阿尋’的下人,你對他這般好,到頭來他卻跟趙婉跑了?”

沈語安氣得喝了盞茶:“狼心狗肺,全然沒一個好東西!說起來,我前段時日好似在長安街瞧見趙婉了,彼時只以為自己看走眼了,照你這般說來,她興許是同阿尋來了綏陽。”

白念擡眸,眼底劃過一抹驚喜,然那抹驚喜很快又被落寞掩蓋。

她心裏寄挂阿尋,可阿尋心裏應是有了別人,否則又怎會連聲招呼也不打,匆匆出了城門。

白念搖了搖腦袋,轉了話鋒道:“宣平侯府的小侯爺你可見過?”

沈語安愣了一瞬,她來綏陽這幾日,倒是時常聽百姓提起祁荀,若說謀面,那倒是從未有過。

“他先前不在綏陽,四日前才回來。聽聞他一回來就被聖上委以重任,忙得焦頭爛額。”

“焦頭爛額?”白念嗫嚅着。

既是焦頭爛額,他又會怎會得空為自己贖身?

叢昱忙了一夜,翻遍整座永寧城,也未能将白念找着。

眼瞧着祁荀的面色愈發凝重,叢昱腿軟地跪倒在地:“主子是小的辦事不力。”

他家主子不惜告假,放下手頭的緊要事連夜趕來,奔波了一夜,至清晨時分還未阖眼,而他卻将人看丢了。

祁荀沒功夫找他算帳,城裏沒有,顯然是出城了。二人至城門一問,果然聽聞夜裏有一輛馬車趕在城門關閉前出了永寧。

聽守城的官兵說,馬車上坐着的是永寧刺史之子李長安。

李長安有文書在手,亦是李裕獨子,官兵壓根沒有盤查,他們一路暢通無阻,直至出了城門。

提起馬車,祁荀突然記起昨夜趕路時,确實有一輛駕駛急促的馬車同他擦身而過。

只是他急于趕路,目不斜視,以致二人生生錯開。

依照馬車行駛方向,他大致猜着白念去了哪兒。

如若是綏陽,那麽白念定然會去沈宅尋沈語安。

祁荀翻身上馬,牽動缰繩,馬兒引頸長嘯,馬蹄重重地踏在地面上。

叢昱急得在後邊兒喊道:“主子,您一夜未歇了,眼下又要去哪兒呀?”

午膳過後,困意襲來。白念從未趕過夜路,偶爾趕那麽一次,只覺得渾身酸痛,手腳齊齊泛麻。

沈語安領她在躺椅上躺下,和煦的暖陽落在她的身上,恍如新生。

整整四日,她日日提心吊膽、郁郁不樂,夜裏睡得極淺,稍有風吹草動,便能從睡夢中驚醒。

眼下身側有了熟悉的人,熟悉的氣味,她驀然發覺,有時候甚麽也不做,光是這般靜默無聲地坐着,日子也是舒坦的。

“你接下來可有甚麽打算?我府裏正巧有間屋子空着,你且住下。”

白念搖了搖頭:“我一會兒得去蘇伯伯那兒一趟,看他能否尋出阿爹的線索來。”

“那我陪你一塊。”

白念點頭。

大約小憩了一個時辰,白念心裏惦記阿爹,便怎麽也睡不着。

二人出了沈宅,左右打探之下,才來到蘇穆的府邸。

門房見着生人,疑惑地打量了一番,問其來意,只道是來尋蘇穆蘇大人的。

門房嘆了口氣道:“蘇大人早在半年前就被聖上調去應郓了,姑娘若要尋,怕是得去應郓。”

白念瞪圓了眼,應郓那地,她倒是聽阿爹提起過一二,是個風沙漫天、夏炎冬寒的地方。她遲疑了半會,并未離開,在門房将要阖門那瞬,要來了蘇穆在應郓的住地。

“念念,你要去應郓?”

對上沈語安錯愕的眸子,白念“嗯”了一聲:“蘇伯伯認識的人多,手底下又有不少下屬。他同我阿爹是結義的交情,幫我尋人也方便些。”

“可應郓偏遠,你一人我如何放心得下。你且住在綏陽,我央阿爹去尋也未嘗不可。”

白念抿了抿嘴,她如何不知沈語安待她好,又如何不知沈伯伯也是極為仗義之人。可沈伯伯才來綏陽沒多少時日,自己尚且未在太醫署站穩腳跟,她怎能再拿這等事去勞煩他。

“無妨的。有流音陪着。待我尋到蘇伯伯,定是第一個給你捎信。”

沈語安抿了抿嘴,心裏十足地放心不下。白念沒出過遠門,家裏又出了這樣的事,身邊沒個可靠之人,她實在不想不願她遠赴應郓。

可白念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了。平日裏溫溫婉婉,嬌軟可愛,一碰着自己想做的事,誰也難勸。

這是骨子裏帶來的。

“阿爹待我這般好,沒回遠海皆給我帶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這回他定是也帶了,只不過不小心弄丢罷了。”白念拉着沈語安的手:“我若是不去,心裏難安。”

沈語安嘆了口,話說至此,她總不能攔着。

“你打算何時動身?”

“明日清晨。”

翌日清晨,白念将一切收拾妥當,走出客棧時,沈語安準備好的馬車已然侯在屋外。

一袋沉甸甸的銀兩落入白念手裏,沈語安滿懷歉意地說道:“近幾日阿爹在太醫署忙于太子殿下的病情,阿娘又因風寒下不了地,眼下我只能待阿娘身體好些,再往北上來尋你。”

白念臉上挂着一抹淺笑,如春風和煦:“你寬心,我一人能成。”

李長安也站在一側道:“沈姑娘寬心,我會平安将念念送出城的。”

離春闱約莫還有十五日左右,若是來回于應郓,定然趕不上會試,偏他放心不下白念,說甚麽也要親自護她出城。

沈語安瞥了他們二人一眼,自打聽聞‘阿尋’那些糟心事後,她瞧李長安當真是愈發順眼了。

三人圍簇在一塊又說了些話,正要上馬車,卻見前邊官兵成列,身後跟着好些身着盔甲的将士。将士神情莊嚴,步調一致地往城門外走去。

“語安,這是怎麽了?”白念緊了緊手裏的帕子,沒見過這陣仗。

沈語安心裏一緊,問了幾個過路的百姓,也不知發生何事。她總覺得近幾日西梁并不安定,內有外亂,恐要變天。

說起變天,頃刻間黑雲壓城,涼風嗖嗖地直灌脖頸。

“趁着天早,快些走吧。”

白念攏緊鬥篷,點點頭,上了馬車。

車轱辘聲由近至遠,馬車沿着長安街駛離,白念頻頻挑簾外望。

長安街上依然車如流水馬如龍,看似太平盛世、一片祥和,實則暗潮洶湧,危機四伏。

馬車駛至城門,李長安原要在這兒折返,可他方才瞧見那些将士後,心裏有些放心不下,便打算再送上一段路程。

白念推卻了好一會也拗不過他,只能由着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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