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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咒具的過程, 總體上還是順利的。
第六天吃過晚飯之後,橘町枝檢查完最後一把木劍,感受到裏面已經趨于平穩的咒力波動。
“差不多到極限了, ”夏油傑說, “繼續輸入咒力的話, 這些木頭随時可能因為超出上限而碎掉。”
是粉碎, 甚至不是折斷。
橘町枝點了點頭, 認真地說了句謝謝。
雖然說着“分工合作”這樣的話, 但是, 在制作咒具這件事上, 對方顯然是出力更多的那個。
接下來,就看她的了。
之後的幾個小時,橘町枝都在思考, 應該找什麽機會接近童磨。
時間不能拖太久。畢竟這種木劍制成的臨時咒具, 裏面的咒力不至于像漏水一樣三秒沒, 但最多也就堅持三天。
沒想到,就在這個下午, 橘町枝正在房間裏對着裁了一半的衣服, 昏昏欲睡地思考怎麽下刀, 突然聞到了一股……明顯的血腥味兒。
橘町枝:“……”
在極樂教常年浸出的血氣裏泡了小一旬, 就算是狗的鼻子, 到今天也基本成了擺設。因此, 當一股完全新鮮的刺鼻腥氣重出江湖, 她瞬間就清醒了。
那氣味從童磨常駐的居室後方飄過來,很快變得更加濃郁。她的臉色微變,心裏瞬間想到了什麽。
夏油傑還沒有發現,看到坐在塌上的少女突然起身, 下意識看向她:“怎麽了?”
這個問題問完之後,從派出去探查的咒靈那裏傳回的“信息”,讓他整個人的表情沉了下來——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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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或已經死去的人。
以及坐在遍地肢體之間,正在啃噬的惡鬼。
做準備的這段時間,夏油傑除了輸出咒力,也針對性地團出了兩只咒靈。一只用于隐蔽的偵察工作,另一只重在防禦。
橘町枝“看”不到,卻完全可以通過氣味想象。即使知道這只是幻境,是幾百年前已經發生的事……
但是。
她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之前一年多咒術師救援相關的訓練,讓少女穩住了理智。
直接闖進去、阻止惡鬼吃人的行為、再一刀殺了它。這樣的場景在想象中只需要一秒,現實卻并不是那麽回事。
直到今天,橘町枝的級別評級,依然是暧昧不清的“四級”。她祓除過不止一次一級咒靈,卻從未對上過真正的特級。
如果這裏不是幻境的話……不,沒有如果。
少女站在原地,将灌注咒力的木劍收在身上,下意識捏了捏右耳的銀色金屬。夏油傑已經爬到栖身的襁褓裏,非常熟練的自己把自己包起來。
“走吧,‘伊之助’,”橘町枝微笑着說,把幼兒抱在懷裏,推開通往外面的門,“我們去找教主大人說說話。”
關于道德的選擇題,拯救多數或者少數,對于咒術師、或者任何從事救援工作的普通人,都是家常便飯的東西。
要用這玩意兒折磨自己的話,估計全天下的咒術師,全都變成詛咒師了。
“教主大人?”
三分鐘後,年輕的女性單手推開房門,試探地看向房間裏。作為極樂教的教主,童磨并不是喜歡建立身份感,非常歡迎信徒們找他傾訴。
所以,只要教主沒有下禁令,這裏幾乎是暢通無阻的。
今天的話……本來應該有禁令的。不過,遠處的護衛看着來人的方向,最後還是沒有出聲。
即使是教主大人,也會有特別偏愛的信徒。雖然很多人無法理解,不過,對于這叫做琴葉的、帶着孩子逃到教中的年輕女性,教主的态度确實比較特殊。
如果是琴葉夫人的話,或許不會有什麽問題……?
由于各方微妙的心思,外加一些不可言說的巧合。柔弱的女人就像童話故事裏,嫁給名為藍胡子的爵士後,忍不住好奇心的新婚妻子。
她推開那扇禁閉的門,踏出了邁向死亡的第一步:
“……教主大人?”
房門開啓的瞬間,即使是以普通人的嗅覺,也能聞到異常的濃烈空氣,幾乎侵吞一樣席卷了天與咒縛的感知。
橘町枝的臉色變了一下,反饋到面部,變成困惑又不安的表情:“您……您在嗎?”
然後,她呆在了門口。
名為鬼的生物,所制造出的人肉屠宰場,和咒靈吞吃後殘留的景象,從感官上并沒有什麽區別。
何況有一部分咒靈,也是會啃食人肉的。
“琴葉?”
坐在平臺之上的人形怪物,轉過頭來說。他的嘴邊殘留着血肉的痕跡,甚至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裏還在不停地咀嚼。
看到站在門邊的女人,他露出像平時那樣的微笑:“晚上好,啊,還有小伊之助。你們來找我聊天嗎?請稍微等一下,我吃幹淨之後,就會來找你聊天的。”
“您……”女人喃喃地說,“在……做什麽?”
“我?”童磨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哦哦,我在救贖他們——你還不知道吧?作為極樂教的教主,我接受了大家的感情、血液和肉|體,讓靈魂得到拯救,并引導他們抵達全新的高度。”
“……您說,這是,救贖嗎?”
年輕的女人瞪大了眼睛,仿佛全部的世界觀都在瞬間崩塌了。除了懷中依然被牢牢抱着的孩子,她整個人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琴葉沒法理解嗎?”童磨歪了歪頭,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雖然信徒中的大部分,都願意心甘情願獻上自己、狂熱的表示自己希望進入極樂……但是總有那麽幾個人,會給出不同的答案。
哦哦,對了!還有一種情況是,信徒們在前往極樂的中途,會突然表現出後悔的樣子。哭着說什麽“救救我”,那樣可憐的表情,他當然會伸出援手啦!
他并不強求信徒的選擇。只是,對于完全沒辦法理解自己的人,童磨總是真情實感地苦惱着:“大家明明都很怕死,一直在向我求救。只要被我吃掉的話,就再也不會痛苦、不會難受、不會感到害怕了。”
男人的手中抓着斷裂的部分,端坐在血肉堆疊的蓮花座上,神情卻像稚子一樣充滿天真的困惑:“琴葉的話,也沒辦法理解嗎?”
“您不用……不要說了。”
突然,橘町枝斷了他。
“嗯?”童磨眨眨眼。
“這樣的話,”年輕的女人閉上眼睛,然後重新睜開。那一瞬間,她仿佛下了什麽決心,露出近乎于解脫的笑容,“這樣的話,請您也像這樣……超度我吧。”
“…………”
隔着偌大的空間,人類的女性與男性的惡鬼,彼此對視着。童磨松開懷中沒有吃完的肢體,注視着下面的女人。
“小琴葉。”他說,聲音似乎有了細微的改變,像是困惑,又仿佛純粹的自語,“為什麽呢。”
和那些痛苦的、可憐的、祈求解脫的人相比,這個剛來不久的女孩子,從來沒有表達過這樣的意思。
在過去的這段時間,童磨偶爾看着她,确信這是個普通的笨女人。
就像他曾經見過的、吃過的無數女人一樣,作為被壓迫的那一種性別,在這個時代沒什麽文化、作為丈夫的附庸而生活。進入極樂教之後,就像融入這裏的一滴水,很快成為教徒中虔誠的一員。
這樣的人實在太多了,也實在不具備什麽獨特的光芒。
可是,明明是毫無意義、命途多舛的人生,卻抱着她的孩子,偷偷說着要保護他的話……
教主大人、神子大人、童磨大人……她這樣稱呼他,學着教中的其他人。一邊又摘了兩朵花,一朵插在伊之助的襁褓裏,一朵遞到他的面前:
“教主大人,您喜歡花嗎?”
到今天為止,明明沒有任何的征兆啊……
這樣對于普通人來說,存在強烈違和感的問題,他只觸摸到了困惑。
綠色眼睛的女性仰視着他,眼神和平時一模一樣。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麽,朝身後看了看,把懷裏的襁褓小心翼翼地放在不遠處的桌子上。
做完這一切後,她空着兩只手,走到他的近旁。
“只要求我超度你嗎?”童磨已經挪到了座位的邊緣,此時和她正面相對,“伊之助呢?”
“伊之助的話,我希望他能自己做出選擇。”女人的目光依然很純澈,又仿佛有種很難形容的專注,“人類的話,總要長大一點,才能清楚自己要什麽吧。”
“……”童磨。
“好吧。”過了一會兒,有着白橡色頭發、頭頂像是潑了血的男人,坐直了身體。然後向她伸出雙手,仿佛神明張開雙臂,微笑着擁抱獻祭的信徒。
這一次,他的眼睛裏沒有眼淚。那些僞裝出來的、純粹模仿的情緒,被某種滿漲了心髒的感覺吞噬了。
到最後……好像還是空蕩蕩的。
“……謝謝您。”他聽到少女說。
下一秒,利器劈砍在冰壁上的聲音、破碎的冰屑、木塊折斷的嘎吱聲,同時在這個角落響起。橘町枝瞬退到十幾米外,甩了甩被反震的手,丢掉第一把破碎的木劍。
啧,她想。
可惜了,只刺出那麽小一個口子。
與此同時,在混亂産生的區域邊緣、十幾米外的桌子上,憑空出現的咒靈卷起毫無抵抗力的幼童,嚴密地包成了一個蛹。
橘町枝看不到咒靈具體的模樣,但是從感覺來說,确實足夠堅韌。
【“我的術式足以自保,”】在商量計劃的最後階段,夏油傑說,【“你和那只鬼起來的時候,不用照顧我的情況。”
由于雙方微妙的立場,他沒有交代具體的術式。不過既然對方這麽說了,橘町枝也就沒堅持什麽。
她的視線上移,更高處的平臺上,擁有七彩眼眸的惡鬼收攏扇面,脖頸處擦碰一樣的傷口緩緩愈合。他盯着下方的少女,瞳孔緩緩的定住了。
“你不是琴葉,”他說,“你是誰?”
“呵,”橘町枝冷笑,“我的确不是‘琴葉’,但是,你就是真正的‘童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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