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在過去的三年中, 夏油傑不止一次夢到過,自己被橘町枝殺死的場景。
夢中的時間并不相同,有時是他十七歲之前, 有時是他十七歲之後。在那些混亂的夢境中, 死去的少女以不同的方式現身, 說着不一樣的對話, 表達愛意或者痛斥怨恨。
但是, 每次夢境走到尾聲, 最終洞穿他的身體, 将他從夢中驚醒的——永遠是一把外形微彎的刀。
或許是因為, 那是夏油傑前十六年的人生中,唯一一次瀕死的體驗吧。
但是……
“是你啊,傑。”
眼前的少女說。淺綠色的雙眼移開, 毫不拖泥帶水——抽出了紮進他手骨的刀刃。
與所有的夢境不同, 那雙眼睛沒有愛, 也沒有恨。
物理意義上深可見骨的傷口,在堵塞的金屬被拔|出來的瞬間, 鮮血呼啦啦冒的更兇了。夏油傑下意識挪開了手, 橘町枝同時後退了一步, 轉頭看向另一側:
“醫療箱有嗎?或者止血包紮的東西?”
他們進入幻境的時候, 差不多太陽剛剛落山。在幻境中度過了将近十天, 外面也不知道過去多久。
看天空的顏色, 微微泛白的魚肚, 看起來接近清晨。
不遠處的圍欄邊緣,翻下去的一截依然空着,周圍半個人都沒有。靠近建築物這邊鋪了幾張坐塌,周圍或站或坐着幾個人。
聽到橘町枝轉頭詢問, 那邊站着的銀發女性——之前自稱梅子的那個——飛快地答應了一聲。然後也沒看其他人,直直朝旁邊的房間走去。
“欸……我就這麽被小梅子抛棄了啊。”
在梅子走掉之後,坐榻上其中的一個人發出了假裝失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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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童磨,現實中的那個。
對比手撕皮肉、咒物從傷口中流出來的時候,他似乎變回了“正常”的模樣。不過,身上的外衣和帽子不見了,白橡色的頭發有些淩亂。
右邊的眼睛似乎有點腫,不知道是沒睡好……還是被揍的。
當然,也可能是被揍之後又沒睡好。
在他幾步外的另一張坐塌上,卯野咲半靠半癱在裏面,單手捏着一只比手指略粗的東西。上面纏了兩圈簡易的封條,手法直追三流醫院的實習護士。
“呵啊。”粉毛少女單手打了個呵欠,聽到這句話後五指握緊,向教主大人示意她沙包大的拳頭。
“……”
童磨閉嘴了。
看到這樣的情況,結合此時半白不白的天色,橘町枝已經猜到了八|九分。她瞄了眼夏油傑掐住手腕止血的動作,擡腳走了過去:“小咲,現在什麽情況?”
卯野咲仰起腦袋,露出兩只明顯的黑眼圈。
橘町枝:“……”
啊這。
同樣熬了一夜,旁邊的童磨看起來依然精神抖擻。除了眼圈有點腫之外(而且可能是被揍的),依然是個膚白貌美的美青年。
而身為體能更好的咒術師,卯野咲眼睛下面的顏色,已經可以和夜蛾校長的咒骸奪筍了。
“我趕過來的時候,”她說,聲音也十分疲憊,“你們已經被卷進了幻境,沒法從外面破開。我把這家夥揍了一頓,能問的都問了,最後給五條老師發了信息,就呆在這裏等你們出來。”
她說到這裏,終于想起自己還有手機,掏出來看了看:“老師沒回複。從你們進去算起,正好十個小時。”
橘町枝想了想,他們是晚上八點進了幻境。十個小時的話……現在是上午六點了?
等等……
橘町枝:“五條老師?”
好像不是錯覺,在她問出這個稱呼的時候,夏油傑朝這邊看了一眼。
卯野咲又打了個呵欠:“今天是第三天,也該和老師聯系了。何況,”她指了指童磨,“雖然這家夥說,幻境裏只要不自相殘殺,是不會死人的——他說我就信啊?”
童磨一臉傷心的模樣:“可是人家真的沒有說謊。”
沒人搭理他。
這時,那邊去取繃帶和藥物的梅子,也拿着東西跑了出來。出來後直奔夏油傑,把東西一股腦交給他。
夏油傑沒有拒絕,因為單手不方便,幹脆原地蹲下了。他在一堆東西裏翻了翻,先挑出了消毒的藥水。
……然後,前方突然籠上一道陰影。
他微微擡頭,看到少女站在旁邊,看看他手裏的藥。兩秒之後,翻出了裏面包紮用的繃帶。
“……町枝?”
那一瞬間,夏油傑産生了某種恍惚感。
他曾經想象過這樣的場景,甚至于,無數次地想象過——橘町枝是和他一樣的咒術師。
兩人在應該上高中的年齡,同時受到夜蛾校長的邀請,進入咒術高專學習。
他們可以一起上下學,一起應付課業,一起進行日常的訓練,一起出任務。作為咒術師,橘町枝的身體一定不會這麽虛弱,也不會變成……讓人完全無法放心的樣子。
如果多了一個人,那年的灰原學弟,或許……
然後,他就想象不下去了。
眼前的少女平靜地看着他,模樣和三年前相比,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那雙熟悉的淺薄荷色眼瞳裏,找不到他熟悉的愛意,卻也沒有怨恨之類的東西。
非要形容的話,就像連肝一年半,玩了個長篇連續劇式的抽卡乙游,一心一意攻略一個角色,最終搞出了慘烈的be。
幾年之後,官方回歸開啓新篇章。看着池子裏氪出來的舊男人,你卻已經沒有了那種世俗的欲望。
……夏油傑從來不玩乙游。所以,這種奇奇怪怪的形容,是橘町枝曾經用過的。
而此時此刻,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曾經玩過的游戲。
“……”
夏油傑深深吸了口氣,又輕輕吐出來。然後他低下頭,給自己的傷口塗抹消毒的藥水。
最讓人心髒發沉的是,他其實明白……她為什麽會這樣。
如果換成其他人,面對殺死了自己、立場敵對的前任,或許就像他曾經做過的夢,怒罵、仇恨然後以牙還牙,甚至數倍的報複回來。
就算因此誕生出詛咒,都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可是,橘町枝什麽都沒有做。
真的有人能把虛無的感情,放在天平的兩端稱量,就像稱量金錢與物品的數字一樣嗎?
你給我一分的好,我就還給你一分的好;你給我十分的好,我就退讓十分的寬容。
那麽,如果被傷害了的話……會變成什麽樣子?
咒術師的體質普遍不錯,這種幾乎貫穿血肉的傷口,此時已經有了凝血的痕跡。
但是,對疼痛的感覺都是一致的。嫩肉接觸到刺激性的藥物,帶來強烈的刺激感,夏油傑的肌肉緊繃收縮,忍不住擰緊了眉。
橘町枝在旁邊處理繃帶,幾乎看也不看,徒手把繃帶扯成長短不一的條狀。
等夏油傑抹完了藥,她把第一節 繃帶遞過去,簡單地說:“先止血。”
在過去的十六年裏,作為一個樹都不敢爬的體能廢,橘町枝在處理外傷的問題上,卻相當有經驗。
作為青梅竹馬,太宰治是個沒有事故也要制造事故的家夥。小時候還沒有自殺這種“愛好”,但對受傷之類的事相當随便。
後來認識了夏油傑,最初兩年還好。自從對方上了高中之後,就不斷因為“外出采風”然後“意外受傷”。
要不是在維基上找到了相關認證,确認對方上的是有合法證件的私立學校,橘町枝都要去舉報了。
很快,夏油傑完成了包紮。橘町枝仿佛一個996的監工頭子,确定他在虎口處系完最後一個結,轉身就要走。
“町枝。”
男人叫了她的名字。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橘町枝側過腦袋,神情有些疑惑。夏油傑沉默了幾秒,最後突然說:“小榎還好嗎?”
橘町枝:“……”
橘町枝:“…………?”
她迷惑地看着對方,腦子裏把這個發音相關的詞搜索了一遍,最終一無所獲:“誰?”
夏油傑愣了愣,然後眼睛睜大了一點,就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麽。
“抱歉,”男人說,“我是想說,那個被你帶走……收養的孩子,她還好嗎?”
帶走?
收養?
這次,橘町枝又沉默了足足三分鐘。最後憑借兩人昔日的默契,以及人有多大膽的瞎蒙精神,不太确定地問:“你是說……龍頭戰争的時候,那個我們在街邊遇到的小女孩?”
夏油傑點點頭,神情幾乎有些期盼。
橘町枝:“……?”
有些時候,我只會發一個問號。并不是說我有問題,而是我覺得你有問題。
“不是,等等,”她終于反應過來,“小榎,榎?你居然連名字都起好了?!”
從他們撿到那個小女孩,到夏油傑那天字面意義上的駕鶴西去,一共才過去多久啊???
“不是那時候想的,”夏油傑說,語氣莫名變得有些僵硬,“是那……那天之後。”
橘町枝已經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對前男友的養兒心路不感興趣。然後她意識到關鍵的問題,指了指自己:“還有,你為什麽會覺得,是我收養了她?”
夏油傑:“?”
橘町枝:“我才十六歲,咒高每個月只有基礎生活費。這種前提下,怎麽養活一個甚至不能自主吃喝的小女孩?”
最合理的邏輯,不應該是送到适合收養她的人家嗎?
十七歲那年就收養了一對雙胞胎,雖然雙胞胎不是幼兒可以自理的夏油傑:“……”
“總之,那孩子不在我這邊,我也不會告訴你的。”面對沉默的前男友,橘町枝說,“那本來也不是你的孩子。”
說完她愣了一下,感覺這話哪裏不太對。
總之,這種理所當然給人當媽……不是,照顧人的心态,不愧是夏油傑嗎?
橘町枝突然恍惚了一瞬,記憶中少年微笑的樣子、端着藥勺骨節清晰的手、紅着臉從包裏取出的衛生巾……
然後它們全部碎掉了,消散成比空氣更加沒有價值的東西。
只剩下一張沉默的面孔,在地獄般的慘像中問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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