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特別沒人性
宋黎五歲那年在京市走失過。
夜裏魚龍混雜,迂回在巷口的幾個地痞吹着流氓哨,用不明意味的目光打量她。
當時她害怕得跑了。
四九城胡同千百,她躲進的那一弄,宅門口停着輛嶄新的黑色小轎車,有藤蘿從屋宇蔓延而出。
宋黎不曉得這四合院裏住着誰。
只是很奇怪,那些混混沒再靠近,仿佛這裏砌築有一面隐形的宮牆,将這片地界劃分出了尊卑。
宋黎那時候小,沒膽出去,紅着眼睛蹲坐到門口的石墩。黑夜漆暗,檐邊的壁燈寂寂灑下一圈昏黃的光。
那天是十月十四日,京市的深秋蕭瑟。
四周冷冷清清,穿堂風一陣一陣,像冰碴子刮蹭皮膚,若是流出血都能被凍住。
這種寒心的冷蠶食情緒,她慢慢失控,抱住雙腿抽抽噎噎地低聲啜泣。
不多時,有輛單車慢悠悠駛近。
宋黎一慌張戛然止聲,雙腳畏怯地往裙擺裏收,哭後臉比淋過雨還濕。
騎車的少年瞅見她,眉頭皺了皺。
他剎車,長腿邁下,單車往牆邊一靠,一只手拽着單肩背包,一只手揣在褲兜裏,走過去,颀長的身影便籠罩住了她。
“誰家小孩兒啊?”
少年嘴裏咬着煙,一口京腔好聽且地道。
他身上是京市一中的藍白校服,沉在暗處看不太清模樣,但語調懶洋洋的,很沒耐心。
說話間,他臉微微一側,借着那抹黯淡的橘光,依稀可見一張創口貼斜在他眉骨上,鼻梁一道不深的血痕,嘴角凝血,好像也有傷。
蔫壞。
這是宋黎對他的初印象。
宋黎哽着哭腔,撿起地上的小石子丢他,還罵了句“走開”。
她軟糯的江南音明顯,口吻也稚嫩,話再狠調子都沾不住威脅。
少年氣笑,指着大門:“這老子……”
“家”還沒說出口,第二塊石頭砸到他褲腿,不痛不癢的。
他愣了一愣,拿下沒點燃的煙。
正要開口,小姑娘癟着嘴,淚珠子落雨似的,顆顆飽滿,說掉就往下掉。
“……”他還沒兇吧?
少年煩躁地深呼一口氣,哭成這樣,見鬼了還能下得去手欺負。
他熬出丁點耐心:“是不是走丢了?”
宋黎不理,顫着唇抽泣。
“問你呢。”
他的語氣并不友善,甚至算得上橫,宋黎一被刺激,沒忍住嗚地就哭出了聲。
“……”
“再不消停兒把你丢出去了啊。”說完他故意啧一聲,佯作興趣濃厚:“長挺漂亮,能賣不少錢呢吧。”
宋黎倏而噤聲,像啪一下被按了靜音鍵,嘴唇死死咬住,經不住吓唬,怯生生觑他。
耳朵清靜了,少年脾氣變好些,坐到她身邊的石墩:“家住哪兒?”
沒等她回答,他就掏出兜裏的手機。
“電話記不記得住?找你父母來接。”
宋黎沉默了會兒,鼻音濃重,哭嗝時斷時續,小聲說:“媽媽……沒了。”
少年頓住,偏過頭看她:“爸爸呢?”
宋黎腦袋低得很深,悶聲搖搖頭。
他也沒再說話。
哭過,天又冷,宋黎鼻頭凍得通紅,眼睛透出水光,有幾絲鬓發被淚染濕,貼在粉雕玉琢的臉頰。
她有這個年紀的小孩兒該有的嬌和糯,生得很俏,要是自己的女兒誰都想帶出去走街串巷炫耀的那種。
特別是,鼻尖偏右那一點可愛的朱砂痣。
唯一不合時宜的,就是穿一身白裙,披散着長發,在阒靜的大夜裏嘤嘤地哭……
不知道的還以為不幸撞見一只小女鬼。
迷你版的。
少年舔了舔受傷的嘴角,突然一聲低笑,脫下校服外套朝小女鬼扔過去。
宋黎眼前一黑,扯開頭上的衣服,就見他撥電話給了警察局,對那邊說有個小姑娘需要他們送回家。
“穿上,你再給誰吓着。”
他上身只剩一件短袖襯衫,書包随便丢在地,痞裏痞氣地大開着腿坐,把煙叼回去,逗貓兒似的說:“哥哥在這兒陪你等,不哭了行嗎?”
……到底誰吓誰。
宋黎小心拘謹地擡頭,瞄少年一眼。
他坐着都比她高出好多好多,側臉在柔光裏浴久了,神情散漫,戾氣稍顯淡化。
宋黎吸吸鼻子,奶聲奶氣:“嗯……”
她雙手藏到他的外套裏,很快暖和起來,哭得累了,她開始犯困,眼皮向下耷拉着,臉枕在腿上,抱住自己。
“咔嗒”,打火機彈開。
少年攏着蹿出的那一簇紅藍焰火,湊近煙絲,剛要點着,他又停住,目光斜向哭喪的宋黎。
那雙桃花眸狹長,帶着風流氣,卻很空曠,如烏雲密布的天。
暗沉,孤僻。
隐在光源的陰影裏,仿佛對萬物都只有冷漠。
但火光中,他瞧她的那一眼,有掠過一絲與他性情不相符的、微不可見的同情。
“啪”得一聲,少年合了金屬匣,到最後都沒抽那根煙。
他說不清那時是一時恻隐起了善念,還是單純覺着,放任這可憐的小孩子不管太不是人。
“鼻涕蹭我衣……得了,蹭吧蹭吧。”
“嗯……”
“叫什麽名兒啊小祖宗?”
“……”
宋黎快要睡着,少年百無聊賴的聲音,和他輪廓利落的側顏,都漸漸如霧散開……
“黎黎,宋黎!”
有人輕掐她臉,壓着聲在耳邊喚她的名字。
宋黎睫毛顫了兩下,迷迷糊糊掀開眼,望着頭頂的白熾燈。
淡淡的煙草味瞬間消弭。
當前伴随呼吸深入鼻腔的,只有消毒藥水那濃烈的味道。
宋黎歪過頭,遠遠看見玻璃門上的标識牌綠底白文的三個大字。
輸液室。
反應半晌,宋黎脫離夢境,回到現實——她正在醫院輸液,芒果過敏,是閨蜜連夜陪她到的急診。
她睡眼惺忪,一張臉白裏透着紅。
“夢見帥哥啦?”蘇棠年挨她邊坐,目光耐人尋味地落過去。
宋黎怔着,還不大清醒。
“春夢!”蘇棠年指住她斷言。
“……”
“臉紅的!被我說對了!快講講,和靳總激烈到什麽程度?咱也不是外人。”蘇棠年笑容興奮中帶着猥瑣。
“不是他。”宋黎揉揉眼睛,坐起來。
蘇棠年一骨碌挺直腰背,震驚地捂住嘴,仿佛觀摩到一場豪門總裁未婚妻外遇大戲。
身為民政局公務人員,蘇棠年瞬間腦補出一部百萬字長篇都市小說——
《替身上位:作死後,靳總的小甜妻和新歡跑路了》。
瞧見她浮誇的表情,宋黎羞恥,含嗔帶怨地瞪住她:“我的夢正經得很。”
說完指向吊瓶。
“不許再亂想,看着點兒。”
“噢……”蘇棠年不情不願坐端正,盯了會兒快要見底的吊瓶,她又蹙眉問:“你倆今晚怎麽回事?”
宋黎裝不懂:“什麽?”
說到這事,蘇棠年不滿的情緒就上來了:“靳時聞啊,他帶你應酬,給你的混合果汁裏有芒果不說,結束也不送你,讓你自己回?”
默聲片刻,宋黎吸口氣,消毒水的刺激性氣味一瞬間盈了個滿肺,直掼神經。
錯了,是還沒結束,她過敏難受先走了。
靳時聞沒送她倒是真的,酒桌上那麽多人,他忙于交際寒暄,連她對芒果過敏都無暇顧及,哪裏有空抽身送她去醫院。
畢竟今晚出席飯局的,都是南宜市有頭有臉的老板。
“也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宋黎避重就輕。
蘇棠年真想用注射器把她體內的乖細胞全抽走,無語嘆息:“前幾天你說,靳時聞的媽媽選好訂婚的日子了?”
“嗯。”宋黎垂眼,沒插針的手揪着白色毛衣上的小絨毛:“下下個月。”
“這麽快!”
蘇棠年驚詫:“崽崽,你只是小時候住他們家,又不是他童養媳,真願意和靳時聞結婚?”
宋黎側過頭:“不該問他嗎?”
蘇棠年與她四目相對,一臉不敢信:“他還不想了?他不想當初追你幹什麽?總不能就是看你漂亮,帶出去有面子吧?”
宋黎不語,靜靜看她。
蘇棠年聲音戛止,逐漸傻眼:“別跟我說真是這樣。”
一陣死寂後,宋黎被逗得笑出聲,蘇棠年在她醞釀已久的反應中大松一口氣。
“吓死我了……靳時聞要敢玩弄你感情,我連夜掄鋤頭跟他拼了!”
宋黎笑:“你冷靜。”
蘇棠年的話痨因子急劇上升,就今晚的事深惡痛絕,在一旁沒完沒了地唠叨。
但宋黎當時已經聽不進去了。
宋黎靠着椅背,陷入安靜。
她想起五歲那年秋末,被靳家從京市警察局接回南宜撫養,靳母是宋黎媽媽生前的摯友,包括靳父,對宋黎的照顧都無微不至。
但宋黎從未奢求過什麽,她只想安安靜靜長大,盡早獨立,不添麻煩。
所以面對靳時聞這個年長她幾歲的哥哥,宋黎曾經都是敬而遠之。
這種心态的變化,是在宋黎升初一那年,她到了靳時聞所在的中學。
隔着兩棟樓,他在高中部,她在初中部。
宋黎清楚記得,那天她結束夜自修回家,半路自行車軋到碎石子破了胎,她只能把車推到附近的修理點。
那間修理點二十平方不到,被一堆舊車歪歪扭扭地占滿,小到宋黎光站着都擁擠,她只能到路邊上等。
正逢降溫,夜風直往衣領裏灌,很冷。
那條道偏僻,大晚上很荒涼,只有一盞供電不足的路燈,微弱的橘光明滅交替。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唯一的光源像是疲乏得撐不下去了,驀地徹底熄滅,再沒亮起來。
周遭突然一片漆黑,暗得不見五指。
宋黎在京市那年經歷過不好的事,恐懼黑暗,當時她的心跳和呼吸都迅速加快,本能地做出應激反應,挪不動腳,抱住自己,蹲到地上放聲哭。
但她的絕望沒有持續很久,因為靳時聞在那個時候及時出現了。
他帶她到亮處,将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到她肩上,還用紙巾擦掉她眼淚,說:“別哭了,我陪你等。”
——哥哥在這兒陪你等,不哭了行嗎?
高度相似的情景,宋黎看着身上的校服外套,不能自控地想起了當初在京市遇見的那個少年。
那一瞬間,恍然如夢。
後來宋黎才知道,那天靳時聞是和女朋友約會随便走走,恰巧經過,看見了她,而他的體貼,或許是靳母交代過要多照顧她的原因。
不過必須要承認。
宋黎對靳時聞好感,也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可那時,宋黎只當自己是癡心妄想,直到去年她于京市醫學院畢業,回到南宜,和久違的靳時聞再見。
初高中宋黎連連跳級又是保送,盡管拿到了MD學位證書,但她當時也只有二十二歲。
這年紀的女孩子,容貌正長開,她瞳仁是糖栗子的顏色,清潤柔和,肌膚白淨得像凍牛奶,鼻翼那朱砂痣淺淺的,愈發顯得純稚。
其實蘇棠年還有一點說得不準确。
靳時聞不能算是追過她,他只是在久別重逢的幾天後,某個送她回住處的雨夜,問她,談戀愛了嗎。
她悄悄捏着手指,輕聲說沒有。
“和我試試?”男人西裝筆挺,坐在駕駛座近乎深情地望了她一眼。
于是這段戀情就這麽順理成章地開始了。
到底宋黎是初戀,對愛情有太過美好的幻想。靳時聞卻不一樣,他在情場來去久了,并不新鮮,不再如年少時那樣,可以不計得失地談情說愛。
正因如此,僅僅一年,他無意中給宋黎帶來了頻繁的傷心和失望。
例如今晚。
頭頂的白熾燈有些刺眼,宋黎半斂睫毛,思緒悠遠,毫無征兆地說:“他平常對我挺好的,沒有很差勁。”
就當她是自我麻痹。
蘇棠年旁觀者清,配合地點頭:“嗯嗯,如果他對你不差勁的話還是對你挺好的。”
“……”
“他再不對你上心,你就認真自我反省。”
宋黎回神,難以理解:“我怎麽了?”
蘇棠年露出一個職業假笑:“反省下自己為什麽只有他一個男朋友,過敏了都沒人送醫院。”
“……”
“太沒經驗很容易吃虧的,穩妥起見,你最好有心理咨詢師,指導情感問題,”蘇棠年說着,媚眼細細抛過去:“我正好認識一個,微信推你怎麽樣?小哥哥可帥了!”
那倒不必。
宋黎彎起小鹿眼,回了她個“給你眼神自己體會”的笑。
兩人聊到天南地北,宋黎心情好了些。
挂完吊瓶,她們剛出急診部,就有輛救護車拉着警報聲駛回,不少值班人員圍聚在通道口,引起不小的轟動。
似乎是發生了一起車禍。
她們沒逗留,并肩離開急診樓。
一走出就看見醫院的綜合大樓外挂着一條條紅色橫幅,在夜風中鼓動,場面壯觀。
【堅決抵制三甲公立醫院私有化改制】
【強烈譴責盛氏集團侵占國有資産】
【資本家滾出南宜二院】
等等,橫幅的字諸如此類。
蘇棠年抻着脖頸眺望,不可思議咋舌道:“你們醫院鬧得真兇啊。”
“資本家一肚子壞水,淨想薅老百姓羊毛。”宋黎沒擡頭看,方向明确地走去停車場。
蘇棠年跟上她:“網上都說盛氏過于硬核,二院收購案沒跑了,這樣抗議有用嗎?”
宋黎聳聳肩:“目前還沒有。”
可能對方壓根不打算理會,到底醫院領導人沒有出聲,橫幅都是醫護自發挂上去的,往空池塘裏投石,怎麽激得起水花呢。
“京市盛家诶,明清那會兒就是簪纓大戶,後來又參與軍派,還是十九世紀末最先重視發展實業的那一批家族。這格局,蒼了天了!”蘇棠年暴露瓜農的本性,嘆了又嘆。
她問:“前兩天的熱搜你看到沒?”
宋黎雙手縮進衣袖裏:“你說哪個?醉酒後的行為藝術?還是男子偷手機後躲陽臺刷抖音笑太大聲被發現?”
蘇棠年:“……”
蘇棠年難以置信:“盛家老三親自來南宜了,那麽大個熱一你沒看見?”
“誰?”宋黎對上她目光。
“盛牧辭啊!”蘇棠年從唇間低壓着聲音說出這名字:“軍校出身,軍官退役,回家繼承億萬家財的男人,網上沒照片,據說他的顏值和身材,劉楚玉見了都想跳出棺材再逍遙一回!”
“……”這形容就離譜。
“想起來了,就那個二世祖。”
“……?”
“用瑪麗蘇高幹言情文的話說,他純純就是京圈正統的太子爺,你要不要這麽冷漠。”蘇棠年探過半個身子,企圖從她的表情裏搜刮出口是心非。
但宋黎望着前方燈影晦澀的路,勻步走着,無悲無喜。
只是聽見京圈兩個字的短瞬,她神情有不易察覺的變化。
“你想,他肯定是要插手醫院的事,”片刻後,宋黎正經分析起情況:“四舍五入,就是死對頭啊。”
蘇棠年呆了呆。
是哦。
她豎起拇指:“人間清醒啊我崽,男色當前無動于衷,你什麽時候被濟颠點化的?”
宋黎笑着斜睨她一眼,回望前頭灰蒙蒙的路,她聲音有些空虛,散在夜風裏:
“你說他們那種天之驕子,從小在金銀窟裏游戲人間,活一輩子樣樣沒在愁的,讀也不讀個MBA之類的回來當領導享福,居然去上了軍校,是圖什麽呢?”
“你這麽一說,好像是有點奇怪哦。”這話讓蘇棠年陷入三分沉思。
頃刻後,她茅塞頓開,撞了下宋黎的胳膊,湊近咬耳朵:“據說盛牧辭他媽媽,最初是盛老爺子在外面的情兒,年輕漂亮,使手段上位。所有人都以為盛家老大得攤上惡毒後媽了,結果你猜怎麽着,人是将倆繼子女當寶,親兒子當草!還想盛牧辭把盛氏掌權人的位置讓出去呢!”
宋黎有一瞬的疑問,但她習慣克制多餘的好奇心,眨眼便就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随口應道:“不會吧。”
“我也是道聽途說的。”
“所以,也可能是太監座談會。”宋黎不緊不慢地向前走。
蘇棠年沒理解邏輯:“太監座談會?是啥?”
宋黎看她一眼,忍着笑意,趁其不備伸出手掐了一把她腰:“無雞之談呀!”
蘇棠年怕癢,彎着腰又笑又躲。
兩人鬧了一段路,跑累了才算歇戰。
蘇棠年言歸正傳,手掩到唇邊,悄聲對宋黎說:“不過講真的,盛牧辭帥是帥,可他如果真過來了,你在醫院得要留心,千萬別招惹到他,我聽說這位盛老三特別沒人性!”
“他看不順眼的人,墳頭草都能養活青青草原整個羊村了!”
關鍵的話正落,宋黎手機提示音突然連響。
陳丹毓:【宋黎】
陳丹毓:【今晚急診的車禍病人明天轉到骨科住院治療,個別查房你負責】
陳丹毓:【信息給你,功課提前做】
陳丹毓:【這位患者很重要】
剛剛車禍的那個?天王下界嗎?vip通道都沒這麽快。
宋黎小喘着氣,及時回:【就我一個嗎?】
陳丹毓:【你能半個我沒意見】
宋黎:“……”
宋黎扯了下唇角:【可是陳老師,醫院不是規定,首次查房得跟随責醫交接病情的嗎?】
陳丹毓:【特殊情況,讓你去就去】
宋黎低怨一聲,心平氣和回複她“好的”兩字。
陳丹毓是他們骨外科的住院總醫師,半老徐娘,趨炎附勢,欺軟怕硬。
帶教宋黎的周副主任正出差美國進行為期半年的進修,未歸,管不到醫院事宜。
于是宋黎就成了那個被揉捏的軟柿子。
陳丹毓:【急診報告.jpg】
陳丹毓:【vip901】
宋黎查看圖片,一眼掃到報告日期。
10-13
她敏感一頓,輕喃:“明天十四號了。”
“對喽,”蘇棠年回答,好奇她反應:“十月十四是有什麽節日嗎?”
宋黎默了會兒聲,無事一笑:“沒。”
她繼續看報告裏的主訴,初步判定是腰椎和肩關節有骨傷。
視線再慢慢往上。
姓名:盛牧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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