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在那日茹念來過之後,  謝安雙保持了好幾日的警惕,但是小公主連鳶那邊似乎毫無動靜,甚至沒有繼續之前每日打卡一般地來找他。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  謝安雙依舊沒有放松對她的警惕,  同時找尋能夠送她離開的借口。

但也因為連鳶近幾日來一點動作都沒有,  謝安雙暫且拿她沒轍,只能由茹念繼續多加留意,自己将重心放在朝堂這邊。

元貴太後會選擇同連鳶聯手,一定程度上也說明了她目前對于掌權的着急。

這兩年出于謝安雙的刻意躲避和茹念的迷惑,元貴太後暫且只當他是一時沉迷權勢,看在他們之間那丁點兒的情誼上,  給了他一些喘息的時間。

但是從前一陣子開始,元貴就已經對他有所動作,  必然是擔心再繼續拖下去的話,  他會越來越脫離掌控。

倘若不能在太後黨派勢力察覺到異樣前解決掉他們,那麽謝安雙的計劃也同樣會功虧一篑。

為此,  這段時間裏謝安雙時常會找借口把葉子和給喊來商讨。

按照他們原本的計劃,  是打算在邢溫書回來任職丞相後兩年的時間裏,  一點點收集足夠的罪證,  将元貴黨一次性扳倒。

而如今有了和親小公主的插曲,  元貴行動的時間比他們預估早許多,他們必須随時做好防範,  使得元貴黨派的勢力先從內部開始瓦解。

于是,  謝安雙第一個拿來開刀的就是關家家主。

京郊園林的建造工程開工已有一月多的時間,而最近又是陰雨連綿時期,  整個工程在關家世子的貪婪下已經淪為了一個巨大的爛攤子,  他甚至還想着将鍋推給被征召來幹活的百姓。種種惡行早已引發民怨,  只差一個将他揭發的人。

所以,謝安雙将這個揭發的任務交給了邢溫書。

他特地找了葉子和培養的第三號暗衛竹三,假裝成哭訴悲慘遭遇的百姓,一路找到皇宮來求見,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給邢溫書。

邢溫書自然不會放任這等行徑出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當即派了自己的人去暗中探查,發覺事情屬實,于是原原本本又禀報給了謝安雙。

謝安雙借此機會佯裝震怒,将事情交予邢溫書處置,同時正式恢複了邢溫書的丞相職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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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掌丞相之權的邢溫書辦起事來更是毫不拖泥帶水,幾乎是當日就從被征召的百姓處搜集到所有與關家世子有關的罪證。

而到次日,他就開始着手調查當初瞞報此事的所有相關官員。

謝安雙登基至今只有兩年多的時間,朝堂中絕大部分大臣都是在仁初帝時任職的,得益于前任邢老丞相的餘威、如今的邢大将軍震懾,以及當年邢溫書任職兵部尚書時建立的人際關系網,邢溫書在調查關家世子一案時幾乎沒有遇到太大的阻礙。

短短幾日的時間,他就揪出了大部分的相關官員,于他提議召開的小朝會上公開,關家家主更是首當其沖。

然而關家是太後黨勢力中的主要勢力之一,所謂做戲要做全套,謝安雙在邢溫書請求對他予以處罰時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罰了他一年的俸祿,懲罰力度可謂是北朝開國以來對貪官處置最輕的。

謝安雙的這個做法自然引發了朝堂大部分官員的不滿,他甚至明顯看到邢溫書在他話音落下時皺起了眉頭,但是馬上又抿唇收起其他思緒,應下了他的說法。

那之後還有別的官員出言想讓他收回成命加重處罰,被他統統駁回,最後一聲逐客令解散了這次禦書房中的小朝會。

而這件事情很快也從禦書房傳到京城當中,不少之前被關家世子苛待過的勞工都不滿這個輕飄飄的處罰,聚集到皇宮門口抗議。

謝安雙只當沒看見,把他的昏君人設坐得穩穩當當,還是後來邢溫書主動到宮門口去疏散安撫了百姓們的情緒。

在這件事情之前,謝安雙最大的惡名不過是不怎麽管事,聽信小人之言大興土木,總的來說沒有幹得太過分。

可是這一次他包庇了明顯罪大惡極的貪官污吏,還将京郊園林的爛攤子交給邢溫書接手,京城中對他不利的傳言越來越多。

但與此同時,曾經解決了蒙面賊人事件,這一次又徹查出關家貪污之案的邢溫書,在民間的風評水漲船高,越來越多的人為他打抱不平。

這也是謝安雙導演這出好戲的真正目的。

經此一事,他身敗名裂,邢溫書備受贊頌,關家一蹶不振。

對于謝安雙來說,這就是他想要的三贏局面。

不過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恢複丞相職位,又多了個京郊園林的爛攤子,邢溫書在案件了解之後就很少會出現在謝安雙面前。

每每過來,看着也總比以往少了些溫和氣質,臉上挂着的笑意淺淺淡淡,甚至不及眼底。

或許這一次的事情,也徹底讓邢溫書看出了他的無藥可救吧。

三月二十七日,關家世子一案結案的第五日,謝安雙坐在禦書房內,長長地嘆了口氣。

“陛下,你又怎麽了?”在旁側幫他磨墨的茹念實在忍無可忍,出口詢問他的情況。

謝安雙回過神來,看着還有點困惑:“啊?孤又什麽怎麽了?”

茹念眸間多出些無奈,說:“方才已經是你這一刻鐘的時間裏第四次嘆氣了。”

“是、是嗎?”謝安雙頓了下,看起來頗為不自在,“也、也沒什麽,就是近日來不是事情比較多麽,有些許心煩很正常。”

見他不願說,茹念其實多少猜到了些緣由,但也識趣地沒有提起,轉而道:“小公主那邊已經安靜了十幾日,如今朝堂這邊的事情暫時停歇,陛下也要多注意些自己的安危。實在不行,要不就讓葉公子那邊找個人過來吧?”

自打邢溫書變得忙碌以來,謝安雙身邊就沒了時常看護的第二人,為防萬一,白日裏邢溫書不在時,都是由茹念在他身旁看護。

但茹念與他到底是逢場作戲,不可能寸步不離,所以難免還是有些擔憂。

謝安雙明白她的好意,但還是笑着說:“師叔不用太擔心,師叔就算不信孤,也當信孤的師父呀。孤的武功很多都是從師父那裏學來的,而且近日孤已經減少了安神香的使用劑量,若是夜間有動靜也瞞不過我。”

和他認識近兩年時間,茹念也知道他素來不喜歡身邊跟太多閑雜人等,半會兒後還是嘆口氣:“好吧,只要陛下記得小心就好。”

謝安雙尚未來得及給茹念一個安撫性的回複,門口又傳來一陣動靜——是提着午膳進來的邢溫書。

“陛下,賢妃娘娘。”他稍稍行禮算作致意,态度恭敬溫和,比起以往卻多了些近似疏離的意味。

謝安雙輕抿唇,原本勉強提起來些的心情落回去不少。

雖然這樣的相處模式才是他一直想要的,但是真到這種時候,還是難免有些失落和不習慣。

茹念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心底輕嘆口氣,找了個理由暫時告退離開。

偌大個禦書房很快就只餘下謝安雙與邢溫書兩人。

邢溫書沉默着将膳食一一拿出來,擺放好後簡單示意一下就提着食盒離開,只留下一句晚些時候再過來收拾。

謝安雙看着他疏遠的背影,好幾次都想出聲叫住他,最後還是理智壓過情感,把即将出口的聲音咽回去。

他看着面前琳琅滿目的各色佳肴,胃口少了大半,又長嘆了口氣,勉強吃完了午膳,等邢溫書來收拾過後就繼續專注于解決眼下的事情。

如今關家勢力名存實亡,下一步要收拾的就是龔世郎或者元貴黨派中的另一個重要勢力——禦史大夫符施餘。

龔世郎與元貴親緣關系最近,心眼也最多,搞起來不容易。

而符施餘身為禦史大夫,平日卻很少會露面,謝安雙登基兩年,除了小朝會時甚至沒見過他,他呈遞上來的奏折也只有普通尋常的請安奏折。

此外,關家家主和龔世郎都是他在登基後,根據元貴的暗示一手提拔上來的,唯有這符施餘是他登基前就已經任職禦史大夫。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對于這種完全不了解的敵人,也同樣要慎重。

謝安雙一時拿不定主意下個搞誰,最後還是打算找個時間再同葉子和商量一下。

他把這些事情暫且放到一邊,腦子一空閑下來就忍不住回想邢溫書,半晌後又嘆了口氣,給自己找了卷書打發時間,一直頹廢地打發到回長安殿。

在禦書房的中途,邢溫書也來過好幾次,每次都是放下吃食或者茶水就離開,絕不多待一息的時間。而等他用完晚膳回到長安殿後,邢溫書就徹底不再跟來。

一整日的時間下來,謝安雙甚至連邢溫書的正臉都看不到多少次。

原來這就是被邢溫書疏遠的感覺麽。

謝安雙坐在床邊看着不遠處的香爐,不知道第幾次嘆了口長氣。

前幾日邢溫書就是再疏遠他,多少也會在他睡前來例行職務,到今日連來都不來了。

等到明日或許早晨也不來了吧。

謝安雙靠在床尾,總感覺自己更像後宮中獨守空房等不來帝王一眼的怨婦。

他扯唇自嘲地笑了下,幹脆批起外衣出去走走。

“陛下。”守在門口的福源見他出來,連忙行過禮,問,“陛下可是要去何處?”

謝安雙搖了搖頭:“孤就在附近走走,不必跟來了。”

福源規矩應聲“是”,繼續站在自己的位置。

謝安雙也沒再多說,披着外衣往外邊走去幾步。

今夜月色正好,放眼望去長安殿前滿目霜白,如同一汪皎潔的池水,落在院中安靜憩息的花草之上。

恬靜淡雅,倒是個适合散心的好時候。

謝安雙走到一叢灌木前,順着灑落在灌木上的冷白月光擡頭看,一眼便見到了夜幕中那彎明亮的月牙。

經過幾次春雨的洗刷,彎月似乎都變得清澈明亮了不少。

他的眸間浸入些惬意地享受,卻忽地似有所覺,回眸往身後看了一眼。

——然後他便看見了坐在屋頂上的邢溫書。

邢溫書少見地換了一身黑衣,單膝曲起坐在長安殿屋頂,一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另一手撐在磚瓦上,似乎還握着把劍。

潔白月光傾灑在他身側,給他鍍上一層柔和銀邊,在夜色下仿佛成了唯一耀眼的存在。

謝安雙驀地怔在原地。

——邢溫書為何會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想起來似乎還沒有後排提醒過,某蠢作者是個劇情廢,所以涉及到純劇情的內容都是和這章一樣過場似的走掉哈~也不要對後面的劇情抱太多期望,不會有什麽費腦子的地方,建議是不要帶腦子去看捏~

——

提前祝小可愛們除夕快樂mua!

——

感謝【沐卿】x5的營養液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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